在李阿姨的催促下,过了几天,我发了张相片到君美的QQ邮箱里,算是交了差。尽管她妈吹得天花乱坠,我其实并不上心。如今自己这情况,虽还不至于妄自菲薄,但自知之明是大大地有。我很清楚那些才俊嫌我年纪大了,怕我有心理或者生理上的隐疾。所以越是旁人觉得热络的,我越觉得不靠谱。
再说和郎冬分手这几年,相亲也好,约会也好,形形色色的人看过去,我都疲了,很难得有那种一见如故,让你下决心说“就是他”的人。密密麻麻十三亿人里面,那个愿意娶我、我愿意嫁他,手拉手一起回家做饭吃,一起窝在沙发上看电视,一起慢慢变老的人到底在哪里?还要我寻觅多久,等待多久,孤单多久,他才会出现在我的生命里?以何种方式?
这几年我老做一个梦,梦见读小学时爸爸送给我的一只猫,白毛蓝眼睛,脑袋特别圆,我叫它“小胖子”。
小胖子和我特别好,我做作业它就蹲在台灯旁打瞌睡,早上上学它在阳台上一直看着我走远,下午回家它就从小窝里跑出来站在门口迎接我。冬天的时候它趴在我枕头旁边,喵喵地叫着,目光幽幽地像两颗透明的的蓝水晶,神情既可怜又爱娇。我把被子揭开,小胖子倏地一下就钻了进去,毛茸茸的身体蜷成一团,挨着我的肚皮取暖。
这些日子我频繁地梦见它,梦见它又望着我可怜巴巴地叫,小脑袋圆圆的,大眼睛蓝蓝的,每次梦醒过后我的心口就堵得慌。后来我问过一个做心理咨询师的朋友,她居然说小胖子就代表孩子,我在梦中爱抚小胖子,其实是母爱泛滥,想当母亲了。老天,我都还没找到结婚对象,到哪里去制造孩子呀。
我门对
门的邻居是个七十几岁的独居老阿婆,每天早上在我上班时她会慢吞吞地下楼去买菜,每周有个阿姨来给她做次清洁,逢年过节会有人来看看她。除此以外平时楼道里清清静静,听不到半点声响。要是一连几天不见人影,我就会怀疑她遇到不测,蹑手蹑脚地走过去把耳朵贴到她家门上,听听里面有没有动静。有几次我怕得要命,随便找个理由敲开了阿婆的门,确认她无恙后才安安心心地回去睡觉。
有时我很怕,要是真的嫁不出去,这辈子都这样了,到老了和那个阿婆一样地孤单怎么办。君美说,真那样的话你就和我过呗,乐乐也是你的女儿,今后一样会陪你。哥哥说,你要不想呆在上海了,就回老家吧,你还有我和你嫂子,还有熙望呢。
是啊,我不是孤家寡人,我有亲人有朋友,用不着胡思乱想,顾影自怜。
最近我周期性情绪低迷,做什么也不带劲,当君美妈隆重推荐的相亲对象约我见面的时候,我也无可无不可,懒洋洋地打不起精神。
相亲那天是周末。前晚淅淅沥沥下了一整夜的雨,小区的马路上湿漉漉的,落红满地,让人不忍心踩上去。太阳羞答答地躲在漫天阴云背后,只透出一圈淡淡的金边。
我把对君美妈的承诺忘得一干二净,穿了件休闲服搭牛仔裤,连伞都忘了拿就出了门。
当我面对那位二婚先生时,才后悔自己真是太草率太邋遢了。之前李阿姨的极力鼓动一点都不过分,这个男人,如果不是有既往婚育史,无论如何也轮不上我这号“大龄女青年”的。
他保养得很好,看上去只有三十出头,正是男人状态最好的辰光。站起来和我握手时,两肩平坦,身
形瘦削却挺拔。男人到了他这个年龄,基本不能再用好看或者不好看来评价了,关键的是看气质风度和教养。这个男人一举一动明明很有气势,却偏偏教养绝佳,丝毫不显浮躁张扬,气质好到让人可以忽略掉他稍嫌平淡的五官。饶是我睁大一双火眼金睛,也挑不出人家任何毛病。
“忻小姐,谢谢你来赴约。”对方开口,声音低回悦耳。
“不客气,叫我忻馨吧。谢谢你请我吃饭。对了,怎么称呼你呢?”我问他。君美告诉过我他的名字,可是临到头我居然忘了。
他毫不在意,伸出修长的手指从椅背上搭着的西装口袋里掏出一个黑色的名片夹,取出一张来递给我。我双手接过来,仔细一看:某某资产管理公司某某部经理 江非均。
我们一边吃饭一边聊天。今天吃的是本帮菜,馆子是江非均定的,在打浦桥附近。用餐环境很雅致,老上海腔调,满墙的老照片,到处摆放着民国时期的旧物,若有若无的钢琴声回荡在房间里。中午客人不是太多,火车座的沙发靠上去绵软舒适。这个人,还真会挑地方。
一桌子菜都很清淡。甜糯的糖藕,正宗手撕土鸡,鲜到筋络里的扬州干丝,浓稠香滑的鱼翅羹,肉质肥嫩的虾仁……菜式简单,却做得非常地道。
“忻小姐是XX市的人吧。”江非均礼貌地报上了我老家的名号。
“是的。”
“你的普通话很好,听不出南方口音,倒像北方人。”
“谢谢!”有人夸总是高兴的。
“我母亲是你同乡。”
我眼睛亮了起来,亲咱相过一些,就是没相过同乡,半个的这都是头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