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主任转过头看了一眼小秦,你是XX大毕业的?小秦连忙应声,是某某系某某教授的研究生。
“你导师我认识。”宋主任脸色稍微好看了点。
妙啊——原来宋主任和小秦的导师田教授是本科同窗,睡在上下铺的兄弟。我恨不得拊掌大笑,真是天上掉下个田教授,救我等于水深火热之中啊。
这个关系一搭,宋主任的口气慢慢松动下来。他感叹好久没有见过上铺的兄弟了,我连紧说那这样吧,有空您约田教授出来,我们做东大家聚聚,小秦给他老板汇报汇报近况,您和田教授也找个机会坐下来好好叙叙旧。
宋主任倒也是个爽快人,马上给田教授打了个电话,两个人电话里你来我往亲切寒暄了几句,很快就约好了见面时间。
宋主任只提了一个要求,吃正宗的东北菜,档次不需要多高,关键要正宗。这个小小要求当然得尽量满足,我和小秦把方圆五公里内的东北饭馆摸了一遍,把地方定下来了,恭候客人的大驾光临。
宋主任爱热闹,那天不光自己来了,还约了另外两个老同学。宋主任介绍这是某某单位的张教授,这是某某单位的李主任,今后你们也会打交道的,今天提前让大家认识认识,我和小秦连忙恭恭敬敬递名片,叫头衔。四个年近半百的老头见面后热烈地拥抱握手,里面除了田教授是土生土长的上海人以外,还有一个山东人一个山西人。
三个北方老头聚在一起,除了吃饭聊天,当然还得喝酒。宋主任大手一挥,服务员端出52度泸州老窖特曲,我和小秦面面相觑,心里咚咚地打鼓,小秦沉不住气脸色都变了。喝喝啤酒红酒的一般我不在话下,可是白酒……我真是愚蠢,干嘛招个不会喝酒的新兵呐,下次进新人一定先让HR把人酒量考出来再说后话。
田教授说自己血压高,酒就免了,喝饮料作陪。宋老头让田教授喝点啤酒意思一下,田教授抵不住,恭敬不如从命。宋老头转过头来一把火又烧到小秦身上,大嗓门嚷嚷道:“你老板不喝情有可原,你得代你老板喝。小伙子你要学习的地方太多了,先把喝酒学起来,其他的咱以后再说。大男人不喝酒咋行,往后结婚喝喜酒也要喝的对不?”一边亲自给小秦和我倒白酒。
小秦讪讪地不
敢拒绝,结结巴巴地说不出句完整话。田教授帮忙说:“老宋,小秦也喝啤酒好咧,意思意思嘛,大家主要讲讲话,叙叙旧。”
宋主任大手拍着田教授肩膀,“咱们几个好久都没喝过了吧,今天要得劲喝,不醉不归!给弟妹打个电话请假,晚点回去!”
说完他举起酒杯对着我和小秦:“这一杯你们两个年轻人无论如何也要给我面子吧,剩下的咱们老同学自个儿喝。服务员——有啥啤酒?”
我和小秦苦笑对望,站起来一仰而尽,热辣辣的液体顺着喉咙一路流到胃里。
“好!爽气!”宋老爷竖起拇指。桌子上很快又码上一堆青岛纯生。
唉,人在江湖漂,哪能不挨刀,挨刀就挨刀吧,喝就喝吧,酒嘛,水嘛,喝嘛,醉嘛,醉了就睡嘛……
老头们喝得兴奋了,忆起往昔激扬文字指点江山的岁月,个个红光满面,宋主任更是拍着桌子朗声大笑。又讲起某某同学暗恋漂亮女生出丑的逸事,老头们乐得东歪西倒。
这宋主任一张嘴能说会道,跑起马来上天入地,劝酒的本事也炉火纯青。他搞科研真是屈了才,到这年龄才一主任,要是说说相声讲讲笑话演演小品,说不定早就成了宋德刚,宋立波,宋本山之类,最不济也能赶超宋世雄。
酒一杯一杯像水一样灌进肚子里。我这辈子到现今,从来没喝过这么多酒,也想不到自己的胃竟能有如此之大的容量。
小秦同志很快牺牲在革命尚未成功的路上,剩下我独自扛着大旗。我被宋主任逼着灌的那杯白酒,起码二两以上,混着一肚皮的啤酒,这会儿酒劲全上来了,眼睛朦朦胧胧的什么都看不清楚,耳朵边全是嘈杂的嗡嗡声,分不出是谁在说话,一颗心跳得越来越快,突突地好像马上就要冲出胸腔。我摸到洗手间狂吐了一气,稍稍好过了一点。
最后我咬牙强撑着把老头们送上了出租,小秦也走了,他脸色很难看,青中泛白,跟个鬼似的。我也想上出租,有人把我拉了回来,“小姐,小姐,你们还没买单呢!”是吗,还没买单吗?包呢,我的包呢,我跌跌撞撞地回到包房,把自己的包翻了出来,摸出一沓钞票递给那人,大着舌头说:“多退少补啊。”
好像电话响起来了,是我的吗?我
好不容易摸到了手机,却连接听键都按不稳。每一块骨骼,每一寸肌肤,每一个毛孔都又酸又软,好累啊……真的好累啊……就算现在火星撞地球,东海海啸了,上海沦陷了,我也没有力气爬起来逃命。我只想躺下来,只想睡觉,想睡觉……我不管不顾扑通一声倒了下来。
一秒钟后我就睡着了,睡在东北家乡菜馆的小包房里,躺在铺着红布花纹的椅子上面。
好像有人在轻轻拍我。真讨厌,我只想睡觉而已,只是想睡个觉而已,为什么要拍我,让我睡吧,别烦我。有人在我耳边说话,声音明明就在耳根,却又离得好远。说什么呀,我不想听,也听不清。我蜷成一团,好像抱着我的小胖子……别烦了,让我睡觉。
不知道睡了多久,又有人使劲推我,“忻馨,忻馨,你能起来吗?”还有人大声说话:“先生,我们要关门了,麻烦你把她带走吧。”
有人把我从椅子上拖了起来,我拼着小命张开眼睛——一张男人的脸,离得很近,眉眼好像认识,是谁?既然好像认识,就不是坏人,管他是谁呢。我的眼皮重得象铅块,只睁开一下就用尽了全部的力气。接着我的身体像袋泰国香米一样被人半拖半扛地扯着走。我一个劲地想往地上滑,两条腿像煮熟的面条,软塌塌地根本站不起来,全身难受得灵魂出窍了一样。
一双手圈到我腰上满满地扶住,强劲有力。我全身重量都往后靠,那手臂真舒服,那肩膀真宽厚啊,象爸爸小时候抱着我一样,温暖而安全。还要走多远,哪里才是尽头呀,我想回家,想回到我的小床上,想好好地睡觉。
有风吹了过来,我打了个寒颤,清醒了几分。睁开眼,路灯和车灯的光芒炫然扑面而来,刺得眼睛发痛,一阵昏晕。在下一刻,我被人塞进了一辆车里,我沉沉地扑倒在座位上面,飞快地又睡着了。
再醒过来的时候,我闻到了皮革的淡淡香味,手掌下触摸的是汽车座椅细腻的靠垫。我撑着身体坐了起来,身上掉下来一件男士外套,窗外闪闪的灯光印进来,四周悄无声息。
安静封闭的空间里突然冒出来一个声音——“忻馨,你醒了?”,蓦地吓得我一个哆嗦。
车内顶灯亮了起来,幽暗昏黄的灯光下,一个男人从前面转过头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