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初涉人间

KK控制了卓成,就如米拉教授所形容的,像灵魂附体,作为一个比人脑强大得多的信息库或程序组,排挤卓成的思想占据他的大脑,对KK来说并不难。其实一开始它并不想这么做,但卓成和甘琳拥抱接吻触怒了它,当初卓成和卫斯理说到它爱上一个人时可能产生忌妒的负面情绪,这一点被他们不幸言中了,是的,它忌妒了,因忌妒而恨上甘琳,它要独自占有卓成,不管用什么方式。

自私的爱导致的结果就是卓成的思想被迫休眠,他的身体被KK暂时统治。也许KK拥有一切信息,但对于感情的处理方式,还是比较单一,这毕竟不是种特别好理解的物质,即使赛珍珠曾与它进行过沟通,它也没能理解得很透彻。

但不可否认,赛珍珠的话对KK多少有些影响,它隐隐觉得,自己这么做好像有哪里不对,可哪里不对它又分析不出来,既然爱一个人就该同他在一起,爱又怎么可以放弃呢?这不矛盾吗?它想不通,在这世上,唯一同KK有过这方面交流的人只有卓成和赛珍珠。卓成现在不能和自己交流,它急切地想找到赛珍珠交流一下。所以,它决定暂时不放弃卓成的身体,直到找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为止。

“卓成,我会找到人性的奥秘。”它这样对自己说。

它逃离了阿尔卑斯山,虽然大脑换了主人,但卓成超人的力量还在,一个人影在重山峻岭间飞跃,KK对这种拥有人的身体的感觉也很新鲜,它有种获得自由的感觉,也许从现在起,已经可以把“它”改成“他”了。

他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找到赛珍珠,可当离开阿尔卑斯山后,机器与人体融合的第一个不适应产生了,他感觉饿了,累了。

从前KK是永不知疲倦与饥饿的,但现在有了人类的身体,他的信息库开始接收到来自人体各方面不同的生理反应,他还需要些时间还适应这些生理反应。另外一个要命的是,他从前无所不能的破码能力和信息搜索能力也消失了,因为他从前运行所需要的能量都在那个表面的硬件中,现在单靠人体热量提供的能量是远远不足以使用这些能力的,换句话说,除了那个超人的身体,在大脑上他只是个普通人,而且还是那种智商不高人生经验很不足的普通人。用米拉教授的话来说,相当于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孩,值得庆幸的是,他的学习能力还在,机器对知识的使用是采取直接的复制手段,永久记忆而且具强大分析能力,KK更是此中能手,他一旦融入世界,接受能力比人类要快得多。

可是现在他又累又饿,也没意识到这是种人类必然的生理反应,以KK一惯的经验认为,这是一种机器的疲劳系数,他还要强行使用跳跃能力,这时他已经到了临近阿尔卑斯山边缘一个叫莫拉小镇的地方,终于,人类的身体无法完成机械的意识要求,在疲劳和饥饿达到极限时,KK感觉眼前一黑,从山峰上跌了下来,滚下了悬崖。

在KK晕迷前听到一个人用英语在叫:“有人掉下来了,救人啊。”他从前信息库的东西还是能使用的,比如无所不包的语言档案,他精通世界上任何一种语言,自然听得懂被称为世界语的英语。

但他已没法做什么反应,他感觉身体重重摔在一片冰刃丛中,脸部被冰刃刺得鲜血淋漓,如果不是卓成从前超人训练时能自然而然生出保护的“气”,这一下非被从脸上捅到后脑不可。然后KK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当他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一个温暖舒适的小屋中,这是间白桦木的小屋,壁炉中有明亮的火焰,屋里有简单的家具,像个临时住所。

“他醒了。”KK听到一个男人的声音,一个大胡子男人穿着厚厚的羽绒服走来看了看他:“喂,你还好吗?”

KK感觉脸上多了些东西,一摸,发现是包缠的绷带,然后才感觉面部一阵阵钻心的痛。

“你脸受了伤。”男人说:“你该感到幸运,那么高掉下来居然还活着已经是个奇迹了。”

这时,一个清亮的女声传来:“他醒了吗?”一个金发碧眼,模样姣好,约二十多岁的女人匆匆进了屋,明亮的眼睛和善地盯着他:“嗨!你好!你感觉怎么样?”

男人对KK说:“她是你的救命恩人,赶紧谢谢她吧。”

KK没有说话,他刚入世间,对一切还很警惕,他只相信赛珍珠。女人对男人说:“他也许是吓坏了,谢谢你照顾他,查理医生。”

叫查理的男人点点头站起来:“那我先忙去了,外边还有队员等我呢。”

查理离去后,女人坐到KK面前,笑容亲切地问他:“你好,我叫阿尔贝丝•琳达,你可以叫我琳达,我是英国《环球时讯》的记者,来这对阿尔卑斯山的探险队员进行一次专访,我和那些登山队员在冰丛中救了你,你能自我介绍一下吗?”

KK还是不说话,只是冷冷地盯着她。

琳达对KK的态度很意外,她认为自己尽量表现得和善了,她年纪虽不大但已经是从业两年的资深记者,采访过许多人,对自己的沟通技巧很有信心,加上她姣好的面容,许多人一看到她就很有好感,愿意与她交流,但KK表现得很冷漠。

琳达想了想:“你是不是饿了?”

KK脑中转了几圈,得出结论,终于说了两个字:“食物?”他的资料库中知道这是人类必须的生存品。

“呵呵,你当然需要食物。”琳达取来牛奶和面包:“给你的。”

KK慢慢地接过它们,他没有马上吃,而是在手中打量了一下,口中念念有词:“51.3654%的蛋白质,2.487%的维生素B,6.12415的维生素C……纤维、铁质、细菌指数8,高胆固醇,类醇……”

琳达听得莫名其妙,虽然为不明白,但她隐隐发现这人好像在分析手中面包的营养成份,她还没想明白,听到KK最后念道:“安全指数7,有害指数3,可以食用。”一说完,就狼吞虎咽地吃起来。

琳达张大了嘴:“对不起,我没听明白,你说的安全指数和有害指数是什么意思?”

KK吃得包口包嘴,一边说:“其中有14种有害物质,对人体各项伤害指数超高,但70%物质对作用于人体的热量提供,维持生理机能运作有正面效应,分析结果,可以食用。”

琳达的第一个反应是这个人在说胡话,她笑道:“你该不会把自己当成一台有分析能力的电脑了吧?”

KK几口已吃完面包,望向她:“我不叫电脑,我叫KK。”

“KK?”

“是的,主人一直这么叫我。”

“谁是你的主人?”

“他!”KK指着自己的鼻子。

琳达这下认为这人八成是个神经病,她挠挠头,虽然穿着臃肿的太空棉衣,但搔动满头金发时的样子还是挺妩媚,她问道:“你能不能告诉我,你为什么会在山顶,还穿着这么单薄的衣服?”

KK的身上是卓成穿的非人协会会员的工作服,古堡内有暖气设备,上面有非人协会的会标,但当今世上除了世界各大政府情报部门,极少有普通人听说过非人协会,见多识广如琳达记者也不知道,自然不认得。

“我逃出来了,我要寻找答案。”KK回答。

“从哪逃出来?寻找什么答案?”

“一个我不喜欢的地方,我要寻找人性的奥秘。”

琳达歪着脑袋想了想:“你是说人性的奥秘?”

“是的。”

“为什么?”

“因为主人说我可以知晓一切,但不会明白人性的奥秘?”

“可你说的主人不就是你自己吗?”

“他就是我,我就是他。”

琳达听得睁巴起漂亮的大眼睛,她又问:“那你身上有什么能证明你身份的东西吗?”

“没有,也不需要。”

琳达无计可施了,她想这人八成是跌坏了脑子:“不管怎么样,你首先需要休息,你昏迷两天了,你的面部受伤很严重……喂,你干什么?”

她大叫是因为KK开始撕脸上的绷带,露出脸部,对着墙上一面镜子看到自己从额到到下巴被冰刃撕裂了,脸上结着血痂,几乎完全辩不清面容。

“我需要一张新的脸。”KK对琳达说:“我需要一把刀,一把剪子,一些卫生棉,缝针和线。”

琳达看到他血淋淋地把自己脸都撕破了,吓得几乎尖叫,但听他这么一说,还是问道:“你要干什么?”

“治伤。”KK简短地回答了他。

琳达还是惊疑不定地把这些东西给他拿来了,接下来她看到惊人的一幕,KK对着镜子,仿佛那脸不是自己的,用脸上开始用手术刀划割,虽然他与卓成融为一体,但它毕竟是机器,它可以关闭神经系统的某些感觉,例如痛觉,而且在对哪部份动刀时就关闭哪部份,十分精确。

他很快削去了脸部的死皮和烂肉,对着镜子开始在脸上穿针引线,精确地缝合好伤口,用剪子剪去线头,再用卫生棉抹去血迹,再重新缠上绷带。前后过程只花了五分钟不到。一边给自己动手术一边喃喃自语:“感染系数0.2362%,破坏指数零,炎症指数0.78541%,还原指数6.85,手术基本成功。”

面对这一魔术般的手法,琳达惊得无以复加:“天哪,你是个整容医师吗?”KK摇头。琳达问:“你念的数字是什么意思,比如还原指数。”

“所有手术负面影响的指数,在有限的条件更有利的程序指导,还原指数:指能还原到从前样貌的指数。能回到从前面貌的机会是近七成。”

琳达惊道:“我现在真的怀疑你是不是一台电脑。”

KK不说话,他躺了下去:“睡眠对恢复有3.648的辅助恢复,全面恢复时间24小时,现在,进入倒计时。”

他双眼一闭,琳达立即听到他传来轻微的鼾声,居然说睡就睡着了。卓成的体格到底不比常人,超人训练实在给他带来太多好处,比如快速恢复能力,这么大伤口普通人至少一两个月,但在KK精确手术和自己体格超常的情况下,只需要24小时。

琳达盯着睡着的KK,越来越觉得它神秘非常,这时查理又走了进来:“琳达,问到些什么了吗?”

“他……他……”琳达不知道怎么解释:“我感觉他有点怪。”

查理看到地上的血迹和丢了一地的绷带棉花:“他干了什么?”

“他给自己脸部进了整容手术。”

查理以为听错了:“你是说他自己给自己做?”

“是的,刚才我真以为是在做梦,很不可思议,他会不会是个出色的医生?”

查理说:“不会吧,你刚才怎么不叫我进来看看。”

“他太快了,只几分钟就弄完了。”琳达叹道:“糟糕的是我没能问出他的身份,总之,他很不寻常。”

查理想了想:“等回到镇下,我们可以去警局一趟,兴许能从他们的指纹档案库里找到他的身份。”

琳达有点急不可待:“那我们赶紧去吧。”作为记者,她忽然意识到KK的不凡来历,说不定能从他这儿发掘出比自己此行更有价值的新闻。

查理同意:“好,我们一起去,他能承受颠簸吗?”

“我想可以。他看起来很强壮。”琳达伸手摸摸卓成身体,那肌肉如钢似铁。

“不过我还是建议他苏醒后问问他的意见。”

“不。”琳达连忙拒绝:“我的专访已经结束了,社里在催我回去,我不能等24小时。”

“可他怎么说也是个病人。”

“请原谅我的自私,我真的对他充满好奇,请放心,我开车一定会很小心很小心的,不会震到他的伤口。”

查理摊摊手:“好吧,人是你救的,悉听尊便。”

琳达整理行装处理各种琐事,包括与受访者道别花了约三小时,然后与查理医生一起匆匆上路了,真有趣,不管他们是抬是扛,把KK从这里移到那里,他始终睡得很沉,根本不醒。

“这家伙是睡神转世吗?”查理笑道。他安放好KK对琳达说:“我只能送你到波利亚密林附近,到了那里,只要两小时,就能回镇子了。”

琳达说:“谢谢你查理医生,我一定会回来看你和所有队员们的。”

查理一笑,发动了汽车,一路上,为了防止震到KK的伤口,他们开车很慢很小心,没有一点颠簸,但这样无可避免地速度慢下来,原来到波利亚密林只需要5个小时,但由于这么慢,足足时间长了一倍,而且半路上车绕到油站加了一次油,又耽误了一些时间,这样一来天都快黑了。几人落在一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这里就是玻利亚密林地带,属于阿尔卑斯山下的自然保护区。

“看来我们只能在车上睡一晚了。”查理从车后拖出两条毛毯,与琳达各自在座位上休息,舟车劳顿,一觉睡到了大天亮,这时,离KK的预定期只有几分钟了。

就在琳达打着哈欠醒来时,看到查理在外面对车辆进行检修,看到她醒来:“早安。”

“早安。”琳达露出甜美的笑容,正要下来,忽然查理大叫一声倒在地上。她急忙下来:“查理怎么了?”

“蛇!蛇!”查理手一指,只见路边的密林方向,一条眼镜蛇匆匆游走,显然是它攻击了查理。

“哦,天哪!”琳达急忙扶起他:“你感觉怎么样?”

“这是剧毒。”查理努力镇定:“赶紧上医院。”作为职业医生,他了解眼镜蛇的毒性,拼命扎紧自己的裤腿阻止毒性上延,他翻找药箱,但里面只有常规的治外伤的药物。必须马上赶到医院。

琳达顾不得KK的伤口了,救命要紧,但祸不单行,她试图发动车子,车子却死火怎么也发动不起来,她急得大哭,冲到车外大叫:“救人啊!救人啊!”

可是这里根本没人经过,这时,她忽然看到,躺在后座的KK醒来了,他活动筋骨,慢慢地撕下脸上的绷带,一张完好无损的脸出现在她面前,这简直是个奇迹。

可她现在来不及为这奇迹吃惊,拍打着车门:“上帝保佑,你醒来了,快!查理被蛇咬了,你快救救他。”

KK眼光一瞟,停留在查理被咬的伤口上,念道:“神经毒气……21.3474,破坏指数9.62,时间3小时18分7秒。”

“你别念叨了,快想想办法。”琳达急道。

KK打量了一下周围,看到座位上的药箱,开始翻找起来,他找出一些药来,弄块绷带,把它们各倒出一些在里面,琳达说:“这些不是解毒药,不管用的。”

但KK没有说话,他跳下车,来到路边的草丛里,仔细辩别各种花草,不时东拔一把西拔一把,然后把它们在掌心揉碎,用个玻璃瓶把汁液装进去,与那些药物混合在一起:“钾丙纳酸……氯化纳……氢……解毒血清制作成功,有效率57.325%。”然后把汁液高悬在查理的头顶,针管扎进他的腿部血管。

琳达看着他一连串动作:“这有效吗?”

“能维持生命,还需要更多的药物。”

“那我们赶紧上医院。可这车……”琳达盯着发动不了的车子,束手无策。

KK再次大显身手,他打开车盖,嘴里一边喃喃念着各种数据,也不知怎么弄了几下,车子又好了,对琳达叫道:“上车。”

琳达半信半疑地上车,车子呜一声公牛发怒一样冲了出去,速度快得吓人。

“啊!天哪,你慢一点。”

“这是最合适的速度,你的车子机箱处理系理损坏,发动机磨损了30%,这种速度有助于车辆的自我修复。”

“你说什么?”琳达目瞪口呆:“怎么可能?这车是刚买的。”

KK说:“我听说这世上有一种人叫骗子。”

琳达咬咬牙:“回去后我要把那个推销员打得满地找牙。”

车辆以时速85公里的速度,只花了不到40分钟就赶到小镇医院,查理得救了,医生在查看查理的伤势后表示很惊讶,KK为他配制的血清几乎达到完美的境地,没有任何多余的成份,其中混合的草药对他还有保健安神的功效,现在只需要少量辅助药物查理就会恢复过来。医生对琳达说,在那样的条件下用风马牛不相及的东西配出这么高水平的解毒血清,至少要精通四门以上的药剂知识,他们很想见见这位配制高手。她本想答应,但琳达想KK那冷漠的脸,又改了口,声称是个不知姓名的路人,医生表示遗憾,他很想与这位药剂高手交流一下。

在确认查理脱离危险,又通知他家人后,琳达松了口气,查理握着她的手:“谢谢你,还有,帮我谢谢……他叫什么?”

“他说他叫KK。”

“帮我谢谢KK,他真是个好人,太能干了。”

琳达点点头:“是的,他有很多超出我们想象的地方。”

查理沉默了一会,对琳达说:“琳达,你虽然是新闻工作者,但希望你能明白,我们要尊重别人的意愿,我无法报答他的救命之恩,我只希望如果你打算对他做些什么,最好遵从他本人的意愿。”

琳达明白查理的意思,也许KK并不想别人知道他的身份,也不想别人刨根问底。她点点头:“我知道怎么做。”

这时,查理的家人来到了,他们向琳达表示了感谢,琳达本想介绍真正的救命恩人给他们,但想了想,什么也没说,与查理道别,让他安心休养。

来到医院外面,琳达看到KK还独自坐在车上,好像在思索什么,她上去敲敲窗子:“唏,大英雄。”

KK抬起头,她问:“你以后有什么打算吗?”

KK回答:“我要上网。”

琳达说:“我家有能上网的电脑,你可以去看看合不合用。”

KK淡淡地点点头。琳达笑道:“喂,你怎么这么酷,我在帮你呢,你不说声谢谢吗?”

KK回答:“没有实际用途。”

琳达瞪大眼:“什么叫没有实际用途,你这样说可以让别人心里舒服。”

KK思索一会:“这就是人性需要的一种吗?”

“可以这样理解。”琳达摇头:“天哪,我真的开始怀疑你是不是一台机器,这么简单的问题到你这里还需要思考吗?你刚到人世间吗?”

“是的。”

“那你愿意告诉我你的来历吗?”

KK摇了摇头,琳达耸耸肩:“没有关系,我相信有一天你自己会同我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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