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梅子并非不善言辞,只是习惯于心口如一。但心口如一并不一定代表非要坚持某种强硬的态度。
毕竟有传闻说,人类的“语言”,嘴里说的话只占三成。另外七成会从表情、语气和动作中表达出来。所以她微微低头,轻言轻语道。
“师兄说的是。”
韩梅子暗暗叹气,默默摇头。“道不同”,也就没什么可说的了。但大面上的表情语气还是依旧如常。又随意夹了几片生鱼入口,但却再也不去蘸那芥辣酱了。此时已过深秋,没有芥辣酱的生鱼寒意过重。韩梅子也不做作,拿起桌上的酒壶便自斟自饮起来。几杯下肚,腹中寒意散去,脸颊已经泛起了微红。
冰封美人儿的脸上泛起微弱酡红,灯笼的暖光照下来,这一幕让元辉子更觉痴迷。手中筷子呆呆的戳在酱碟中乱搅,直到送入口中才冷不丁被芥辣酱狠狠呛了一口。强忍着没打出喷嚏,那泪花都在眼圈儿里打转。
......
从出得玄星观开始,韩梅子一直对师兄元辉子保持着足够的尊敬。一来玄星观尊卑有致,二来是元辉子修为高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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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毕竟是师兄,而且是元婴期修为,令人钦佩折服。
道门只有“筑基”,“金丹”,“元婴”,“大乘”,“渡劫”五个修行次第。不同门派会把每一个次第分成许多更细致的阶段。有说初级、巅峰的。有分成上中下阶,还有说甲乙丙等的。无论说法如何,每个修行次第内的小段提升都是靠水滴石穿的功夫。只看“精进”。不存在修不到巅峰的筑基或者金丹元婴。
而每次提升一个次第则要看天赋悟性、气运仙缘。甚至有时候要拿生命去赌风险。量变、质变大抵上区别还是不小。
韩梅子修为已经到了金丹巅峰,而且进境停滞于此近两年。距离破丹成婴仅差一步。但这一步到底是咫尺还是天涯,说不清,猜不透。
一路行来,元辉子已经明里暗里的表达了爱慕之意,甚至隐晦提出打算在剑礼后向宗门长辈禀报,欲寻求一位双修伴侣......他寻的人能是谁?在坐的人没人看不出来。
但韩梅子对元辉子的态度依旧没有任何变化。对襄境寻常女子来说,若有男子吐露爱意。要么是欣然接受,要么果断拒绝,再或者就是划清界限。整个态度上横竖会有些微妙变化。但这韩梅子却完全不是这样儿。
你对我有意,我看出来了。但我对你完全如先前,没有任何热情或者厌恶。对你就像对任何人全部一样,温和、平淡。既没有一丁点冷若冰封的孤高,又隐隐划出一段很小,却又无法逾越的距离感。
你眼中“亲疏”,你心中所欲,与我无关。
所谓淡泊,或许也无限接近于冷漠。
......
韩梅子心下叹气,那元辉子同样心中懊恼。一句“师兄说的是”,又把话给说死了。
桌边儿就这么几个人,星修子也不算个物事儿,平时少言寡语。另外两个师弟都是不吱声,给自己机会同师妹搭讪。一而再再而三的把话聊死,且不提自己难成心愿,面子上也很难挂住。
四平八稳的坐在临窗上首,但这身子却委实尴尬的坐不舒坦。想到众人马上就要回山参加剑礼,随后韩梅梅就要外出游历,自己这事儿怕是要凉。心里不由焦急。加上面皮难堪,心中更生出一股邪火没处释放。沉默之中,明杰、文德二位师弟赶紧劝酒圆场。他也就半推半就的多喝了几口。
就在这时,邻桌一醉酒昏睡的瘦弱公子哥似乎是醒了。站起身,正瞄到这边的韩梅子。顿时兴高采烈起来。提着小酒壶,直接无视桌前一众修者,摇摇晃晃的奔韩梅子而来。
“韩梅......啊,梅......”
韩梅子猛然蹙起眉头,席间众师兄弟也顿时一惊。众人都是低辈弟子,随便出来走走就会被人指名道姓的叫出道号?莫不是有心人暗中算计?
本就没多少酒意,周身灵气稍微流转一二也就散了。一个个提起了精神,隐隐戒备。
就在这时,又听这少爷继续道。
“弱......”
“智,弱智......”
“弱智韩梅......梅......梅!”
“你......嘿嘿,你有没有‘在听’?再给小爷我跳,跳个‘助兴’小曲儿如何?”
弱智?
跳舞?
......
星修子很意外,也很激动......剑礼前一行当真不虚。自己不但有机会因为某发小故人而见到韩师姐的笑容,这会儿还能看到她......韩梅子的表情太精彩,跟她往日里的举止风格完全不搭。星修子都形容不出这算是个什么表情。
愤怒?惊讶?羞恼?疑惑?......
韩梅子站起身,顺手挽起了立在桌旁的秀水剑。单边儿挑起的眉毛缓缓落了回去,半张的嘴也恢复了原样。精彩无比的表情转瞬即逝。
“弱智韩梅子在听!”
韩梅子平时就是一副不冷不热,平平淡淡的样子。说话时也很平和,相对少有语气,一副漠漠然的声音。
当她说出“弱智韩梅子在听”时,同那位“智慧韩梅梅”还真有了个七八分的神似。
“若有指教,直言便可!”
......
“直言?哈哈哈,那......那我还真就要直言不讳喽!”
“哎呀呀,你说你那情郎少爷还真是薄情。咋咋......”曾公子咋着舌头。“你这是......哎,你家少爷到底还是缺钱。这会儿把你独自丢在这儿......”
“这一定是想通了,去我曾家支银子了!”
“来,来,快让小爷我好好疼疼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