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栅栏外是道家剑阵。既然是剑阵,那学懂阵法,自然能解阵、破阵、出阵!至少两个对修行完全外行的孩子是这么认为的。
小张云在私塾里学的还算不错,至少能凑合读懂雅楼里捡来那种画着小人的”房中书“。就这点来说,无论功课还是”人品“他都比自己的发小儿郤修然差了一截。只有早熟程度爆棚,算是私塾里熟透了的第一人。
但毕竟年纪尚小,识字方面还不及雀儿。雀儿本就是大家闺秀出身,后来又跟着曾劝慰落榜书生们重拾信心的”谭老师“学了不少。于是,雀儿一边教小张云继续读书认字儿,一边和张云共同研究这所谓的阵法纲要。如此这般的又憋了两三年,得出了另一个让人尴尬的结果。
小张云没有灵根,但对阵法符篆一途颇具天赋。他能搞懂里面的规律、逻辑。但他感受不到天地灵力或者阵法中灵力的波动。他用凡间破草纸画出来的符可以同天地沟通,产生效应。但这个符纸需要雀儿来使用,使用过后,要雀儿才能感觉得到这符纸的效应。而张云自己......只能眼睁睁看着手里的符纸在雀儿手里化成灰儿,有时候燃起点火苗儿,有时候吹起点小风波儿。然后,然后就没什么然后了。
雀儿对阵法一途就没什么天赋,《御玄阵法汇编纲要》完全是她眼中的天书。但她修行天赋尚可。三年时间,修行渐长。自修自练,真就稳住了筑基期的修为。这算是个什么成绩,具体能干什么,有多大能力,在修行界里算是个什么样的阿猫阿狗她是不晓得的。她能做的,就是把自己感应到的东西告诉张云。然后让张云去继续研究那些自己看也看不懂,画也画不出的符箓纸片。然后再替公子尝试。
两人就像是瞎子和聋子凑在一起,互为双方”耳目“。以至于这研究阵法的效率愈发的低。
三年了,为了破阵,反复尝试之下,塔林寺的五行剑阵中死了不知道多少麻雀、青蛙或者其他能喘气的小东西。而张云自己......
......
此时他就躺在那块石头长凳上喘气,这是整个塔林寺中他唯一喜欢的物事儿。眼神儿愣愣的看着蓝天,白云以及荒园中散落的无数佛门墓塔,仔细分辨和体味着一件事。那就是......
自己现在是在真实的世界中,还是在梦中。
刚刚自己的确在这园子里......
同雀儿讨论些个灵力、阵法方面的事情。然后自己忽有心得,就按照某种方向丢了只死鸟过去,结果死鸟好好的落地,没被剑气切碎......
再然后呢......再然后是什么?
然后自己就打算试阵。结果被雀儿拦下了。自己闲极无聊,就躺在这石凳上午睡。结果翻来覆去想着试阵的事儿,急于离开这鬼地方。心痒之下睡之不着,趁着雀儿不在就起身往剑阵里走了十几,二十来步。然后......自己就被各种看都看不到的剑气砍碎了?
疼!剧痛!粉身碎骨的疼痛......痛得他不要不要的......这感觉有可能是梦吗?
梦中那片黑暗......
那只该死的巨手......
后来又遇上的,压在石碑下的怪人......一个头上长角,背有肉翅的家伙......
他让我不要靠近,让我滚蛋?我只是摸了摸他背上的石碑......结果这怪人自己消失了?然后一道白光......落在了自己左肋下!
这些是梦境,还是真实?
毕竟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一回生,二回熟。张云看着依旧哭哭啼啼的雀儿,有些心焦的问道。
”雀儿,你看看我后背,肋骨后面,对,就这儿,这后面有什么东西?“
......
”少爷,是一块红肿。莫不是被什么虫子咬了吧?哎?莫不是又多了‘一块’?这......这跟你那块消褪后变成红肿的烙印完全一样啊!“
......
”噢,你想多了。没事,就是觉得痒就挠了挠,估计给抓破了。不碍事。哦......这回......你放心吧,我这辈子都不想再试阵了。“
......
......
憋一年,试两年,晃晃悠悠又两年。
颂兴二十六年,秋
正一边琢磨某本狗屁阵法汇编,一边趴在塔林寺后园长石凳上晒太阳的张云听到了一声呼和。此时不是饭口,这种事儿可少见的紧。蹙着眉头,张云一脸不爽的看着远在剑阵边缘处的塔林寺住持。
“找你爷爷我做甚,有屁快放!”
“阿弥陀佛......张云施主,你的老相识,赵将军亲来探望!”
“哦,是那个狗屎的变态马刀男大叔......我还以为他把我扔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就跑了呢。”
“阿弥陀佛......”住持看着张云,表情严肃。“如果张云施主你不捉着他们往剑阵里丢的话,寺里的鸟儿并不少。”
......
这是张云被囚于塔林寺的第五个年头,秋风瑟瑟之下,他见到了离家以来的第一个故人。
伴随脚下咯吱咯吱踩踏干枯枫叶的声音,小张云走到后园某处法阵的边缘。往日都是塔林寺的僧人在这替他送饭。但今天不同,彤红的枫树下站着个沧桑大叔。虽然不是什么好风景,但至少比那帮秃驴要强。依旧如从前般沉默,依旧背负着那把齐肩高的宽厚马刀。大黑马嘶啦啦一阵马啸,似乎也认得面前这个曾在它背上大喊大叫、大哭大闹的家伙。
“你父亲死了,死了很多年了。”
赵羁横果然不会说话,见面的第一句话就是张云最不想听到的那一句。而且他说的还很直接,毫无周旋。
雀儿哭了出来,但张云倒依旧平静,没什么激动神色。这份儿洒脱也看不出是真的,还是装的。
“猜到了,我母亲呢?身体可还健康?”
“依旧如前,但有些憔悴。”
“莲儿姐姐?”
“还是头牌。”
“郤修然?”
“被莫震子收做弟子,此时在道门中已经小有名气。”
“田阳煦?”
“说是替父亲帮手搭理生意,未曾见过。”
“你将我身在塔林寺的事情告诉我母亲了吗?”
“这个不能说。”
......
二人对话就在这种一问一答的奇特节奏中进行了很久。赵羁横从马装上解下一个包袱。
“包裹里的衣物是你母亲让我带过来的,里面的箱子是我给你的,回去再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