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青在一家专营店找到了剃刀。他觉得这东西很好看。他挨个地看过去,店员对他爱理不理的。
“叔叔,我想看看这把。”唐青指着柜台里一把黑色剃刀怯生生地说。
店员把剃刀拿出来放在他面前,看了看唐青光溜溜的嘴唇。“你还不该用这个。而且,有些地方的毛发不需要刮掉。”他狡黠地笑着。他想逗逗这小孩儿,这样可以打发打发时间。
“嗯,是的。”唐青并没完全明白对方的意思,“我不用,我想送给我爸爸礼物。”他的眼睛亮晶晶的。
“呵呵,乖孩子,那你自己选吧。”这店员朝他示意了一下,“你父亲没有刮胡刀吗?”
“他一直有一把这样的剃刀,但已经很旧很旧了。”唐青热切地说道,“他明天就过生日了呢,我要买把新的给他出差时候用,那样大家就都能看见。”
当一个孩子想到了一个好主意,并且能够通过一个自然而然的方式告诉别人时就会显出这样的兴奋。他是多么想让别人知道他有了一个好主意啊,就等你问他了。
这个不再年轻的店员想到自己两岁大的小女儿。也许她长大后可能会买根皮带或是一件衬衣送给他,也有可能送些花花草草、猫猫狗狗什么的,但不会是他一直渴望但一直没买的石楠木烟斗(那东西太贵,可是他非常崇拜福尔摩斯),不会是一个银光闪闪的金属酒瓶(在野外旅行的时候希望有机会把它摸出来喝上两口),当然更不会是一把都可以当作收藏了的折叠式剃刀。多特别的一件礼物啊,只有男性才能理解这种礼物的价值。女**多数比较蠢,她们无法理解男人为什么要去热衷某些怪里怪气的小玩意儿。但她们的爱又弥补了她们的蠢,因此男人也不会轻易离开自己的女人。虽然她们蠢,同时她们也很可爱。
“那还不如买电动的或是直握式的,何必要折叠式的呢?”他在稍稍走了下神之后说道。但他自己也知道新东西当然会更方便实用,但是老式的东西总是透出一股贵气。就象他自己一直收藏着的一台老式留声机一样,金灿灿的大喇叭让他看了心里高兴,虽然它的音色已经象一台粗制滥造的收音机差不多了。还有……他有时候喜欢故意把话反着说。
“嗯,我爸一直觉得折叠式的最有——最有——”唐青象只猴子似的挠着脑袋。那个词儿叫什么来着,他确实忘记了。
“最有范儿?”这店员把眉毛一挑,冲唐青眨了眨眼。
“对,最有范儿。”唐青开心地笑了起来,眼睛可爱地闪亮着。
“那这个吧。”店员又拿出一个稍微小一点的剃刀,“个头小一点,但带着更方便。”
唐青把剃刀拿在手里,打开雪亮的刀锋,轻轻地在自己的无名指上划了一下,一滴小血珠立刻就冒了出来。
“听你的,那就这个。”他朝这个店员吐了下舌头。
“傻孩子,这不是随便玩的,快拿纸裹着。”店员看到他手指上的血,就抽了一张卫生纸给他。唐青迅速把手指包好。他注意到了伤口很细,但是很深,这样很好。这叔叔不错,但是他现在应该离开了。这张薄纸不足以止血,最好是在手指上的血还没把它浸透之前离开,否则这些人要是一惊一乍的就很讨厌了。他从书包里拿出一把零钞放在柜台上。
“到那边去付款,小朋友,你给我钱是在害我。”他笑着往不远处的收银台指了指,然后把票据写好递给唐青。
唐青又重新把钱拿到收款的地方,交给里面收银的阿姨。
“剃刀?”阿姨看了眼票据,有点奇怪的问道,“你买把剃刀干啥?”
“刮胡子。”唐青简单地说。他微微板起了脸,他希望他的表情能让这个阿姨不再啰嗦,他想尽快离开这里。
“你哪儿有胡子好刮?”这个阿姨貌似比较迟钝,她笑着放下二郎腿,开始数钱。
“我父亲有。”
“哦,买给老爸的,好孩子。”她抬起眼睛看了下唐青,发现他怪严肃的。“不给老妈买点什么吗?”
快数你的钱吧,唐青有点冒火地想道。但他装模作样的朝周围看了看。
“我妈已经有剃毛器了。”唐青说出来就后悔了。对这样的女人你最好是沉默不语或是嗯嗯啊啊,她觉得你太乏味了自然就不会有那么多话要说。这句话却很可能让她有大做文章的想法,结果会欲速则不达。
“哈哈。”这阿姨果然诧异地笑了一声。这个回答确实让她有了好好逗他多说几句话的念头,而且这孩子板着脸的样子挺好玩。可这个话题却让她有点不太好开口,再说收这几个小钱的时间是很短暂。她把钱数好,然后把各种面值的纸币放进各自的小方格里。
“小孩子知道的倒还真多啊。”她笑着说。
唐青不打算跟她蘑菇,只是“嘿嘿”干笑了两声。他感觉得到他的伤口在跳动,血一直在流。他割得确实深了点。
阿姨把印章拿出来,“梆”地一声使劲盖上收款章,然后把票据扔给唐青。
唐青拿着收据回到柜台上。那个店员已经把剃刀包好了。他高兴地把它放进书包。整个过程中他一直用他的拇指使劲压住被割伤的无名指。他刚刚迈出一步又转了回来,郑重其事地对那个店员说:“谢谢叔叔,再见叔叔。”
“乖孩子再见,你自己可千万别用。”店员笑着冲他挥挥手。
“嗯,不会的。”唐青认真地点点头,快步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