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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穹寂寥,新月如钩,楚晔负手伫立在窗前,望着窗外那株新种的西府海棠出神。
来喜悄悄的走了进来,躬身立在楚晔身后,禀道:“陛下,韦统领派人回报说已经率兵包围了丞相府,只是大长公主——”来喜说到这里,不由顿了一下,这才接着说道:“大长公主倚着丞相府的大门,哭着说要进宫来见陛下,还说要到永陵哭太皇太后娘娘去。”来喜的声音越来越低,额上已冒出了细密的汗珠。
夜风拂面,带了几分暮春的暖意。楚晔恍若不闻,只是看着那株西府海棠半绽的花蕾,胭脂点点,在这寂寥的夜色中显得分外的妖娆。
来喜有些沉不住气,偷偷抬眼去看楚晔,却只见楚晔孤寂的背影,忙垂下了头。
半晌,楚晔的声音幽幽传来:“你去告诉韦宏远,就说是朕的话,大长公主虽然谊属尊亲,可谋逆十恶大罪,虽宗室不赦,让他权宜处置,只是不得令大长公主有失。”
来喜忙答了一声“是”,就要躬身退出去。
楚晔突然叫住他,低声吩咐道:“你先别让皇后知道此事。”
“奴才这就去严诫宫人不得将此事告诉皇后娘娘。”来喜恭恭敬敬的答道,可心中却有几分不解。
楚晔缓缓的点了点头,来喜慢慢的退了出去。
楚晔长叹了一口气,回身在御案后坐了,心中却是转过千百个念头:自己除掉清河王后,因崔家与清河王往来甚密,本想借机除去崔家,因此自己暗中令云翼严查荒斋。不想,云翼尚无回报,却出了谢婉如告发高家勾结清河王谋反的事,彻底打乱了自己的计划。如今箭在弦上,自己不得不将计就计,借此机会除去高家。可因为自己尚无准备,不得不对高家虚与委蛇。昨晚谢婉如到廷尉诏狱首告,王致中连夜进宫禀明自己,自己就立刻下旨宣高炳业进宫,将此事告诉与他,又对高炳业大加抚慰,令高炳业放松戒心,果然今天一天高炳业都在犹豫不决,自己却暗中召见了南军统领韦宏远,令他在今夜兵围丞相府。
想到这里,楚晔长吁了一口气,如今南军统领韦宏远已经包围了丞相府,而北军统领卫弘毅也已经候命,以备不测。至于大长公主,自己早就想到了她会如此作为,韦宏远定能妥当处置,这些不过是小事罢了。
而自己真正在意的是那个谢婉如,她究竟是因为什么首告高家谋逆?前些日子,潋滟求自己设法为谢婉如脱籍,曾告诉过自己谢婉如对高允泽情根深种。如果谢婉如真的像她自己所说的那般,又怎么会首告高家谋逆?还是这一切只是一场局,谢婉如背后另有其人?
楚晔皱起一双剑眉,紧抿着薄唇。自己曾听说过这个谢婉如是临川王的红颜知己,难道这一切都是临川王指使的?
楚晔的目光变得有些冰冷,自己早就知道自己的父皇为了让自己能顺利继承大统,暗中下毒毒死了自己的叔父,也就是临川王的生父渤海王,所以自己对临川王一直心存愧疚。加上自己不愿再见皇室流血,因此临川王暗中豢养死士,勾结方面,自己都装作不知道。这次太皇太后驾崩,朝中风波暗涌,自己借机夺了临川王的封地,将他改封到恶地,并让他远离京师,就是为了不让他卷入是是非非之中,要全他的性命。可如果这件事真的是临川王做的话,那么他太辜负自己的一片苦心了,自己决不能再姑息养奸。
楚晔的嘴角流露出了一丝冷笑来,恰在这时,来喜走了进来,见了楚晔的笑容,不由打了一个寒颤。
楚晔看向来喜,问道:“什么事?”
来喜忙镇定了心神,低声答道:“韦统领派了几个健壮妇人将大长公主请进了内院,如今高炳业、高允泽都已被拿获,韦统领已经将他二人交与廷尉诏狱讯问。”
楚晔微微点了点头,来喜也就静静的侍立在一旁。
楚晔又问道:“王致中那里有消息了吗?”
来喜忙答道:“奴才已经派人去问了,王大人说谢姑娘抵死不承认自己是受人指使。”来喜迟疑了一会儿,又接着说道:“陛下,奴才以为王大人知道谢姑娘是韦婕妤的表姐,用刑定然不敢太过,一时怕是审不出来什么。依奴才愚见,不如让韦婕妤去见见谢姑娘,没准谢姑娘就能说实话了。”
楚晔闻言,摇了摇头,道:“不可。如今这件事错综复杂,朕怎么能贸然让潋滟卷进去?再说万一这是有人设计,要借这件事将潋滟牵扯进去,朕这么做,岂不是遂了那人的心愿?”一想到潋滟,楚晔的心中难免有几分担心。
如果说谢婉如是受人指使的话,楚晔虽然心疑临川王,但更多的是心疑崔家。因为高家一倒,获益最大的当属崔家。如果这件事是崔家谋划的倒也说得通,高家一倒,在朝中,崔家将是势力最为强大的阀阅世家;在宫中,高皇后的地位必然岌岌可危,再加上谢婉如是潋滟的表姐……
想到这里,楚晔长叹了一口气,有些疲累的闭上双眼,慢慢说道:“谢婉如的事情不急,她一日不招就让王致中接着审她一日,直到她招供为止。倒是高氏父子谋逆一案,令王致中速速审结。”楚晔深知高家树大根深,在朝中关系错综复杂,所以自己今晚才抢先下手,将高氏父子缉拿。如今只有令高氏父子尽快招供,迟则生变,事情只怕会变得不可收拾,如果高氏父子召了供,高家的党羽也无可奈何了。
来喜忙答应了,又劝道:“天也快亮了,陛下不如歇一会儿,一会儿还要上早朝呢。”
楚晔心中有事,如何睡得着?因见来喜的神色间带着关切,倒也不好反驳,加上也觉得有些累了,就进了里间屋子,和衣在床上躺下,又吩咐道:“王致中那里一有消息,就立刻来回朕。”
来喜一边替楚晔盖上了一床夹纱被,一边答应了。
楚晔正在似睡非睡之间,突然听见外面有低低的说话声,忙喊道:“来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