阆夜无声,只有疏斜的树影在窗纱上摇曳生姿。
屋内漆黑一片,楚晔负着手,站在窗前,只是看着窗纱上的树影出神。
“微臣请陛下安。”
云翼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楚晔没有回头,只是淡淡的说道:“免礼,上次让你查的事情查的如何了?”
“禀陛下,平阳庶人畏罪自尽后,微臣再没有听到过倾楼少主的消息。还有,如今去荒斋的人也少了许多,微臣依旧令属下暗中监视荒斋。”
楚晔点了点头,道:“朕知道了。”
云翼半晌不见楚晔说话,以为楚晔不过是召自己来问问,也就想着要告辞出宫。虽然楚晔是背对着自己,可云翼依旧不敢怠慢,躬身行了一礼,道:“微臣告退。”
楚晔突然出声道:“云翼,明天上午你就带着人包围荒斋,里面的人要留活口,交给王致中讯问。”
云翼有片刻的愣怔,随即道:“微臣遵旨。”
楚晔转过身来,目光如炬,看着云翼道:“今晚你回去的时候,不得向任何人泄露此事。如果明天上午之前有第三个人知道了这件事,你就提头来见朕吧。”
云翼虽然垂着头,可却依旧能感受得到楚晔那凌厉的目光,不由从脊背处泛起了几分寒意,忙答道:“陛下放心,微臣这就回去安排。明日到荒斋之前,微臣不让任何人知道是要去荒斋。”
楚晔点了点头,和声道:“很好,朕知你办事素来妥当。”
云翼适才被惊了一身的冷汗,如今又听楚晔赞扬自己,心中不由一暖,忙道:“微臣定不有辱君命。”
楚晔道:“很好,你出宫准备去吧。”
云翼又行了一礼,随即躬身退了出去。
楚晔望着摇晃不定的门帘,突然问道:“谁在外面?”
来喜匆匆的走进来,躬身行礼道:“陛下。”
楚晔垂下眸子,问道:“你刚才一直在外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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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喜忙答了一声“是”,又道:“陛下,如今时候已经不早了,还是早些安歇吧,明日还要上早朝呢。”
楚晔沉吟了一会儿,慢慢点了点头,迈步进了里间屋子,来喜忙跟在楚晔身后。
待进了里间屋子,来喜上前替楚晔更衣。
楚晔突然问道:“来喜,你服侍朕几年了?”
来喜笑道:“回陛下,奴才服侍陛下已快十三年了。奴才净了身后,就被安排服侍陛下了。”
楚晔轻声说道:“已经十三年了。”
来喜有些摸不着头脑,也就笑道:“陛下今晚怎么想起问这个了?”
楚晔也不说话,上床躺下。
来喜忙展开一床明黄色绣团龙花纹的被子,轻轻替楚晔盖上,又放下了床帐,这才慢慢的退了出去。
次日早朝,倒也没什么大事,不过是楚晔颁下两道旨意,安抚高氏余党。那些高氏余党见楚晔对大长公主恩遇未变,且并未废后,又有旨意言明除高氏父子,余者不再追究,也就放下心来。
崔光烈也明白楚晔的用意,只是一时也是无计可施。他深知经过此事,高氏一党必然恨自己入骨,自己在朝堂将会处处掣肘。更何况,如今楚晔拜萧长河为相,这个萧长河恐怕也不是易于之辈。想到这里,崔光烈不由苦笑,自己与高家斗法,却是楚晔渔翁得利。
楚晔早早的下了早朝,就带着来喜去寿康宫给韦太后请安。楚晔让小太监进去通禀,自己却站在院中看着那丛含苞待放的芍药。
“陛下。”潋滟柔柔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楚晔回过身,就见潋滟带着几个太监、宫女正站在自己的身后,也就笑道:“你也过来给母后请安。”
潋滟福身施了一礼,就缓缓走到楚晔身侧,道:“太后娘娘院中的这株芍药快开了。”
楚晔刚要说话,却见谢有道已经从里面迎了出来。
谢有道上前行礼道:“奴才请陛下安,请婕妤安。”
楚晔笑道:“谢总管免礼。”
谢有道颇有些受宠若惊,忙道:“谢陛下。太后娘娘宣陛下进去呢。”
楚晔和潋滟一前一后进了屋子,给韦太后请了安。
韦太后一见两人一起进来,不由笑道:“你们在哪里遇到的,竟这般巧。”
楚晔笑道:“儿子刚才正在院中看花,不想潋滟也来了。”
韦太后道:“陛下当着这些宫女、太监,怎么只管叫名字?”
楚晔不由笑了,道:“是儿子糊涂了。”
韦太后拉楚晔在自己身边坐了,仔细打量了楚晔一番,道:“陛下的脸色有些憔悴,还是少熬夜才是。”
楚晔忙答了一声“是”。
韦太后沉吟了一会儿,对屋内服侍的宫女、太监摆了摆手,那些宫女、太监行了礼,匆匆退了出去。
潋滟颇有些踌躇,不知该留下,还是退出去。
韦太后似乎瞧出潋滟的不自在,也就笑道:“韦婕妤留在这儿,陪我和皇上说说话。”
潋滟忙答了一声“是”,垂手站在一旁。
韦太后叹了一口气,道:“高家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高氏父子依仗皇恩,素来目无法纪,已非一日,皇上处置得很妥当。还有今天早朝皇上下的旨意我也听说了,大长公主有大恩于我和皇上,且高皇后是先帝为陛下所娶,所以倒也不宜废后。”
潋滟站在一旁,听韦太后的语气似乎颇有几分不满,低头一想,已经明白韦太后的意思,韦太后定是因楚晔没和自己商议,所以心中不满。
楚晔也听出了韦太后的不满,却只是含笑不语。原来楚晔因太皇太后何氏专权,对后宫干政深恶痛绝,故此朝中诸事极少和韦太后商议。
韦太后见楚晔也不答言,不由有些讪讪的。
楚晔忙转了话头,道:“儿子昨日派人去瞧大长公主,却听说大长公主身体违和。”
韦太后素与大长公主有心结,如今听楚晔这般说,只是不咸不淡的问了一句:“大长公主的病要不要紧?”
楚晔道:“朕派了太医院的太医去给大长公主诊脉,太医回说大长公主并无大碍。”
韦太后点头道:“那就好。”
楚晔道:“儿子也知道大长公主亡夫丧子,必是哀痛异常,心中难免有些抑郁,想着不如过几天接大长公主进宫散荡散荡。”
韦太后道:“今早皇后宫里派人来说高皇后病了,依我看,竟是过些日子再接大长公主进宫不迟。”
楚晔听了,低头沉吟了一会儿,道:“也好。”
韦太后这才说道:“皇上顾念结发之情,不肯废后,很好。只是皇上如今虽然没有废后,可皇后却不宜再侍奉皇上,今后只受内外命妇的朝贺罢了。且皇后家犯恶逆,难为后宫表率,后宫之事需另委他人才是。”
潋滟已明白韦太后这番话的意思,韦太后不肯再让高皇后侍寝,就是怕一旦高皇后诞下皇子,将来皇子继承大统,高家就有翻身的一天。而韦太后的这番安排,是把高皇后除了皇后这个名号之外的一切都夺走了。
楚晔忙答道:“后宫之事全凭母后做主。”
韦太后微微一笑,道:“高皇后不宜再管后宫之事,我想着要选一个妥当的人管理后宫才是。”
楚晔道:“慈鉴定然不差。”
韦太后道:“如今后宫位份最高的当属崔贵嫔,可崔贵嫔前些日子小产,身子虚弱,应该好好调养身体才是。依我看,后宫之事不如交给韦婕妤暂代。”
潋滟闻言,不由一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