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书头靠在手臂上,目光落向窗外,看着风动树动,大片云朵汇集又散开的安静祥和的一幕,眼中的微光闪动,如同一眼望不到尽头的湖面起了层层波澜。
知书的心里,却不似表面这般平静,她心里思量着是否再次调拨九夫人与大夫人之间的关系。
屋内的顾以画放下手中茶盏,端着水杯缓步靠近,就见她一副出神的模样,手中捏着绣帕在她眼前晃了一晃,想让她回过神来。
“怎么了?”知书抬头,如同小扇的睫毛眨了眨,她拨了拨鬓发,疑惑不解。
顾以画微微笑了笑,摇摇头,一边将水递到她手中一边道“知书,来,喝点水解解渴。”
知书闻言接过,也觉着口干舌燥,便喝了口润喉,知书才听她温淡的声音传来“你这都出神大半天了,想何事想得如此入神?”
知书放下茶杯,还未来得及答话,就听院外有匆忙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传来,隐约的,知书还听到了女子的啜泣声。
这是出何事了?
知书与顾以画相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不解。
“你这丫鬟儿快去通报,本小姐要见四姐姐!”
随着这带着哭腔与愤怒的话音落下,房间的门便被打开了,慧儿神色为难地看着顾以画又望着门外道“小姐,五小姐要见您。”
“让开!”话刚说完,身形纤瘦的顾以舞便不顾她的阻拦,神色愤怒地闯了进来。
“四姐,你快替妹妹评评理,王萱儿那个小贱蹄子又在仗势欺人了,凭什么啊!她不过是个外人,我们才是丞相府的主人啊!”
她身着水粉罗裙,头梳流云髻,脸颊烫地发红,话音中不满与委屈极为明显,想起方才那小贱人对自己的所作所为,她的眼中像是有烈火在燃烧,更加咬牙切齿,恨不得狠狠报复回去。
知书眼神示意,慧儿便心领神会,行礼退去,顺带将门给合上。
顾以画在知书的暗示下,起身将气怒当中的顾以舞拉到椅子上坐下,询问道“何事令妹妹如此动怒?妹妹不妨告诉姐姐,姐姐看是否能替妹妹出这口恶气。”
知书倒了杯水,神色淡淡地递给顾以舞,想着方才她口中所说的王萱儿,又结合她此刻的表情,便将事情猜了个大概,于是顺着顾以画的话道“听小姐所言,怕是那表小姐又做了什么出格的事儿了。”
果然,顾以舞听到这里,手中拿着的茶杯便狠狠地扣在桌上,义愤填膺道“岂止是出格,她简直是不将我们姐妹放下眼里。就好像这整个丞相府是她做主一样!”
顾以舞扯了扯嘴角,脸上精致的妆容花了不少,有几分狼狈,她眼眶当中有盈盈泪水在打转,哭诉道“前一会我带着小瓶在花园亭台中赏花食糕点,那小贱人一来便看中了我所在的凉亭,偏要我让与她。凡事都讲先来后到,我自是不肯,谁知她蛮不讲理,气焰嚣张地命人将桌上的糕点尽数扫落在地,还一口一个庶女地喊着妹妹!妹妹实在气不过,便回了她几句,反倒被那小贱人用指甲划伤了手!”
她将袖子拉开,白嫩的手臂上赫然出现几条渗血的伤口,明显是新伤不久。
顾以舞又气愤地跺了跺脚,不好意思说自己打不过便灰溜溜地逃了,便将那部分省去“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如今她伤了我,教我如何咽得下这口气?”
顾以画皱眉不平道:“这表小姐平日的礼数是如何学的?怎么可以这么待人,心肠实在毒辣了些。”
顾以画眉头微蹙,找来伤药细心地替她涂抹上。
知书静默着,心念一动,开口道“表小姐来到府中的这段时日,就不时有欺压其他小姐的消息传出。为何不见有人出来处理,就这么放纵她,是觉得这事态还不够严重么?”
她看着顾以舞的伤口,流露出心疼神色,又转眼看向顾以画道“小姐,若是今日被伤的是你,知书便与她没完。就算她身份尊贵,是客人,但是府中也有府中的规矩,绝对不能让她胡来。”
顾以舞看着她二人,心中有口气一直咽不下去,可又无可奈何,她颇为委屈道“姐姐,妹妹也想治她,可是凭妹妹一人实力,也拿她没办法啊。”
顾以舞默声,不知如何答话,便见知音一个动作示意,她当即点头,将伤药塞到她手中,起身道“妹妹你且坐着,姐姐突然想起屋内还有上好的去疤药,姐姐这便去取来给你。知书,随我过来。”
“是,小姐。”
知书应下,紧随她的脚步走向里屋,留顾以舞一人还在啜泣不止。
知书见四下无人,才在顾以画耳边一番低语,随后退开,顾以画点头表示明白。
两人这才拿了药出去。
“这瓶药,是先前姐姐从云游四方的神医那儿讨来的,每日擦两次,保证伤势好了之后不留痕迹。”顾以画将药放在桌上,坐下来与她对视,嘴唇嗫蠕着。
顾以舞看出了她的欲言又止,开口道“姐姐有什么话直说便好。”
顾以画这才像叹了口气,正色道“表小姐实在嚣张跋扈,若是一直放任不管,恐怕会做出更加令人匪夷所思的事情来。妹妹,不如你借这次被伤之事,让七夫人随你前去找父亲讨要个说法,治治那小丫头。”
顾以舞有些迟疑“这可能行?”
顾以画敛眸,继续道“不看僧面看佛面,如若父亲肯出面,那小丫头肯定会有所收敛,至少明面上不敢再这么造次。”
顾以舞默声,目光与顾以画对视上,眼中有亮光微闪“姐姐说得有理,那妹妹现在便去。那小贱人,不治她我就难咽下心底的恶气!”
顾以舞离开之后便直接去到七夫人的所在,将自己近来受王萱儿欺负的事,又添油加醋地对自己母亲讲述了遍。
七夫人气质雍容地坐在厅中,原本气色红润的脸随着顾以舞的话,越来越阴沉。等到顾以舞说完,委屈巴巴地擦着眼泪时,她心中的怒火几乎可以燎原。
“岂有此理!大将军的闺女又如何?!也不知道自己是个什么东西,真是吃了胸心豹子胆了,竟然欺负到我女儿头上来了!”七夫人柳眉竖起,语气森冷渗人。
“七夫人切勿动怒,对身子不利。”身旁伺候的下人温声提醒。
七夫人烟心强吸口气,迫使自己将起伏的情绪压下,看着顾以舞啜泣道“姨娘无能,姨娘只是个烟花女子,九夫人画眉是姨娘的姐妹,如今正当盛宠,你还是去寻画眉去找你父亲,好歹你也是丞相府五小姐,怎能被这么个丫头片子欺负地死死的!”
顾以舞愣愣的看向烟心,随后双目含泪点头,鼓起勇气去寻了画眉。
见到画眉,画眉听了来龙去脉,心里思量着和七夫人到底是姐妹,缓声安慰顾以舞。
随后二人一路步伐缓慢地来到顾青平日所呆的书房。
书房内的顾青原本提笔望着桌上的宣纸锁眉思忖着,突然听到哑奴通报,出了书房见到这二人一同前来,微愣了几秒,看着画眉一直扶着的小腹,这才回神吩咐道“去侧苑再说。”
到了侧苑,顾青看向二人道“你们二人过来作甚?尤其是你,画眉,这腹中有了胎儿,要多加休息才是。”
画眉故意哼了一声,语气颇有些不满道“妾身也想休息,可偏偏有人欺负到了舞儿身上。”
画眉点到即止,果然勾起了顾青的兴趣。
顾青不解,询问道“这话是何意?”
画眉使了个眼神,示意顾以舞道:“舞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