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子翼一愣,忽然想起他的小厮护卫可没有跟过来,没人帮他付账,伸出手在身上乱摸了一气,也面露尴尬:“我也没带,银子都在沈贵身上。”然后又看了一下腰间,“玉佩也不见了,估计刚才被河水冲走了。”
两人都转过头来,望着林小竹。林小竹既然是独自离开燕京的,身边又没带丫头婆子,她的银子,自然带在身上。只是……沈子翼看到林小竹原来背在背上的包袱不见了,不由得有些绝望。袁天野却直接把眼光盯在了林小竹的腰带上。他可还记得,四年前他从深山里把林小竹带出来时,林小竹的钱就放在腰带里的。
看着这两道充满希翼的目光,林小竹顿时感觉压力很大。她苦笑一下,道:“往岸边游的时候,我没力气了,银子又很重,我便把它们全扔进水里了。”看得两道目光一下黯淡下来,她又道,“不过,翼公子借我的一千两银票,被我缝在了衣角里,想必应该是没有烂掉。”
沈子翼的眼睛又恢复了光亮,舒了一口气:“那便好了。一千两银子,还怕不够花吗?”又安慰林小竹,“你别担心,找到沈贵我让他再给你一千两。”
袁天野和林小竹像看白痴似的看着他。
“怎么了?有什么不对?”沈子翼被他们看得莫名其妙。
袁天野挑挑眉:“一千两银票,哪里有银庄兑散?难道在农家吃一顿饭,住一夜。你就把一千两银票给别人?明日要是再走不出这地方,找不到袁十他们。咱们就不要花钱吃饭了?”
“……”沈子翼被袁天野说得不服气,张了张嘴想要反驳。却无从说起。总不能将那银票扯一个角给人家吧?
“其实,老百姓都很纯朴的,吃一餐吃,住一晚,不会要咱们给钱的。”林小竹道,“如果你们过意不去,以后派人来给他们钱就行了。”
袁天野却摇摇头:“白吃不妥当。而且这地方看上去比较偏僻,很是难找。为了几两银子,让下属跑上一趟。花大力气寻找,也不妥当。”
“那怎么办?好不容易找到了人家,总不能因为这些迂腐的理由,咱们就在这里忍饥受冻了吧?”沈子翼很不高兴地皱起了眉头。他又累又饿,好不容易有人家了,袁天野却还计较这儿计较那儿的。他是这个国家堂堂逸王爷,吃哪家的饭,那是那个家里的荣幸才对。要是搁在南海国,花大钱请他去吃饭。那还得看他有没有心情呢。
林小竹却是能理解袁天野不扰民的心理。她穿越到这里,也是过了半年穷苦生活的。她最是知道,老百姓穷,却很好客。必然拿出最好的东西来招待他们。今天他们三人吃了别人一顿两顿白米饭,没准那个家到后面青黄不接的时候,就得有半个月没粮食吃。还得靠借贷或吃野菜过日子。
她眼睛一亮,从头上拔下一样东西。道:“差点忘了,我这还有一根银簪子。”
沈子翼松了一口气。道:“那就好,那就好。”
袁天野却深深地看了林小竹一眼,道:“你们在这里歇一会儿,我去打几只野味来。”说完,转身就要走。两个出身显赫的大男人,却要靠女人的首饰度过难关,他实在是抹不下面子。再说,那些穷苦老百姓家里的饭菜,他吃过两回。他和林小竹倒也罢了,估计沈子翼根本无法下咽。
林小竹急了,上前一把拉住袁天野:“别,别走。现在虽然困难一些,但好歹大家都在一起,平安无事。可你这么一走,要是出了什么事怎么办?”
“是啊,还是别去了,一会儿有什么吃什么吧。”本来沈子翼还觉得有野味吃不错,但听得林小竹这么一说,也觉得不妥当,开口劝道。
“小竹放手,真不会有事,相信我。”见得林小竹一脸的焦急,袁天野的眼里异常温柔。
“不行,我不放你走。”林小竹发起了小孩儿脾气,死死地拽着袁天野的衣角。她相信他的武功高强,打几只野味不会有事。但万一呢?如果真的有事,那怎么办?一想到他这一去,就有可能再也见不到了,她这心里,就堵得难受。
看到林小竹像小孩儿似的嘟着嘴,大眼睛全是担忧,袁天野心里涌上一股甜蜜的柔情。他禁不住伸出手来,抚了一下林小竹的脸,柔声道:“傻丫头。”
林小竹没想到袁天野会当着沈子翼的面,做出这样亲昵的动作来,不由得一下红了脸,放开他的衣服,后退了几步。
旁边的沈子翼见状,顿时咆哮起来:“袁天野,你干什么?”说完走上来,用力地打落袁天野的手,然后揪起他的前襟,“明明说好的要公平竞争,你却在这里趁人之危。袁天野,我告诉你,虽然你救了我两回,我不会武功,还得靠着你才能走出这里,但我绝不会放任你这么占林小竹的便宜。”
“沈子翼,你发什么疯?”袁天野也怒了,将自己的衣服一把扯了回来,道,“什么叫做趁人之危?林小竹她喜欢的人是我!不信你问问她。”
沈子翼转过头去,看着林小竹:“是不是真的?”
自己对袁天野动心是事实,而且也应该把这件事跟沈子翼说清楚。但林小竹知道,那些话,绝不应该是现在说。袁十找到他们不知会到什么时候去了,现在他们三人应该同心协力,一起走出这困境。沈子翼虽然养尊处优,这一路上未免显得有些无能,但他骨里也是极骄傲的人。她这么一说,要是他受不了打击,独自一人离开,要是出了什么事,她后悔都来不及。
当下她看着这两人,也吼道:“你们两人还有完没完?这是争风吃醋的时候吗?这个时候,不想着如何走出山坳,如何找到找车队,却为一个女人争吵打架,你们还是男人吗?”说完,她转过身,气呼呼地就往前面走去。
袁天野和沈子翼对视一眼,也连忙跟了上去。一个心里笃定林小竹心里只有他,刚才不否认只是不想让沈子翼出状况;一个想着林小竹不否认,那自己就应该还有希望。这么各自怀揣着心思,一路往前走着。翻过一个山坡,三个人眼睛俱都一亮。
山坡下面,果然有几户人家。此时正是晚饭时分,每家都炊烟袅袅,农人荷锄晚归,鸡犬之声相闻,好一幅宁静恬然的田园风光。
“走吧。”林小竹道,带头下了山坡,朝最近的一户人家走去。
“请问,有人在家吗?”院门大开着,林小竹却还是敲了敲门。
“谁呀?”一个六十来岁的老太太走了出来。
“大娘,我们在前面江中翻了船,走了一个下午,才看到人家,现在又累又饿,实在走不动了。请问,我们能在你们这里借住一宿吗?”林小竹露出笑容,甜甜地问。
“哎哟,可是遭了罪哟。”老太太一听,就叹息着,看到林小竹三人男的俊,女的俏,身上的衣服虽然沾了些泥,看料子却是不一般,赶紧招呼道,“来,快进屋,赶紧进屋。”又高声叫道,“花儿她娘,来客人了。”
一个四十来岁的妇人应声出来,招呼着大家坐了,又从屋里拿出一瓢枣子来,道,“自家种的东西,尝尝。”
“谢谢婶子。”林小竹笑着,抓起一个,“咔嚓”一声,将枣子咬了一口,点点头道,“又脆又甜,真好吃。”
“好吃就多吃点。”老太太笑眯了眼,转头对她儿媳道,“花儿她娘,你去把那芦花鸡给杀了。”
“哎。”妇人站了起来,便要往厨房去。
“大娘,婶子,不用了。我们在路上打了一条蛇,我做蛇羹给你们吃吧。”林小竹站了起来。
“蛇?”老太太一愣。
林小竹把树叶包解开,露出里面的蛇来。
“呀,还挺大一条蛇。”花儿她娘看到那蛇足有小孩儿手臂那么粗,顿时惊叹道。他们山里人,自然不怕蛇,吃蛇也是常事。所以听得林小竹要把这蛇吃了,并不奇怪。
“走吧,婶子,我跟你一起去厨房。”林小竹用树叶再包了蛇,拿在手里,跟着花儿她娘去了厨房。
累了一天了,这会儿还要去做事。袁天野张了张嘴,想要叫住林小竹,终于还是闭上了嘴。当着主人家的面,这话还真不好说。
半个时辰之后,林小竹和花儿她娘抬着一个小桌子过来,道:“开饭了。”
“哇,真香。”沈子翼本来就饥肠辘辘,此时闻到一股异香从桌上的一个锅里冒出来,不由得耸了耸鼻子。
依照山里的规矩,女人和孩子是不上桌吃饭的。但林小竹是客人,自然不在此列。几个男人推来推去,坐了下来。林小竹帮着每人舀了一碗三蛇羹,道:“来,尝尝我的手艺。”
老太太的丈夫,一个姓陈的老头看着碗里汤上飘浮着的白色的如丝状的东西,疑惑道:“这是用蛇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