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总舵主的视线落在赵禹身上,停留了片刻,而后越过赵禹,望向了后方,凝望许久,脸色突然变得难看起来,突然发出悲怆笑声:“马三,没想到啊没想到!原来你竟是魔君赵无伤,怪不得,半年前你费尽心机投靠到我身边来,几次三番偷窥我练武。魔君,枉你名满天下,竟然做出如此下作之事!怕自己会输给我,竟然潜伏到我身边来打探我的武功底细!”
“不过你没想到吧,我早就察觉到你这人有古怪,所以我家传武功的三大杀招,全是趁你不在我身边才练成的!既然今天你的身份已经暴露,那就放手与我一战吧!哼哼,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赵禹原本已经站起来了,却没想到元总舵主视线落向他处且还喋喋不休,一时间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分外尴尬。而他身旁的赵敏见此状,早已经忍俊不禁,抿嘴低笑起来。
被元总舵主怒视那名海沙帮的马脸汉子哭丧着脸哀声道:“总舵主,小的怎么会是魔君呢!你误会我啦……”
元总舵主冷哼一声,怒道:“事到如今,你还死不承认!若你不是魔君,为何数次偷窥于我!”
那个马脸汉子一脸灰白,眼见到元总舵主疾步走向自己,神色益发惶恐,扯着脖子嘶号道:“是诚王!是诚王他老人家不放心总舵主您,所以才安排小的到您身边来监视住您……真的,总舵主,小的虽然对不住您,可事到如今也不敢再骗您老人家。你若是不信,还可以去问曲二,他和小的一同领了命令!”
“不可能!诚王待我如子侄,我视诚王为至亲,他怎么可能派人监视我!”元总舵主挥舞着手臂,大声怒吼道:“你就是魔君赵无伤,这定是你挑拨离间的计策,我是绝对不会中计的!”
如此峰回路转,着实令人大开眼界。赵禹终于忍耐不住,索性站到元总舵主面前,干咳两声,略带尴尬道:“元大哥,我虽然不能确定此人是否诚王派来的奸细,但却能肯定此人非是魔君。”
元总舵主听到这话,脸上露出迟疑之色,他对赵禹虽然信服,但却仍忍不住疑问道:“白兄弟,你怎么能够确定他不是魔君?非是我不信你,只是此事事关重大,不能判断错误!”
赵禹表情益发尴尬,沉吟了片刻,才开口道:“因为我才是真正的魔君赵无伤,先前对你有所隐瞒,真是抱歉。”
赵禹此言一出,不独元总舵主目瞪口呆,整个厅堂霎时间都变得鸦雀无声。元总舵主呆呆望着赵禹,脸上流露出似哭似笑的神情,良久之后才沙哑着声线问道:“你不是在开玩笑?”
赵禹见元总舵主此般模样,心中着实生出许多愧疚,不过还是点点头。
元总舵主又转过头,望着那少女问道:“你说的魔君赵无伤,就是他?”
那少女显然也未料到会观赏到这样精彩一幕,美眸中满是笑意,听到元总舵主的问题后,唯恐天下不乱一般,忙不迭重重点头。
得到多方确认,元总舵主脸色霎时间变得灰白无比,他又缓缓望向那马脸汉子,语调沮丧道:“你真是诚王他派来的卧底?”
马脸汉子脸上带着沉冤得雪的激动,连连点头道:“是的,是的!总舵主若不信,大可以去问诚王他老人家。”
元总舵主眼神渐渐变得茫然起来,踉踉跄跄退了数步,退开坐在自己身边的两名艺伎,跌坐下去,神情木然。良久之后,他突然癫狂了一般,回收扫落面前桌上的茶盏,扑在桌上悲哭出声,哽咽道:“这世道、这世道坏了,大大的坏了……我待诚王如至亲,他却派人监视我、我对白兄弟一见如故,他却是我的宿敌赵无伤……这世上,还有谁能相信?”
听着如此悲戚声音,便是赵禹也觉分外不忍,有心要安慰一番,张开口却全然不知该说什么,只僵立在原地,不过一丝心神始终警惕着堂下那名少女。而那少女似乎颇有兴致,歪着脑袋兴致盎然观赏眼前这一幕,并未有任何异动,其纯净好奇某样,似乎完全无害一般。不过赵禹却不会因此放松警惕,因为先前那剑客身死时,赵禹看到其尸体上一点毫光疾若闪电冲向少女,混入她发际丝绦中,显然那剑客的身死是出自她的手笔。如此诡秘手段,赵禹闻所未闻,自然要加倍提防。
此时大厅中除了元总舵主的哭泣声外,再无别的声响。人的名树的影,魔君凶名在外,加之又有一手颠覆六派的壮举,在江湖上的凶名已经达到顶峰。大厅中这些人心绪已经被震撼得有些麻木起来,眼神都呆滞无光,此时只盼魔君永远也不要望向自己,哪敢再发出任何一点声响引起注意,心中只得一个念头,下次出门最要紧翻看好黄历,可千万不要再碰到这煞星,如果还有下次的话……
赵敏站在赵禹身边,凝望着堂下那少女,突然笑道:“这位姑娘,你先前说过,要为魔君舞上一曲。不若就在此地,反正魔君魔焰滔天,若不许旁人看,保证无人敢窥上一眼。”
听到赵敏的话,有许多人已经忙不迭闭上了眼睛。少女虽然秀色可餐堪称绝色,可是这危急关头,他们心中哪还有半分色念,甚至有人开口道:“姑娘若不放心,我们这便退出去。”
少女笑了一声,说道:“郡主殿下说笑了,方才不过一时戏言。魔君身边有您这样明艳动人的美人陪伴,哪还有心思瞧一眼我这蒲柳之姿。”
突然被道破身份,赵敏脸色变了一变,不由得加倍认真打量起少女来。半晌之后,她脸色才蓦地一变,指着少女喝道:“你是三圣奴?”
“那不过是无聊番僧起的无趣名字,你们的皇帝乐得这样称呼,我却不喜欢。我本姓蓝,郡主可要记住了。”少女虽是对赵敏说着话,视线却大半落在赵禹身上,眸子里充满好奇。
赵禹将两人对话听在耳中,已经略微猜到少女的来历,心中虽有一些疑惑,眼下也不便说出来,留待事后再问赵敏便是。这少女虽然一副弱不禁风娇滴滴的模样,实则却有许多诡秘手段,危险的很。赵禹不是妄自菲薄之人,却也不会张狂得自以为天下无敌,便如先前遭遇刺杀时那群歹毒无比的蛊人,便险些将他暗算到。
他将赵敏拉到身后来,望着那少女不假辞色道:“这位姑娘,你是现在离开,还是永远把命留在这里?”
少女听到这话,眉头顿时一挑,笑道:“魔君这么讨厌我?先前我见你与邵敏郡主谈笑风生,并非不解风情之人。现在对我却这般不假辞色,如此差距,真是令人伤心。”
“是否不解风情,总要有风情可解才好分辨。郡主在我眼中,一颦一笑俱是风情,而姑娘虽然花容月貌,在我瞧来却不过是一个毒虫毒蚁的巢穴而矣。”
赵禹一边说着,一边将手臂一震。只听啵地一声轻响,他面前不远处便飘下几缕残灰。
少女听到赵禹的话,神色忽然变得恼怒不已,及至赵禹劈掌将她偷偷施展的蛛线虫击毙,脸色变得益发难看。沉默了片刻,她突然双手捧着心口,娇声道:“糟糕了,我的命蛊被你伤了,说不得我这毒巢要一生一世纠缠着你!”
赵敏突然冷笑道:“那倒好了,你做了魔君的妾侍,往后也没机会再摆弄毒虫,养蚕织布吧!魅惑众生的天魔姬打落凡尘里,真是善莫大焉!”
少女又笑起来,摆手道:“说笑而已,郡主不要当真哟。你可要瞪大眼睛好好瞧着,天魔姬可是很会弄假成真的。”
“那你可真是棋逢对手了,我最喜欢坏人美梦!我亲族里有几个死了原配的鳏夫,倒要试试求皇上给你赐一赐婚。”赵敏同样不假辞色道。
似乎赵敏这句话戳到了少女的痛脚,她脸色变了一变,不再与赵敏言辞交锋,转而望向赵禹,又露出了迷人笑容,说道:“一早就想瞧一瞧,名动天下的魔君是个什么样子。原本以为是个粗鲁汉子,没想到竟是这样俊俏的郎君。瞧在魔君让人心乱跳的份上,我且跟你交代一声,你与郡主凑在一处,应该也是为杨大帅而来。我这番来扬州却是为了要保全杨大帅,所以,咱们很快又会见面了。”
说着,她对赵敏盈盈一拜,而后飘然离去。
赵禹望着消失在夜幕中的倩影,心中不无遗憾。若是手边有一柄飞刀,倒可以一举将之留下。此女手段太鬼魅,他怕赵敏会有什么闪失,不敢离开赵敏身边,所以只能瞧着她离开。至于她临走时所说的话,赵禹虽然重视起来,却也并未太过放在心上。杨完者数万大军他都不在意,又岂会因为一个女子而却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