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多月以前,太**炙烤着湘潭城,晒得城内树木的叶子都低垂了下来。www//城内弥漫的暑气,使得整个城内几乎都变成了一个大型蒸笼。这样的天气,没有地方可以躲藏,一切都笼罩在了炎热的控制之下。
吕蒙忽然睁开了双眼,看到了卧房的屋顶。墙上两面大窗户全部都洞开着,照**在外面院子里面的**光,依然让屋内的光线显得刺眼了。
里面这样卧病在床动弹不得已经很长时间了。很多时候,他虚弱地几乎连眼睛都睁不开,更不要提说话了。
但是,这次似乎跟以往不同了。里面的双眼之中,居然带着一丝神采,原本昏昏沉沉的脑袋里面,思维忽然也变得清晰无比,好像他整个的状态已经完全恢复到了病前似的。
但是,吕蒙的心里却忽然没理由地感觉到了一阵悲伤。他扭头看了看窗外那些被烈日晒得蔫了的树木的叶子,依然感觉他们是美好的。
像吕蒙这样在战场上面厮杀了几十年的人,早已经不懂得再去欣赏,周围那些赏心悦目的景**的。如今,他的转变,必然是有所意味的了。
吕蒙回想了一下自己的军旅生涯,他从一个小兵做起,然后逐步升迁,继承了舅舅的军队,然后升上了将军,最后居然坐上了如同周公瑾和鲁肃一样的高位,成为了位极人臣的人物。这样的事情,他现在想起来,依然感觉如同是梦幻一般。
但是即使如此,吕蒙的心里依然是悲伤的。自己现在不过是四十多岁,却已经来日不多了。
像吕蒙这样从死人堆里面挺过来的人,早已经见惯了生死,更知道死亡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所以,当他今天的思绪开始变得清晰,整个人也变得有精神的时候,他就知道事情已经到了最为糟糕的时刻了。
吕蒙知道,自己的大限终于是要到了。也就是说,吕蒙知道自己现在的情况,其实只是一种回光返照而已。
吕蒙自己躺在床榻上面思索了起来。
不一刻之后,吕蒙忽然向着门外轻声喊道:“门外谁在护卫?”
啪地一声,房门立刻就被人推开了。吕蒙的护卫长一下子就从门外冲进了屋内。他见到吕蒙现在的脸**似乎恢复了一些神采,意味吕蒙的病情出现了好转,心里顿时是大喜过望。
护卫队长立刻上前施礼道:“大都督,您的病情好转了吗?”
吕蒙苦笑了一下,道:“你去把陆伯言和徐文向徐盛表字两人找来,就说我要见他们。”
护卫队长见到吕蒙露出了笑意,但是并不知道那是无奈的苦笑,以为吕蒙因为病情的好转,心里也很高兴。
护卫队长便劝道:“大都督,您现在身**才刚刚有所好转,应该好好休息,不要现在就要处理事务啊!”
吕蒙并不想在这个多**费力气,去跟护卫队长再解释什么了,他现在这样的清醒的状态,也不知道还能够保持多久。
吕蒙便坚定地对那护卫队长命令道:“快去把他们都叫来,不要**费本都督的时间!”也许,这是吕蒙最后一次向属下展现自己的威严了。
护卫队长见状,心里忽然浮现出一丝不祥的念头来。如今,他又见到吕蒙的神**变得很严肃,知道大都督的这道命令自己是不能够再置喙的了。
他便又向吕蒙施了一礼,应了一声诺后,便后退三步转身退出了吕蒙的卧房。
消息传到了城外的江东军答应后,陆逊首先得到了消息。他尽早还入城见过吕蒙,吕蒙当时还是昏迷不醒的,怎么如今就说病情好转,人也清醒过来了呢?
陆逊感觉此事很是不可思议,他的心里忽然也生出了一种不太妙的预感来了。所以,他并未等待徐盛,自己当即就跨上坐骑,首先就入城了。
陆逊一进入吕蒙居住的院落,吕蒙的护卫队长便快步迎了上去,对着这个年轻的统帅,有些着急地道:“陆都督,赶快跟我进去见大都督。也不知道为什么,他至今都已经问了好几次,你为什么还不来见他了。”
其实,在护卫队长看来,陆逊赶来的速度已经是非常迅速了。
而陆逊挺?**の蓝映さ幕埃?**却是一变,知道事情这下子真的是不妙了。他也不跟护卫队长解释了,连忙说道:“走,赶快带我去见大都督。”
护卫队长见到陆逊忽然也着急起来,虽然想不明白个中的关窍,但是还是连忙走在前面为陆逊引路。
陆逊进入吕蒙的卧房后,忽然有些愣,住随即就停住了脚步。
吕蒙此时做在床榻上面,脸**显得并不难看。他的身前放着一张桌子,上面摆放着笔墨纸砚。
吕蒙抬头看向门的方向,见到来人是陆逊,便停下了手里的笔。他对陆逊笑了笑,道:“伯言稍等**刻,我这里弄完了再与你说话。”
陆逊连忙施礼应诺,心里却对吕蒙的身**的变化有些无法置信。
吕蒙这才把桌?**厦娴闹秸拍闷鹄创?**了,亲自折好后装进了信封里面。他又叫过去那个护卫队长,纷纷他立刻以最快的驿马送往秣陵**给主公孙权。
吕蒙的话并非是秘授给护卫队长听的,所以陆逊将之听得是清清楚楚的。他的心里一动,吕蒙现在写信给主公,又要召见自己,情况可能有两种:
第一种可能**,吕蒙的病情是真的好转了,向主公报下平安。当然,这样可以让主公宽心下来,但是也意味着,吕蒙也在向主公表面,他陆逊的这个代理都督也很快要做到头了。
第二种可能**,吕蒙大限将至。他写信给主公,乃是在**代后事。他现在这样急着召见自己,也是为了**代后事的。
陆逊的思维极快。他瞬间就将以上的两种情况做了分析比较,觉得两种之中的任何一种的可能**都很大。也就是说,他现在判断不出来。那么,他接下来就只有等待吕蒙来将事情说破了。
吕蒙**代完毕,那护卫队长转身出了房门后,吕蒙便向陆逊笑着招招手,道:“伯言你过来。”
陆逊快步来到吕蒙榻前,拱手问道:“大都督有何吩咐?”
吕蒙又看了看这个年轻英俊的书生,镇定地说道:“我便也不隐瞒你了。我的大限只怕是不远了,所以才会如此着急地将你从城外答应叫过来的。”
陆逊心里咯噔一下,自己果然是才对了。但是他的心里其实忽然就有些担心了起来。自己现在手里的这支军队,自己之所以还指挥得动,那些将军之所以还肯听从自己的命令,那是因为湘潭城内还有个吕蒙在镇住,在帮他撑腰。可是这吕蒙一旦走了的话,那么接下来的局面,对自己而言,绝对是非常不利的。
但是,即使心里想着的是自己的利益,但是陆逊还是想要安**吕蒙的,便说道:“大都督,你莫要如此说,您的身**现在不是已经好转了吗?您看,您现在都能够坐起来了的。”
吕蒙笑了笑,摆摆手道:“我的情况我自己是再清楚不过了的。不过,你必须清楚一点,等到我走了之后,军队之中的情况,将会变得对你很不利,你回去之后便要开始想想怎么治军了……”
陆逊双眼登时瞪大了一些。吕蒙的话里已经向他传达了一个信息:吕蒙死后,这支军队还是要由他来掌握的。也就是说,吕蒙还是支持自己出任大军大都督之职的。
陆逊心里不由得感激起吕蒙了,对吕蒙如此淡然面对死亡,心里不免也生出了敬佩之情。
吕蒙笑道:“你可明白我的意思了?”
陆逊立刻点点头,道:“末将一定会谨守自己的职责的。”
吕蒙点点头,道:“但是还有一点你需要想清楚了。我们江东如今在荆州已经打得是筋疲力尽了,而荆州军的情况只怕更加糟糕。他们要不是有张飞的江州军过来帮忙的话,维持现在的僵持局面都已经是不可能的了。”
陆逊点点头,他对此是心知肚明的,否则也不会死守营寨而刻意不出战了。但是,他并没有**话,只是向吕蒙点点头。
吕蒙接着说道:“所以,如果我的猜测没错的话,荆州军现在已经不想再跟我们打下去了。他们现在碍于张飞的情况,以及关羽为我们所杀的事情,所以才不得不继续跟我们开战。而我们江东军,说实话,也已经不想再打下去了。所以,你日后必须要找到一个可以跟荆州军达成和解的契机。”
陆逊心里暗叹吕蒙果然是非常有见地,回道:“末将遵命。”
但是吕蒙似乎是看穿了陆逊的心思,道:“伯言,我心知你刚刚出任都督之位,心里定然想着要先立下功勋。这确实是没错的,否则三军将士只怕难以**你。但是你务必记住,个人的**利不可放在我江东的利益之前。”
陆逊心里一动,吕蒙居然猜对了他的心思,他确实小有想要借助在与张飞的**战中来建立功勋的想法的。虽然被吕蒙看穿了心思,陆逊脸**依然表现淡定,道:“末将谨遵大都督教诲。”
吕蒙显然比较喜欢陆逊这样谦虚的**格,说道:“如此甚好。我刚刚向主公发出的信件,乃是劝主公在我走了之后,正式任命你为正式大都督的。到时候,我江东的命运如何,就看你的了……”
陆逊不久之后,便从吕蒙的房间里面走了出来。然后,他便看到徐盛已经在外头着急地走来走去的了。
徐盛看了陆逊一眼,眼神并不是非常友善的。
陆逊淡然说道:“徐将军,大都督让你进去见他。”
徐盛只是点点头,并未出言回答,便从陆逊身边急匆匆的过去了。
陆逊见状,也是只能够叹了一口气,心里也是感觉有些无可奈何的。毕竟,向徐盛这样的有资历又有能力的人,想要轻易**从自己这样的一个书生,显然是非常不容易的。他接下来也只能够是先走一步算一步了。
陆逊摇摇头,自嘲地苦笑了起来,想起来了吕蒙刚才对他的一番告诫。他忽然发现,告诫是很有道理的,可是执行起来可是有高难度的。因为接下来的日子里,他所要面临的乃是一个内外**困的局面了——外有强敌张飞的大军,内有不**从他的一众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