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怪尹承衍狠心,不顾及君语嫣的名声。不管怎么说,牺牲女子的声誉便能挽回尹凌翊的性命,甚至,娶不娶她还看尹家开心,他为什么不做?
尹凌翊如何不知道尹承衍在想什么?他扯了扯唇角,动了动手臂,因为这么轻微的一个动作,便牵扯到了身上的伤口,疼得他倒吸一口冷气,然,他不过是蹙了蹙眉,似乎身上的伤对他来说,根本没有任何影响一般,只听他道:“父亲,这件事情,你不必插手,这么多年您对孩儿的教诲,孩儿感激不尽,恐怕,以后,孩儿不能在您膝下敬孝了。”
尹承衍薄唇紧抿,看着靠在床上,全身染血的男子,他终究是没有再劝什么,良久,他才低叹一声道:“当初本将将你带出那虎狼之窝,确实只是因为一时的悲悯作祟。可是,这么多年,一直将你当做亲生骨肉般对待,只想着,你能忘掉以前的一切,娶妻生子,安稳一生最好不过。如今,你铁了心要回去。那么,为父便告诉你,你迈出这一步,便永远不要再叫本将父亲,尹府的二公子,权当死了!你……可明白!”
尹凌翊眸光闪了闪,似乎在挣扎,百般纠结之下,他终究是垂下了眼帘,决然道:“尹将军的教诲,墨珽自当铭记在心!”
没人知道尹大将军去看望尹家二公子的时候说了什么话,只知道,尹大将军去天牢看尹二公子的时候还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也不知和尹二公子谈了什么,两个时辰后,尹大将军满脸青灰的便出来了,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似乎动了巨大的怒意。
第二天早朝,因为边关荣城一代,蛮夷屡次侵犯,掳掠百姓,烧杀抢掠,奸淫妇女之事,今上震怒。尹承衍竟主动请缨,率领尹家精兵千万边关,平定蛮夷之乱,今上恩准。
此事一出,在朝廷掀起一片云涌。
不少人对尹将军此次的举动做出了不少猜疑,毕竟这段时间尹家发生了太多不平之事,可以说是家门不幸。
小妾偷男人在先,随后,本该是太子侧妃的大女儿不仅不是尹家血脉,还假孕承寵,意图欺君,随后,尹老太君又在国宴上得罪墨翎皇,丑态尽出,幼女又得罪璟王,双双被赶往皇绝寺常伴青灯古佛。
这不算什么,如今本该引以为傲的二公子又因为侮辱墨翎公主锒铛入狱……
这种情况之下,尹大将军又率兵出征,他是真的为君分忧为民着想,还是说,另有企图?
这其中的弯弯绕绕,又有谁说得清楚呢?
不少言官纷纷谏言,这个时候合该收了尹凌翊的兵权,再做安抚,尹二公子的案子没有着落,再任由尹将军率兵离开京都,无疑是放虎归山,为萧家埋下一个极大的祸患。
谁又能真的保证,这不是尹将军的一个警示?尹二公子一旦出事,恐怕,那几万尹家精兵的矛头对的便不是荣城的蛮夷,而是萧家的江山了!
可是,反对尹承衍出征的折子堆成山,今上却无动于衷,直言尹大将军一心为国,鞠躬尽瘁,并无半点私心!就这样,时隔多年,尹将军将再次戎装加身,前往了边关。
……
湛王府,萧湛手里拿着鱼食,玉指轻捻一撮,随手一扬,便见池子里面的鱼儿争先恐后的疯抢起来。
看着那疯狂抢食的鱼儿,萧湛的唇边露出了一抹笑意。
亭子之中,一个穿着玄色衣服的中年男子抿了一口茶,轻哼了一声,随即厉声开口:“也不知道你怎么闲的下来,前面都闹翻天了,就你还静的下来。尹承衍若是真的走了,再想要他手里的那些兵权,可是比登天还难!”
萧湛淡淡的勾起了唇角,轻笑道:“他走了,不是更合你我心意么?”
那玄色中年男子不解道:“哦?这是作何解释?”
“尹凌翊与父皇是生死之交,他伴君多年,从无二心。不管他留在京中多久,他手上的兵权,无论如何也夺不了,有他在,父皇犹如猛虎在侧,你我可有半分胜算?可惜,如今他离开了,等父皇需要他的时候,那也是远水解不了近渴,于事无补罢了!”
那玄衣男子听此,眼前一亮,带着几分兴奋之意,继续道:“尹承衍留在京中,萧璟渊那暴君念及手足之情,自然是不会对尹凌翊做什么。可是,尹承衍一走,只要我们做点手脚,尹凌翊一死,尹凌灏身为兄长,父亲又不在,一个愣头小伙子难免做出什么冲动之举,如此一来,谋反之罪一旦着实,尹承衍远在边关,就算赶回来,恐怕也只能看到儿子的尸骨了,到那个时候,丧子之痛,尹承衍就算再忠心不二,也恐怕新生二心,又岂会帮助萧璟渊?”
“爹爹真是好计策!”一声异常兴奋的女声传来,萧湛不用看,就知道来者何人。
灵素萼端着一杯茶从亭子外上来,一声鹅黄色的纱裙衬得肤色白皙如玉,张扬的容貌带着几分英气,却难掩眉眼之间显露的几分刻薄。
这玄衣男子,便是灵家灭门时的漏网之鱼,灵家家主灵濯二弟的灵显,也就是灵玉檀父亲的二弟,灵素萼的亲生父亲。
当年萧璟渊的人封了灵家,即便是一只鸟兽也飞不出来,灵显惊恐万分,也不怕臭,躲进粪水之中,藏身于粪水之中,才躲过了一劫。
灵家的大火烧了三天三夜,等灵显顶着一头污秽肮脏之物偷偷摸摸的出来的时候,灵家早已经化为灰烬。而他,这才躲过一劫。
灵素萼实际也是他出去后,才生的孩子。等灵素萼五岁大的时候,他便密谋将灵素萼送进了宫,手里拿着灵显的玉佩。
灵素萼知道的真相,却是另一个版本。
她知道的,是萧璟渊不分青红皂白屠了灵家满门,灵显为护着怀有身孕的妻子费尽千辛万苦,历经生死,才逃过一劫。
灵家满门灭族,若不是因为家族大仇未报,灵显早就与族人去了,他活在这个世上,唯一要做的,便是为灵家报仇雪恨。
灵素萼小的时候,因为灵家灭族之事,灵显东躲西藏,过着连猪狗都不如的日子,自然对始作俑者萧璟渊入骨!
好在灵家家大业大,就算抄家灭族,那盘根错节的人又岂会短时间根除?短短数年,灵显借着灵家嫡出正房的身份,很快便又拉拢了不少的人,跟着他密谋多年。
素萼将茶水放在灵显的面前,亲手沏了一杯,恭敬的端给灵显:“爹爹喝茶!”
灵显接过,蹙眉道:“这个节骨眼儿上,你出来做什么?若是被萧璟渊发现,别坏了为父的大计!”
灵素萼沉了沉脸,有些愤愤道:“姑姑现在越来越不中用了,素萼在想,恐怕,她是被玉檀宫的锦衣玉食磨平了心性,就连父母之仇,家族之恨都忘到了脑后!”灵显听此,果真不悦的蹙眉:“此话怎么讲?”
“哼,听说父亲要开始行动,她身子便开始不利索了,这里不好,那里也不好,也不知是装的还是什么,没准就是不想走呢!”素萼说道此处,眸中闪过一丝阴冷。
扭着自己的衣角,她又咬牙切齿道:“哼,现下好了,儿子位高权重,未来的王妃还是墨翎的嫡出公主,前途可是不可估量,璟王若是真的即位,她便是母后皇太后,灵家的仇算什么?”
素萼越想越气愤,总觉得这是上天太不公了,一屁股坐在石凳之上,愤懑道:“也不知尹穆清那小贱人又什么好!公主?我怎么就没有看到她有什么公主样儿,不过是一个浪荡的小贱人,小小年纪,就知道如何勾引男人,若是我有这样的女儿,早就拖出去乱棍打死,还认回来做什么?也不怕丢了祖宗的脸。”
说罢,她瞥了一眼灵显,见那人只顾喝茶,也不听她的话,她跺了跺脚,开口道:“爹爹,你说姑姑若是将我们的事捅出去,那岂不是前功尽弃?反正要她也没用,何不如杀了干净?免得女儿还要在她面前当牛做马,女儿心中不服!”
灵显听此,呵斥道:“你懂什么?父亲能有今日的势力,手下之人多有因为大哥之女还活在这个世上,还在宫中受苦,若是她死了,你觉得就凭我们,岂能号令那些人?”
素萼听此,愤愤的扭了一下自己的衣角,终究没有说什么。
这时,灵显看向萧湛,开口道:“湛王殿下,你且放心,只要你听命于我,以后登基之后,我灵显自当尽心尽力的辅佐于你,以后,萧家的江山便是你我二人的,哈哈……呃……”
灵显还没有说完的话,突然扼制,似乎好像被人生生掐住了喉咙,他不可置信的低头看着赫然从他脖颈之处飘过的锋利的羽刀,只见萧湛靠在亭边,卓然而立,青衣当风,烈烈飞舞,看上去风姿娴雅云淡风轻,好像就是那么一个低调到能让人忽视,默默无闻,不受帝王正眼相待的皇子。
可是,他手里把玩的那枚带着血的羽刀,一副闲庭自若般的某样,却让人看出了嗜血的寒意。
“灵显么?不过是本王手底下的一条狗,尔,有什么资格辅佐本王?如今,且在本王面前大放厥词,嗯?”
脖颈之处,鲜血仿若喷泉急涌,灵显双眸瞪大,跌倒在地:“你……你……”
他看上了萧湛的皇族身份,还有那不争不抢,不知进取,不知上进的性格。
却不想,在他想着利用这个男人时候,他什么时候反被利用了么?
“啊……”灵素萼被这突如其来的惊变吓的双腿一软便摊在地上,随即手足无措的往灵显那里挪了过去:“爹爹……爹爹你怎么了?你别吓我……”
喉管被割破,灵显说话彷如如破了洞的风带,发出沙哑的嘶鸣,不过须臾,便翻了白眼。
灵素萼意识到是谁人下的手,仿若一条疯狗一般,带着杀父之仇的怨恨,朝萧湛狂吼:“萧湛,你怎么敢?你竟敢如此恩将仇报,过河拆桥……”
啪……
灵素萼话还没有说完,一个黑衣人闪身落下,一巴掌便扇子了她的脸上:“对主子不仅,该死!”
灵素萼被打的耳鸣眼花,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这会儿,萧湛走近,居高临下的看了一眼灵素萼,勾起一抹笑意,道:“灵素萼,她不是你能折辱的,这一次,灵显帮你承担这份后果,下一次,倒在地上的,会是你自己!明白?”
眉眼含笑,温文尔雅,淡漠如青竹。
但是,却寒意袭人,杀意凛然,仿若来自地狱之魔。
灵素萼惊恐万分,只觉得后背仿若有寒风灌入,将全身的血液冰冻!
她麻木机械的点了点头:“明……明白!”
“计划不变,本王信你,就算没有灵显,你同样能做的很好!毕竟,灵显能给你的,本王也能给你!灵显不能给你的,本王还能给你!这其中的关系,你自己衡量一下!”
“我……我明白了……”灵素萼不知道是怎么离开湛王府,也不知道是如何进宫的。
她只知道,以前她所轻视的男人,似乎根本不若表面那般不知进取!
……
尹穆清知道尹承衍要离开京都的消息,已经是第二天了,自从给萧璟斓透露了那日看到的东西后,萧璟斓便离开了王府,已经一天一夜都没有看到他。
尹穆清觉得尹爹爹的离开,不像表面那么简单,不过是一些蛮夷,暨墨武将多得是,如何需要尹爹爹亲自出马?难道,他是为了二哥的事情,避嫌?哪有这样当爹的?亲儿子都入狱了,他不想着如何帮孩子,倒是想着走的远远儿的。
最让尹穆清感觉到失落的,便是自从君凤宜在在皇宫将她的身份公之于众后,尹爹爹便再似乎再也不理她了。
甚至,明日他离开京都,他似乎都不打算见自己。
只不过,她正失落的时候,宫中便传了旨,让她入宫一趟。
两个孩子在璟王府,她没有什么不放心的,自从上次九月出事后,璟王府的守卫又加强了。所以,收到小太监的传旨后,她命鸢歌等人照顾好九月和倾恒,便一个人上了马车。
尹穆清前脚走,君凤宜后脚便跟了上去。
女儿一个人去皇宫,见什么人?有没有危险?他可放心不下!
尹穆清倒了皇宫,小太监径直将她领到了皇宫的武场。
武场之上,萧璟渊正和尹凌翊在……打马球。
尹凌翊穿着一身银灰色的短打,墨发高束,看起来意气风华的样子,像是一愣头小伙子。
萧璟渊更是,穿着一身红色短打,同样墨发高束,可能因为热,双手的袖子撸上去,露出了一节蜜色精悍有力的小臂。
萧璟渊比起尹承衍便弱了许多,手中的球次次被尹承衍夺了去。
“不中用,不中用!”突然耳边传来了无比嫌弃的声线,尹穆清转身看去,便见君凤宜瘪了瘪嘴,看向场中次次被抢了球的萧璟渊,似乎非常不能忍,最后实在忍不下去了,君凤宜一拍膝盖,大喊道:“什么玩意儿,速去牵马来,朕让他们看看什么叫打球!”
一边的太监立马领命,去牵了一匹汗血宝马。
君凤宜也不换衣服,脱下身上的碍事的长袍,随手一递,感觉到有人接过,他立即便翻身上马,朝场中策马而去。
手里的白色华服质地柔软细滑,不过一件外裳,竟有不少重量,可想里面编织的金丝银线多么充足。淡淡的君子兰的香味飘来,尹穆清一时有些恍惚。
衣服上还残留着主人的温度,这一短暂的温暖似乎让尹穆清觉得习以为常,他们便是一对普通父女,父慈子孝,享受着那平常却最难能可贵的天伦之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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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当爹的正面交锋……会发生什么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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