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良宵抵万金,醒来时身边的人儿已经不在了。揉着昨夜醉酒现还疼痛的脑袋坐了起来,使劲的按了几下太阳穴缓缓吐出一口气。睁开眼睛发现一大帮侍女围着自己,个个似笑非笑。惊恐的急忙拉过被子遮住了自己的上身,抓了下散落在肩头的头发,泪眼迷离的打了个哈欠。
侍女们捂面而笑,犹如一道靓丽的风景吹暖着慕连斯的心。感觉她们与平常宫中的侍女大相径庭,会发自内心的笑,敢当着他的面对自己指手画脚。嘴角刚刚咧开准备来个灿烂的微笑,桑者快速的踱步进来,冷眸盯了他一眼,挥手让侍女们下去了。
左看右看打量了他半天,桑者背着双手站在一边。慕连斯浑身不自在的皱了皱眉,直接跳下床拿过一边的衣裳穿上,然后凑近桑者不害臊的笑着。她一脸黑线的始终和他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再次转身时他已经穿好了衣裳正在整理头发。
“王有旨意,赐慕连斯金镶玉寒铁匕首一枚,金银各一万。”
宣布完倾爵的口谕之后桑者正欲离开寝宫去御书房伺候倾爵,慕连斯一把拉住她的衣袖,死皮赖脸的笑着,说道:“王是否对我昨夜的表现很满意?所以才会赏赐这些东西给我。”
“王的床帏之事怎可随意议论。”桑者警告的瞥了他一眼,慕连斯自知失言的急忙捂住了嘴巴。“不过王脖子上的吻痕太惹眼了,小心你的小命吧。”
丢下这句自顾自走了,留下慕连斯目瞪口呆的使劲回想昨夜发生的事情。
刚刚下过一场小雪,御花园的尚华泰前积攒了不少积雪。不远处那棵桃花树默默的忍受着寒风暴雪的来袭,倔强的不肯低下头。它是溪珑亲手栽下,见证了倾爵的出生和她的成长,也见证了七年前的那个事情。
叔炎披着黑色的貂皮披风漫步在林间小道中,不知不觉走到了桃花树下,停住脚步仰起头安静的看着它,思绪穿越回到了七年前。那一年也是雪天,他的血渐染了一地,闭眼前他看见了年幼的倾爵惊慌失色的神情,再睁开眼自己已在城外的乱葬岗中。
“炎帝,您安好。”
苍老的声线打断他的思路闯入了他的脑海中,转身冲着对方微微一笑。
树林深处的水池边,叔炎背对着对方。他不知道他想做什么,即使认出了自己也该是兵戎相见,就与七年前那般。
“炎帝——”
“七年前你我已是势如水火,为何现在却要这般。”
转身直视曲济这只老狐狸,他谦虚的笑着,向着他恭敬的鞠了个躬。叔炎警惕的背着手,七年来他似乎不曾变过,深邃的眸中藏着让人不易察觉出的危险。
“七年前炎帝离奇失踪,老臣以为您已经逝去。七年来老臣也老了,早把过去的恩恩怨怨忘得一干二净。此次见到炎帝,老臣欣喜至极,真是老天有眼。”
叔炎怎会受到曲济的糊弄,冷笑着走到一边的石椅上坐下,望着无边的天色心中不甚感慨。曲济走上前去站到他身边,老谋深算的筹划着,思虑了一下继续说着:“老臣本想辞官归隐,可是王还年幼,容易受到身边人的挑唆摆布。就拿那个叫慕连斯的男宠来说,他身份来历不明,王却意外的钟情于他,不知道他使了什么巫术。”
“慕连斯?”
诧异的说了声,从刚开始接触就感觉这个男子不简单,话语行为常常让自己看不懂。从宁之博口中也得知了他是曲济送进宫来
的俘虏,差点死于东河祭祀大典。这几日倾爵连续让他侍寝,而却把自己忽略到一边。按他对倾爵的了解,她不可能会那么留恋一个人,除非正如曲济所言。
曲济暗自窃喜,因为叔炎已经开始走入自己所设的陷阱。故意停顿了一会儿,后一个恭敬的作揖,一副恳求的口吻:“既然炎帝已经回宫,那就请您好好辅佐朝政。老臣戎马一生现在落下一身的病痛,需要颐养天年了。”
“济何出此言?”
只见曲济故作悲呛的哀叹了一声,侧身望着理政殿的方向舒了一口气,一副郁结难舒的神情。
“慕连斯未进宫之前,王勤朝政近良臣,这是朝中大臣亲见的。慕连斯进宫后,王有时不早朝,甚至前几日还偷偷溜出宫去玩耍。而且带着王出去的就是慕连斯。他来历不明,是老臣从战场中带回来的战俘,后又说自己是南道蜀县人。经臣这几日的调查,是他迷惑王让王做出了假证。一个善言辞狡辩又身份不明的人待在王的身边,老臣也上过奏章请王裁决。王却说慕连斯是后宫中人,老臣不得干预。想起璃皇和溪珑离世时下过圣旨让老臣好好辅佐王,还不如早点赋闲在家。”
叔炎豁然站起身来,眉头也随着凝重了。他也知曲济这是挑拨之计,因为慕连斯曾经让他下不来台。可是听他娓娓道来也不觉得哪里有错,慕连斯的确浑身透着古怪,似乎不属于这个世界。
“炎帝,老臣已是一只脚踩进棺材的人,不想死后没有面目去见璃皇和溪珑。像慕连斯这种魅惑帝王之人,若他改邪归正老实待在后宫还好。倘若不是,那王就——”
“我自有分寸,济不必担忧。”
看着叔炎仓皇拂袖而去的身影,曲济奸计得逞的阴笑着:看来眼中钉不日将要被铲除了。
刚刚走到西沉殿的门口,看见慕连斯和宁之博有说有笑的向外走去。感觉有些困乏只想立刻回房休息,却看见慕连斯手中在玩耍的正是倾爵的心头宝贝烁。心头一惊,躲到一边的树后偷偷打量着他俩。
和宁之博交代了几句,慕连斯抛甩着烁愉悦的向外走去,而那个方向正是御书房。叔炎的心头愈加不安,莫非曲济所说的全是真实的。慕连斯的确用了什么妖术迷惑住了倾爵,否则男宠怎能那么随意走动。
径直走出拦住了正要回房休息的宁之博,他一看是叔炎,笑呵呵的上前打着招呼。叔炎露出个浅笑,指着慕连斯远去的背影,不解的说道:“斯这是要去何处?都几日没见到他了。”
宁之博灿然一笑:“这几日斯都陪伴在王的身边,此刻他也是去御书房找王了。”
“哦?”故作惊讶的看着慕连斯逐渐远去的背影。“男宠不得擅自行走宫中,为何斯——”
“那是王的旨意,斯也是一天赋异禀之人,自进宫起王就特别留意他。”说着宁之博附到叔炎的耳边,轻声笑道:“不瞒你说,前几日斯带着王偷偷出宫游玩了,看来王是很钟情斯,否则这几日也不会让他夜夜侍寝。”
叔炎的眼底猛地掠过一丝异样,没有察觉到的宁之博却还在讲述着慕连斯和倾爵之间的事情。爱之深恨之浓,总有一天世人会见证这个真理。
连蹦带跳的窜进了御书房中,守门的侍卫一见他也不做阻拦,纷纷作揖以示尊敬。慕连斯也礼貌的回应,他深知高处不胜寒这个道理。听闻脚步声在靠近,正在批阅奏章的倾爵缓缓抬起头,看见他后皱了皱眉
头:这家伙还真喜欢乱跑。
环顾一圈发现桑者不在,慕连斯不解的笑声嘀咕着向倾爵走去。站到她的身边把烁放到案几上,贴心的为她按摩起了肩头。放下朱砂笔惬意的靠在了椅子上,这几日偷懒奏章堆积如山,她是王也像是苦力。
“王,桑姐姐呢,平日她都守在您身边的。”
“桑身体抱恙,孤命她在房中好生休养。”
“哦。”
讷讷的应了声,慕连斯突然不说话了。倾爵好奇的抬头看了他一眼,他立马噘着嘴唇装作委屈的样子,倾爵不由笑出了声。无奈的牵起他的手把他拉到自己跟前,抚摸着他好看的眉眼,疼惜的想揉平他的眉头。他却任性的皱的更紧,倾爵的脸一阴,别过脸看向了一边。
“王答应过斯,说告知叔炎的身份。君无戏言,王怎能反悔。”
“你还知孤是君,那为何孤说要在上边,你却不照做。”
慕连斯豁得站了起来,俯视着还在斤斤计较的倾爵。两个人都怄气的互相盯了一会儿后,慕连斯投降的蹲了回去,拉着倾爵的手亲吻了一下。
“斯照做就是了,那王答应斯的——”
她知这几日他一直惦记这个事情,她也相信他不是好奇,是想帮自己分担。犹豫了一会儿,倾爵起身拉着慕连斯的手走到窗前的椅子上坐下,思绪万千不知该从何处讲起,只有从头说起。
“叔炎按辈分来说是孤的王叔,他的父王是父皇的表亲,但血缘上孤与他没太大干系。那一年父皇刚登基没多久,朝中大臣作乱逼宫,是叔炎的父王乃汝带兵前来平叛,父皇为此封乃汝为自己的兄长,他们一直居住在东銮殿中。叔炎比孤大七岁,一直像兄长般照顾孤。他十八岁那年乃汝因病去世,父皇悲痛欲绝,封叔炎为炎帝。也是那时宫中谣言四起,说父皇会让叔炎继承皇位,只因孤是女子。叔炎二十岁那年,父皇和母后出宫巡游南方。也是那一年,孤犯下了大错。”
说着倾爵的身体不住颤抖了几下,似乎那个梦魇还在继续折磨她。慕连斯心疼的把她搂入自己的怀中,她也慢慢平缓了心情,继续说着。
“孤是父皇和母后的独女,朝野上下却在传叔炎会夺走孤的一切。也是年幼无知,孤竟听信他言认为叔炎会终结孤一切的幸福。那一年的冬天下起了大雪,叔炎约孤到桃花树下赏雪。他会温柔的叫着孤的名字,温情的眼神都能融化冰雪。连日的谣言困惑,孤已对叔炎存有戒心。那天孤问他:外界都在传天下将落你手,你怎么想?叔炎浅笑着抚摸着孤的脑袋,说着:若我有幸天下,岂能辜负。当时孤不知道怎么的掏出随身的匕首刺向了叔炎,当看见他胸口流出了好多好多血,渐染了脚底下的雪地时,孤呆了。叔炎还是以往那种溺爱的神情,按住伤口浅笑着说:得天下后爵将是我的王妃,因为我不想爵受累。叔炎倒在了雪地上,孤哭着拿着沾血的匕首看着越来越多的鲜血不知所措。此时刚好曲济进宫看孤,看见这个情况后慌乱的查看了叔炎的伤势,他震惊的摇摇头。后来叔炎被秘密运出宫,曲济对人谎称叔炎云游去了。孤到现在都还记得叔炎倒地时的眼神,那么柔情那么溺爱——”
七年的伤痛裸露裸的呈现在了他的面前,此时的她哭得像个孩子般,死死的抱着慕连斯的手臂,空洞的眼神一直淌着泪水。他轻叹一口气,眼睛酸痛了起来。将她牢牢抱紧,希望能分担她的悲伤和无助……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