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半山腰处的小山峦和其上那一片被残雪覆盖,却仍有些葱郁的古林,不知怎地,他只觉一股暖流突地自胸中涌起,儿时上山采药的一幕幕情景不由自主的浮现在眼前,良久良久,凌蒙才轻轻吐了口气,土黄色光华一闪,身形蓦地消失。
再出现时已到了古德镇的镇外,打量着略显陈旧的石砌门楼,和门楼上那块漆金大匾,看着从镇门出入的那一张张熟悉又陌生的面孔,凌蒙竟不由有些踌躇起来,近乡情怯,五年时间虽不算长,但想到父亲的身体,他却不由自主的有些患得患失起来。
迈动有些发僵的双腿,他缓缓踏入了镇内,走过几条小巷子,终于到了贯通古德镇南北的主街之上,虽然此时大武已是冬季,但主街上的行人依旧不少,三个中年人从街边的店铺走出,望见凌蒙却不由微微愣了愣。
由于独尊百色幽兰的缘故,凌蒙的容颜并未有太大改变,虽然身材高大了一大截,装束也迥然不同,但三名中年人仍一眼便认出了他,不过三人却都没有打招呼,反而神色骤然大变,有些慌乱的急急调头走了。
他们的神情自然逃不过凌蒙的视线,他只觉这一刹那间,一种不详的预感突然涌上心头,当下再不迟疑,猛地拨腿向北奔去,街上的行人纷纷侧目,不过在看清了他的面容后,很多人都变了脸色,这让凌蒙更加不安起来。
虽然没有用灵气,但此时他的身形仍快如奔马,一转眼间,百草药房已经在望,飞奔到门前,不等站定,凌蒙的面色就已突然一片惨白,面颊上的肌肉更是不住抽搐起来。
其实从外观看去,药房并没有太大变化,只不过陈旧了许多而已,凌蒙之所以变色,是因为看到了药房的门被一把漆黑的大锁紧紧锁住了,而且大锁上锈迹斑斑,显然已在门上不知挂了多久。
“喀嚓!”几乎想都没想,凌蒙抬手抓住了大锁,一握之下,这把铁制大锁立时化为了一篷铁屑,顺指流泻而下,像是一阵风般冲入门中,凌蒙再也忍不住大呼起来,“爹!爹!我回来了,我回来了啊!”
空荡荡的药房中落满了灰尘,一股发霉的气味冲鼻而来,两滴晶莹的泪珠一瞬间从眼中滑落,凌蒙像疯了一般撞开了后门,奔过小院,到了后面正屋前,正屋门并没锁,不过受风雨侵袭,木质的屋门却已有些腐烂。
拉开了门,冲入屋中的他却突然顿住了脚步,呆呆的看着东墙下的桌子上,摆放着的一个牌位,那灵牌之上刻的正是凌延风的名字,凌蒙的双眼一瞬间便模糊起来,朦胧中他似乎看到那牌位变成了父亲,正含笑望着他,似乎正欣喜他的归来。
他大睁着双眼,想看清父亲的面容,但随着泪珠滚落,父亲的身影却一下消失了,看着重新变得清晰的牌位,凌蒙呆立良久,这才缓缓的跪了下去,其实对于这种结果,他不是没有预料,毕竟在他离开时,父亲的身体就已经到了非常严重的地步。
但就像一个正常人一样,从心底深处,他回避了这种可能,不愿去想,也不敢去想,深深的磕了八个头,凌蒙缓缓站起,慢慢转过身,向外望去,院落中,静静地站着三个人。
站在中间的是一个身材修伟,浓眉重目,穿了件青色博袍,却掩不住满身的彪悍之气的中年人,而他的左右,则是一对恍若金童玉女般的少年男女,虽然五年没见,但古德镇镇长徐棠的脸上似乎并没有留下多少岁月的痕迹。
而站在他身边的徐子安和徐子玉都长高了不少,面容也成熟了许多,见凌蒙转身,徐棠叹息一声,用有些黯然的声音说道:“贤侄,你回来晚了,凌老哥他两年前就……,哎!希望你能节哀,”
经过这几年的锻炼,凌蒙早已今非昔比,不但有了一具经得起打击的身体,和一颗坚强如铁的心,而且对情绪的控制也已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这一瞬间便已恢复了冷静,先向徐棠见了礼,又和徐子安、徐子玉聊了两句,这才向徐棠问道:“徐伯父,我父亲的后事可是您帮忙料理的,”
见徐棠点头,他立即跪倒恭恭敬敬的磕了个头,随即站起问道:“徐伯父,不知我父亲安葬在什么地方,”徐棠迟疑了一下,才一脸凝重的道:“贤侄,你是不是触犯了御灵宗的门规,两天前有几十来名御灵宗的强者到了咱们古德,放出大批魔灵在附近数千里内搜索了整整一晚,一无所获之后,竟将你父亲的坟墓毁了……,”
“什么,”凌蒙用发颤的嗓音骇然惊叫了一声,一瞬间他便已经明白,自己斩刹万天擎的事败露了,要知御灵宗的门规虽严,但不是罪大恶极之人,是绝对不会毁其先人坟墓的。
因为坟墓不但关系到亡灵的转世股胎,还与后人的福祉有很大牵连,因此毁人墓穴是极阴损恶毒的事,由于万天擎是自爆身亡,当时方圆上百里内的一切东西都成了齑粉,甚至连他的第一魔灵都身化飞灰,所以凌蒙觉得根本不会有任何人知道这件事。
但无论他怎么想,都没想到这么快的时间,御灵宗便已掌握了事情的真像,而且还派出了大批强者来抓捕自己,并毁了父亲的坟墓,这一瞬间凌蒙只觉脑中嗡嗡作响,胸口发涨,心脏部位一阵撕裂般的剧痛,张了张嘴,一股鲜艳无比的血液突然从口中疾涌而出。
徐棠父子都是修真有成之人,自然知道这是心疼过剧,导致心血涌出,不由同时大惊,徐子玉尖叫了一声,飞快的奔过来扶住了他,不想吐过血之后,凌蒙的神色却依然一片冷静,冲她点了点头,随即转向徐棠问道:“徐伯父,我父亲的墓在什么地方,我想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