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公主归京】

正如练月笙所料,在景娴归京之前,后宫里很是平静,冷宫里的元淑媛也平安无事。

荣安公主景娴是太后的亲生女儿,太后和先帝尤其宠爱她。在她三岁那年得了一场大病,险些没命,虽由一位得道高僧医治好了,但落下了病根,身子极为虚弱,几乎是靠药养着,那高僧就提议将景娴送之洛阳青云寺静养,十五岁那年才可回来。

这是民间朝堂知道的版本,但实际上,景娴是被柳氏所害。

现在柳氏已疯,静养了十二年的景娴终于可以归京,太后在当天晚上,激动的都没有睡好觉,一睁眼就盼着天亮。

天一亮的时候,太后就差人给自己梳妆打扮,一向平静无波的太后,今儿个情绪外露极为明显。

公主归京,是一等一的大事,更何况这是太后和先帝的女儿,是他们极其宠爱的女儿。当初景娴出生,先帝是封了她为荣安公主,寓意荣华安乐。

故此,今日后宫之人,诸妃也是早早的就起来了,等着迎这位公主进宫。

练月笙一早起来,收拾妥当,穿了正红百鸟朝凤朝服,又一次仔细询问过后,确认没有问题,这才安下心来,等着景娴的到来。

而景琰就如往日一样,上朝下朝,处理政务

。这接人的事情不是他管的,他也不能管,纵使心里挠痒痒似得想尽快见到这个幼时分离的妹妹,也不能坏了规矩一分。

因这一日公主归京,京中百姓也是翘首以待,望能一瞻这公主容颜。

巳时末时,荣安公主的车驾依仗缓缓驶入了皇宫,一众宫妃远远的就瞧见了那金红相间的豪华车驾,不免的在心里暗叹一句,这荣安公主,不亏是太后和先帝的掌上明珠,这车驾的豪华度都快赶上皇后的车驾了。

车驾停下,众妃远远的站着,练月笙笑意清浅的走了过去。

一清秀宫女对着皇后福身纳礼,后转身撩开车帘,道:“公主,我们到了。”

车里的人低低“嗯”了一声,续而将手交到清秀宫女的手上,由她搀着微微弯腰出了车门。景娴搭着宫女的手缓缓走下脚踏,举止宛若幽兰,轻柔优雅,周身一股淡淡的书卷清气,恬静如水。

“妹妹。”练月笙上前一步,笑意盈盈,“路途劳累,你身体可是无碍?”她记的太后说景娴身子不好,怕她在路上身子不舒服。

景娴面色恬静无波,眼角眉梢清清冷冷,眸里沉静端持,她那一身素青色的衣裙,更衬得的她冷冽清逸,似霜似雪。

“无碍。”景娴声音沉淀似水,微微点头,就算是见礼。

练月笙微怔,就笑,“这便好,之前母后一直念着妹妹你的身体。”

景娴眸色一动,却依旧面不改色,点点头便罢。

话落,面容清秀的小宫女荻音就道:“入京之后有御医看了,公主身体无碍,还望娘娘放心。”

练月笙闻言,颔了下首。

景娴如今刚满十五,生得一副极好的容貌,眼角眉梢都如画般美丽,琼鼻樱唇,气质虽然清冽,却也是书卷气尤重,仿佛是天边开的一朵白莲,与这凡间是周遭一切格格不入,但也有着动人心魄的魅惑之力。

这样的年纪,正是天真烂漫之际,像景娴这般成熟稳重的委实不多,泰半是因为在寺院里养的久了,染上了那样沉静的气息

眼瞧着眼下场景有点僵,一直陪在景娴身边的何原姑姑急忙笑着打起了圆场,“娘娘,公主自小生活在寺院里,性子有些认生,不爱说话,还望娘娘见谅。”

练月笙瞧了一眼何原,点头道:“原来如此。”却怎么看景娴也不像何原说的那个模样,她看向景娴,“妹妹路途劳累,想必此时也已经饿了。”一笑,“母后之前一直念叨着妹妹,想着妹妹也应该十分思念母后了,我们也不要多说了,随本宫来罢。”

景娴略略一点头,“有劳。”很是礼貌。

练月笙一笑,凉风微微卷起她的裙角,发上的流苏碎珠相碰发出细小悦耳的声音,很是好听,景娴不由得的抬眼一看,跟在了她后面。

站成三排的诸妃齐齐垂头福礼,恭送皇后与公主。

景娴眼睛在她们头顶微微一扫,视线就落在了不远处的高墙碧瓦上。朱红宫墙,殿檐斗拱,勾心斗角,重重飞檐,午时的阳光洒在碧瓦琉璃上一片灿烂,这座威严恢弘的皇宫,与她记忆里的皇宫再次重叠在了一起。

一路上,练月笙试着和景娴交流,然她发现这个小姑子并不是那么容易交流的。

“因母后实在是思念妹妹,一些必要的仪式都省去了,就盼着能早些见着妹妹。”

“麻烦。”景娴面无表情。

荻音一侧笑着解释:“公主的意思是,仪式都是麻烦,省了最好。”

“妹妹这一路用了将近六天时间,这沿途风景如何?”

“还好。”景娴面无表情。

这句都听得懂,不用解释。

“这皇宫,与妹妹记忆里的一样吗?”练月笙微微一笑,“妹妹三岁离开宫门,唯今才回来,母后之前还担心妹妹对这里生疏了。”

“嗯。”景娴还是面无表情。

这样的对话无疑是很尴尬,一来二去的,练月笙也就不知道该和她说什么了,渐渐的也就不说话了

到达慈宁宫时,她略一回头看了景娴一眼,瞧着她平静无波的面容,眉心几不可察的蹙了蹙。

景娴比她还小了两岁,看着却是比她老成了五岁,完全不是那个这个年龄应该有的样子,当然,她在寺院里生活了十二年,性子养成这样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也是有可能的。

通报声高高响起,殿里面坐立不安的太后眼睛一亮,就要走下座椅,让秋文伸手按住了,“太后,忍住。公主自幼离宫,与太后生分,若是太后这样过去,难保不会吓着公主。”

话虽难听,但却是实话。太后深吸了一口气,平稳了一下心绪。

瞧着那袭绿衣出现在眼前,太后眉心一动,面上难掩激动之色。练月笙瞧出太后今天是特意打扮过的,身上那身秋装,是太后前些日子新做的,头上的发饰也与平时戴的不相同,少了一份威严,多了份慈爱。

“娴儿……”太后极为动容的唤了一声。

景娴眉间微动,面色无异,优雅娴熟的欠身福礼,清凌沉静之声出口,“女儿问母后安。”生分的不像对自己的母亲。

这份生分疏远太后自是听的出,她眼里有些湿润,由着秋文扶了起来,“孩子快起来。”她走过去,站在了景娴面前。

景娴微微低着眼睛,有些拘谨的站着,脸上还是不见一分表情。太后纵使再冷静自持,这会子见着自己朝思暮想的女儿,也是忍不住动容,红着眼圈笑着,一手抚上景娴的脸颊,嘴里不止唠叨着,“好孩子,哀家的娴儿,长大了啊……哀家的娴儿……”太后的眼泪说落就落,把景娴搂进了自己怀里。

景娴身子微僵,虽觉得不自在,却也是没动,安安静静的伏在了太后怀里。

她三岁离京,在洛阳青云寺吃斋饭、修身养性,早几岁的时候还都是在药罐子里泡着,好在寺院佛光普照,她身体得以恢复。对于母亲的记忆,全在三岁之前,却也是知道那是个温柔美丽的女人,很多时候都盼着自己能够赶紧长大好回去。只是多年的寺院生活,将她的性子磨砺的平静无波,再大的风浪都激不起一点波浪来

现在这时候虽然心有激动,可脸上就是摆不出合适的表情来。

母女重逢,殿里上下都跟着落了几滴泪,就算是练月笙也拿着帕子擦了擦眼角。

“哀家光顾着高兴了,娴儿累了一路,想必现在也饿了吧。”太后松开手,眼角还挂着泪,“快些传膳。”她吩咐宫人。

正当说话之际,外头通报声响起,景琰来了。

太后神色一喜,拉着景娴的手,说:“娴儿还记得你哥哥吗?你小时候最喜欢和你哥哥玩了!”

景娴眼睛微微一动,已经是往那处看了过去。

景琰处理完了朝事就奔着慈宁宫来了,这小妹妹打小起他就十分宠她,却不料三岁那一场大病险些要了她命,更让他们兄妹、母女两地相隔。

景琰依旧是那副丰神俊美的模样,眉目俊朗,清俊如斯,气质温润如一块暖玉,远远的瞧见景娴,眼睛一亮,唇角笑意加大,“娴儿……长大了……”再一见到人,却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景娴微微欠身,“见过哥哥。”规规矩矩的。

景琰连连点头,却不知该怎么亲近这个打小分离的妹妹。

很快午膳就上来了,练月笙看了眼,全是素食,太后拉着景娴的手坐了过去,景琰笑着凑近了练月笙,贴近她脸颊道了句“辛苦了。”

练月笙脸色一红,推了他一下,让他牢牢握住了手。

“你在寺院多年,皆是食用素食。母亲不知道你现在能不能吃荤菜,这就给你准备了一桌素食。”

景娴端坐着,说:“谢母后,住持说我离了寺院就如平常人无误了,但我吃了几年素食,并不打算一出来就吃荤。”

这是她进了皇宫后,说的唯一一句完整的话,练月笙不由得侧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