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丫鬟话音刚落,几位夫人脸上均显惧色,互相交换了一个眼色,却碍于尹老头在这儿,不敢多说什么。想来方才我没出来的时候,这小丫鬟只是说了婉宁自尽的消息,没有说得这样详细,这样吓人。
现在婉宁死了,线索似乎是“断了”,尹老头虽然没有急着问我作何打算,但想必此时他的心里一定是得意非常。
我平心静气地问道:“那尸体呢,取下来了吗?”所有人都没有料到我会说出这样一句话来,皆是被我吓了一跳,那几位夫人像是恨不得斥一句“你这疯丫头”,而尹老头则是直接问了出来:“月儿,你、想做什么?”
我会给尹老头一个温柔无比的笑容,答:“父亲,月儿相信,不寻常之事总有它不寻常之原因。婉宁不过是个小小的丫鬟,全然没有道理去打小遥的主意,若是这行凶的动机说不通,或许我们发现的,便并非真相。婉宁死的时机太巧,太不寻常,月儿认为,还是细查一下为好。也免得死者蒙冤,真凶逍遥法外。”
我将这几句话的时候,语气轻柔无比,却分明带了几分的冷意。我说完后,尹老头的表情明显有些不自然,却还是硬挤出笑来道:“是啊,还是月儿想得周全。方才这丫鬟来得匆忙,为父还没有来得及命家丁去把尸身取下来。依月儿的意思,是……”
我莞尔一笑:“先将尸体取下来,安置在柴房好了。对了父亲,你方才说过,此事毕竟与月儿有莫大的关系,是以此事怎样处理全凭月儿说了算,那么,月儿现在可以着手处理此事了吗?”
尹老头愣了一下,显然没想到他的客气之词竟被我利用了,面色有些尴尬地道:“当、当然,月儿想怎么做便怎么做吧”。“那……父亲,府内之人,月儿可否随意调用呢?”我顺杆而上。尹老头强撑着笑答:“自然可以,月儿尽管放手去做,哪个敢不听月儿的,为父拿他是问。”
我笑着点点头:“谢父亲成全。父亲今日辛苦了,还是先回去歇歇吧,有了什么进展,月儿会第一时间告诉您的。”我的言下之意就是,这儿没你什么事儿了,你一边呆着去吧。这事儿你也别妄想插手影响我,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的话,你总不能再咽回去。
尹老头笑得很不自然:“既然宝贝女儿发话了,为父哪有不从的道理。罢了罢了,那为父先回去歇着了,月儿别累到自己,需要什么,随时过来同为父讲。”我一边点头,一边搀住尹老头,笑呵呵的扶着他往门外走,“父亲放心吧,月儿会小心的”。将他送到门外后,我福了福身便转身回了芦园。
几位夫人见尹老头都走了,也觉得自己没什么留下来看热闹的必要了,便纷纷同我寒暄了几句后便遁了。
待到院子里终于清静了,我寻了个石凳坐下,细细琢磨此事究竟该如何安排才最为稳妥。对于我来说,现在最大的劣势便是无人可用,虽则府内丫鬟下人上百,但我真正能信任的,出了一个彩蝶,几乎没有了。而如果没有信任的人在侧,许多事办起来都会瞻前顾后,放不下心来。
所以,为今之计,只有收买人心,寻找可以为我所用的人了。细细将我在府内见过的所有人虑了一遍,我突然想起了一个人……碧洗。
这丫头从前是读过书的,这在下人里实在难得,或许她并非普通的穷人家的孩子,入府不过是因为门庭败落之类的事,而这样读过书的人,若是用对了法子,还是可以收为己用的。而且,这样的人最注重礼仪廉耻,定不会做出背叛之事来,一旦收买成功,便不必再担心了。
说做就做,我唤过身边站着的两个丫鬟:“你,去贺夫人那里将彩蝶叫过来。还有你,去兰园一次,将碧洗带来见我。”因着尹老头方才发了话,这几个丫鬟使唤起来还是比较容易的,二人规规矩矩的拜了我一次后,便快步出门办事去了。
许是因为贺夫人的住处离芦园比较近,彩蝶很快便过来了。不想让方才那个丫鬟瞧出什么端倪来,我面色冷淡的交代到:“不管怎么说,你也是目睹了小遥落水之事,现在我交代个差事给你做,你不会有怨言吧。”
彩蝶这丫头倒还算机灵,知道我不想让旁边的丫鬟知道我跟她的关系,小心翼翼地答了句:“但凭郡主吩咐”,没有多说其余的话。我很欣慰,却还是有些冷漠地点了点头:“你去胡管家那里传我的话,让他派几个胆子大,壮实些的家丁,到浣衣房去将婉宁的尸身取下来,安放在柴房里。然后,安排家丁轮流在柴房外看守,不许任何人接近。你手头的事都不要做了,专心和他们一起守着柴房便好,有任何是发生,必须第一时间让我知道。”
在门外守着尸体,的确是件吓人的事,彩蝶吓了一跳,却还是点了点头答:“是,奴婢明白了”。我知道这件事对于一个姑娘来说实在有些可怖,但我只能将此事交给她来做。
“还有,记得提醒胡管家,此事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该怎么堵住府里下人的嘴,他自己知道。”彩蝶继续点头。“行了,你去吧。”彩蝶正要转身离开,我叫住她,补了一句:“小心些”,彩蝶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睁大眼睛看着我,我却不再开口。彩蝶对我感激一笑,转身出了院子。
彩蝶走后没多久,碧洗也过来了。我站起身道,对院里的两个丫鬟道:“今**们什么都不用做,只需守在这里好生照顾小遥便可。大夫的药方已经开好了,记着煎好药给小遥送去。还有,小遥现在身体弱,去膳房传我的吩咐,就说今晚熬些驱寒滋补的汤来给小遥喝。”
两个丫鬟福身称是,我默默看了她们二人一会儿后,冷声补充道:“动作小心些,行动周全些。若是小遥的身子再有任何一点差错,我为你们是问”
两个丫鬟被我吓坏了,噗通一声纷纷跪在地上道:“郡主放心,奴婢一定尽心竭力,绝不让小遥姐有一点儿不适。”我点了点头,说了句“碧洗,随我走”,而后快步走出芦园。
碧洗乖顺地默默跟着我出了芦园,我也不多说什么,只是径直走在她前面。静静走了一阵,到了一处僻静的地方,我停下步子回头看向碧洗。
碧洗并没有像其他丫鬟那样低眉顺眼地垂着头,而是像前几次一样,目光清澈的直视着我,眼里没有一丝的畏惧和卑微。那不是属于普通丫鬟的目光,因为从她的目光里,我感受到了力量和信念。
定定看着她许久后,我开口道:“碧洗,或许你可以同我讲讲你的故事”。碧洗的眼睛猛然睁大了许多,像是惊异于我竟然会关心这些同我完全没有干系的事情。我也不心急,没有出声催促,而是静静站着,等她的回答。
良久之后,碧洗闭了闭眼,没有再福身,而是用一种很平静,很淡然的语气开了口:“奴婢的父亲是边关的一个文官,母亲是墨都里的富家小姐。当年父亲从乡里来墨都赶考,机缘巧合之下识得了母亲,二人暗生情窦,父亲出身微寒,也无功名在身,外祖父不同意母亲嫁给父亲。为了断绝二人联系,外祖父不惜将母亲锁在房中。”
哦,话本子里常见的才子佳人的桥段。我在心里叹了一句。
“父亲对母亲情谊甚笃,母亲也同父亲约定非卿不嫁。于是,为了得到外祖父的认同,父亲更是发奋读书,终于在秋试中取得了不错的成绩。放榜后不久,父亲便接到朝廷的任命,去边关补一个文官的缺。那时外祖父可怜我母亲日渐消瘦,也不忍心再为难二人,已经快要点头答应了,可得知父亲要被派去边关,祖父又改了主意。”
这是自然,自家的宝贝闺女,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心怕摔了,怎么可能舍得陪着一个没什么家底的穷酸书生去边关风吹日晒,过那苦日子?
良久之后,碧洗闭了闭眼,没有再福身,而是用一种很平静,很淡然的语气开了口:“奴婢的父亲是边关的一个文官,母亲是墨都里的富家小姐。当年父亲从乡里来墨都赶考,机缘巧合之下识得了母亲,二人暗生情窦,父亲出身微寒,也无功名在身,外祖父不同意母亲嫁给父亲。为了断绝二人联系,外祖父不惜将母亲锁在房中。”
哦,话本子里常见的才子佳人的桥段。我在心里叹了一句。
“父亲对母亲情谊甚笃,母亲也同父亲约定非卿不嫁。于是,为了得到外祖父的认同,父亲更是发奋读书,终于在秋试中取得了不错的成绩。放榜后不久,父亲便接到朝廷的任命,去边关补一个文官的缺。那时外祖父可怜我母亲日渐消瘦,也不忍心再为难二人,已经快要点头答应了,可得知父亲要被派去边关,祖父又改了主意。”
这是自然,自家的宝贝闺女,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心怕摔了,怎么可能舍得陪着一个没什么家底的穷酸书生去边关风吹日晒,过那苦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