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万程的话,卡黛儿是无法相信的。
她曾经做为霍普斯的学生,对他的研究十分了解。
霍普斯大部分的科研成果,来自大学的实验室。连大学城这样的机构,都无法看着霍普斯往里面造钱,再坚持下去,何况是个人?
霍普斯自己投钱研究的时候,其实已经到了整个实验过程的最后阶段。就是这样,他也投不起,幸亏有私人商家被他成功“欺骗”,拿出钱来支持他。
可是,得到的结果却相当令人失望。以至于实验取得成功之后,竟然再也没有人对他的成果感兴趣,逼迫他不得不过早申请专利,从而暴露了自己的研究方向。
他申请专利的目的,无非是想证明自己,希望藉此找到投资人。可是,事与愿违,专利的申请,并没有解决他的困境,反而让他更加被动。
最后的阶段,他耗尽了自己的财产,总算取得部分突破,但已经远远落后于大公司的技术了。
卡黛儿为刘万程详细解释了霍普斯这个实验的整个过程,告诉他说:“刘先生,我实话告诉您,您不是第一个为霍普斯投资的人,也不会是最后一个人,如果霍普斯不收手的话。但是,我可以负责任地告诉您,您最终会后悔的。”
刘万程微微一笑说:“霍普斯太太,在经商方面,您可能比霍普斯先生要精明。”
卡黛儿说:“那有什么用?他并不听我的。”
刘万程说:“就算他听你的,你能让他走出困境吗?你觉得最好的办法,还是让他放弃,不是吗?对不起,我这个人喜欢说实话。从我的角度来看,您和您先生,都不是生意人,都没有生意人应当具备的思维,这也是你们失败的原因。我这样说,您不会生气吧?”
卡黛儿说:“不会,因为你说的非常对。所以,我才会劝他放弃,重新去做自己能做的。”
刘万程说:“您这个建议,在我看来,是主动放弃了成功的机会。我也可以负责任地告诉你,霍普斯太太,我不会后悔,因为我有足够的理由和办法,让霍普斯先生的下一步实验,拥有足够的资金,而且,这个资金,足以弥补我的先期投入。所以,霍普斯先生可以继续搞实验,而且还能不用任何人出钱,而拥有足够的经费。如果可以这样,您还反对他继续下去吗?”
卡黛儿认真地看着刘万程说:“您可以告诉我,您将怎样做到这一点吗?”
刘万程说:“当然可以。霍普斯先生现在的这个科研成果,在这里的确已经落后了,可是,在我们国家,它还是最先进的。因为米国政府对我们进行封锁,不允许先进的科技流入我们的国家。科学应该是无国界的,贵国如此做,在我看来,十分卑鄙。不过,这也给了我们得到足够实验经费的机会。”
卡黛儿看着刘万程说:“请您继续说下去。”
刘万程说:“如果我把霍普斯先生现在的科研成果,拿到我们国家去的话,还是可以制造出许多在我们那里正在流行的电子产品,产生的利润,也足可以支持霍普斯先生继续实验下去,这是个双赢的办法。不知道您怎么认为?”
卡黛儿思考了一阵说:“你这个主意是不错,可是,你如何把这种涉及高科技的设备带出去呢?”
刘万程说:“我们的国家,也在进行这方面的研究,也有类似的设备。只是,与你们比起来,还有很大的差距。而且我的公司里,就有这方面的技术人员。只要他可以知道核心原理,仿造一套设备出来,是不成问题的。”
卡黛儿听了,点头说:“如果仅凭核心技术,你们就可以成功复制设备的话,你这个办法的确可行。”
刘万程说:“是一定可行!如果我们能够做到这样,您是不是就可以带着孩子,回到您先生身边了?”
卡黛儿说:“当然。我爱霍普斯,我也不是就这么愿意离开他,我是被逼无奈。”
刘万程就说:“那么好吧。如果您认为这个办法可行,您就帮我劝劝您的先生。霍普斯先生至今还认为,他不应该把自己这个技术提供给我们,我们也无法说服他。”
卡黛儿就笑了说:“你明白我为什么要离开他了吧?这就是一头驴子!其实,我们国家类似我们这样的公司多如牛毛,指望联邦机构守住这样的技术机密,简直就是个笑话!好多公司都会像我们一样,在经营不下去的时候,把技术卖给别人。只是,这时候他们要卖的技术已经根本不值钱了,没有人愿意出钱。您肯出钱帮霍普斯研究下去,他却不愿意把已经不值钱的东西卖给您,您为什么还要和他合作呢?”
刘万程就严肃了说:“我喜欢他的真诚,喜欢他严谨的工作态度。”
卡黛儿就耸耸肩说:“那我就无话可说了。”
刘万程说:“现在,我认为,只有你的话,他才肯听。”
这时候,在霍普斯的工厂兼实验室里,霍普斯正把他的几个工作人员召集到一起。因为要准备破产,工厂的装修也停了下来。
霍普斯站在大家中间说:“对不起大家,我做出了一个艰难地决定,申请破产。你们有的是我的学生,有的是我过去的同事,我曾经承诺过,要你们将来成为这个国家芯片领域里最杰出的人才,对不起,我没有做到!”
看着霍普斯一脸痛苦无奈的样子,就有人问他:“霍普斯,我们不是有客户了吗?而且,客户还无偿提供资金,让我们改善工作环境,你为什么突然就改主意了?”
霍普斯回答说:“是的,刘先生给了我们装修实验室的资金,还给了我一百万美刀,让我们维持下去。可是,我的妻子卡黛儿,她已经不能再忍受我了。而你们,我已经拖欠了你们半年的薪水,相信你们也快要不能容忍我了。破产了,我可以拿到一部分保险赔偿,再有刘先生给我的这些钱,我可以支付拖欠你们的工资,还能支付你们一笔安家费。这样,我才觉得对得起你们,不辜负你们长期以来对我的支持。”
有人就说:“霍普斯,你不能这样。我们已经看到希望了,这样放弃太可惜了!我们还可以忍受一段时间,我们还是相信你的!”
好多人就附和那人。
霍普斯还是摇了摇头说:“刘先生是做为朋友的身份,向我们提供资金的,而且,他没有要与我们签订合资合同的意思。你们知道,他的国家,正是我们技术封锁的对象。我还担心他的目的,是要获取我们的技术。这事如果让联邦机构知道了,我们会有麻烦的!所以,我考虑,还是破产好一些。”
有人就说:“什么联邦机构,我们的技术已经不是最先进的了。何况只要我们不想,他们永远都不会拿到。就是拿到了也不会有人为这个去告发你。没有人告发,联邦机构才懒得管你。”
又有人问:“霍普斯,你是怕你老婆跟着小白脸跑了吧?”
这时候,一个年纪大的人站出来问:“霍普斯,你把刘先生给你的钱给我们发了薪水和安家费,你将来怎么还给他?”
霍普斯说:“我去找格菲斯,重新回大学教书去。挣了薪水,节省着花,慢慢还刘先生。”
霍普斯心意已决,无论大家怎样劝说,都不起作用。他是老板,大家只好都听他的。
他手下这些人,大多都是IC界的技术人员,出去再找一份工作也不是很困难。既然霍普斯不想干了,大家也不好勉强他。
霍普斯和大家约定好了发放拖欠薪水和安家费的时间,大家都回去,实验室兼工厂里,就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看着蒙着保鲜膜和防尘布的设备,霍普斯心里失落到了极点,在地板上坐下来,许久都舍不得离开。
明天,他就会起草破产申请书,请法院过来查封这里,他就再也不能进来了。这个小小的房间,承载了他一生当中许多的欢乐与沉重,除却卡黛儿和孩子们,要说他还有舍不得的地方,就是这里了。
就在他失魂落魄的时候,实验室的门就打开了,一个稚嫩的声音也传进来:“爸爸!”
霍普斯吃了一惊,抬起头来,女儿艾尔夏已经走进来。
他慌忙从地上站起来,迎着艾尔夏跑过去,把她抱起来,吻着她的面颊,好一会儿才问她:“我的宝贝,你怎么来了,妈妈呢?”
艾尔夏告诉他:“妈妈在后面。”
霍普斯就又吃一惊,他没有收到法院的传票。难道,是卡黛儿已经起诉了他,过来通知他的?
他赶忙抱着女儿走到卡黛儿身边说:“卡黛儿,你听我说,我已经听从你的劝告,遣散了工作人员,准备申请破产了。”
卡黛儿看着他,自己不在他身边,这家伙又苍老许多,胡子也不刮,跟个六十岁老头差不多了。
卡黛儿勉强冲他笑笑说:“对不起霍普斯,是我太自私,没有考虑你的感受。这个实验室是你一生的心血,我让你破产,实在是太不应该了。我是来向你道歉的。我决定了,和孩子们搬回家住,再不和你分开了!”
霍普斯就傻了,半天才反应过来,放下艾尔夏,看着卡黛儿问:“亲爱的,你刚才说什么,我没有听错吧?”
卡黛儿就重复自己的话说:“我和孩子们搬回家住,你可以不破产,继续你的研究。”
“太伟大了!”霍普斯激动地叫了起来,在房间里挥舞着手臂来回转圈。
他终于抑制住自己的激动,问卡黛儿:“告诉我,亲爱的,是什么让你改变了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