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极密室杀人法则
中。
如果那封邮件是完全真实的话——他开始这样想——那他还不如故意验证失败,直接跑到罪神的身边去一睹那边的风景,这不是更好吗?即使是无限的痛苦,那也是一种永生。
他知道这个想法很奇特,在七个带罪者里他是最老的一个,但他并不笨。
他能感觉到每个人都尔虞我诈地想要活下去。
无论是谁,都企图把自己被添加的“罪”给抹去。
这造成了一种思维定势,每个人都为此努力。但自己又何必受其影响。那样即使成功了又怎样,还不是回到原先的生活,活个若干年后然后死去?
他只是一个老人。他都已经活了一辈子啦。
是否只有老人才知道永恒的可贵呢?本身他又还能再活多久?
不论是什么痛苦,都无法和不存在相提并论。死亡就是永远的消失,那时就是彻底地不存在了。不存在才是最可怕的。
当李富胜从心底接受了被选中这件事后,他忽然意识到,罪神也许并不了解人类最害怕的是什么。
大家看事物的眼光不同。
人到了某一天,最害怕的应该就是消失,那种彻彻底底的消失,而不是其他任何东西。但这种事情,对神来说也许完全没概念,所以不了解人们对它的恐惧。
还记得那封邮件上说:“他们最终会死去,并来到这比死亡还恐怖的国度,经历无法想象的苦难,永远当我的仆人。”
这让李富胜想到,为什么不干脆去当它的仆人呢?那样即使再苦难,至少也是一种存在。
其实每个人来到世上又何尝不是如此?只是很多苦难我们习惯了之后,就不称之为苦难,而称为现实。或者干脆把它理解为“本来就是这样的”,就像生老病死一样。
罪神给予的苦难总有一天也会被习惯的,被认为“本来就是这样的”,更何况那期限是永远。
“永远”这个词是个多大的诱惑啊。
也就是说,在李富胜的眼里,被“罪”选中这件事已经不代表噩运了,而是罪神给予他的一个机会。
他甚至连自己都分不清这是不是因为太过害怕而产生的阿Q精神。
但他至少明白,在这个世界上,他已经是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即使不被选中,他也会非常害怕死亡,害怕会在绝望中走完他的一生,也活不了多久了。
虽然他知道按他的想法去做也是有风险的,也因此一直犹豫着,但做什么事没有风险呢?还有,他已经经过了仔细的盘算——
首先,他要做的事并不是去“自杀”,而只是故意“灵魂印证失败”。如果这样会导致他的死亡,就已经先一步证明了“那封邮件是真的”,证明了“罪神”确实存在。
既然如此,成功的希望就会提高很多。
如果只是让他去“自杀”,那他也是做不到的。
所以他一直没有告诉夏雪,他有了一个新计划。他做出了一个和别人都不同的决定,那就是——
他打算故意灵魂印证错误。
夏雪已经昏迷过去,被李富胜塞进了柜子里。李富胜还在柜子里放了一把还算锋利的水果刀,来方便她等会儿动手。
等下印证错误之后,总要有人被选为制裁者的吧。
而同样被封闭在这个房间里的夏雪无疑是最有可能的人选。
李富胜想,说不定这也是她梦寐以求的事。
带罪者必须在被水泥完全封闭的房间内进行灵魂印证,这可能有抵御危险的含义。可对于李富胜而言,反倒担心制裁者进不来房间怎么办。所以他都帮“罪神”考虑好了,放了一个“未来的凶手”在房间里就能确保自己被顺利“制裁”,现在他和其他人的思路完全是相反的。
可为什么明明已经做好了觉悟,现在还是感到胆战心惊呢?
可能不管大脑如何厘清了思路,身体的求生本能还是会害怕死亡吧。
为了压惊,李富胜抽出一根烟点上,狠狠地吸了两口。那熟悉的味道让绷紧的神经渐渐放松了下来,可马上他又剧烈地咳嗽起来。
也正因为抽烟的恶习让他的健康状况每况愈下,直接导致了他选择走这条路。
如果现在身体状况良好的话,说不定他会改变想法。
而眼下,他需要考虑怎样才能印证失败。幸好这显然比考虑如何才能印证成功要简单许多。
本以为自己印证“饕餮”的话会很保险,那已经是幸运者的“罪”了。不过现在他已经改变了想法,幸运者未必就是“饕餮”,“饕餮”可能是他的伪装。幸运者可能被写下了其他罪,而自己近来的胃口也不差。
他对幸运者的全新认识源于不久之前,他看着他收拾了阿西。
那太让他印象深刻了。
他实在不愿回想,当时,他和夏雪都没料到幸运者会突然出现,但都能感觉到他这次来得很诡异,身上有股不同寻常的杀气。
可以说,他是以一种温文尔雅的姿态出现的,脸上挂着微笑,但笑得很做作。当时为了缓和气氛,夏雪还主动开口问他有没有去灵魂印证。可幸运者的回答是:“没有,那样就没意思了。”
李富胜忍不住问:“什么叫有意思?”
而幸运者的回答是:“像你们这种有机会被选为制裁者的情况才叫有意思,如果我去灵魂印证了,不就丧失这机会了?”
这个答案让他和夏雪都瞠目结舌。
而随后发生的事情就像一场噩梦。
长话短说,阿西并没有处在被偷袭的状态,而是他率先向幸运者冲了过去,可还没看清怎么是回事他的手臂就被扭断了。阿西马上龇牙咧嘴地倒在地上,失去了反抗能力,他完全没料到幸运者会这么狠。而幸运者接着又上去补了一脚,只听到一记闷闷的咔嚓声,可能是阿西的肋骨断了。在幸存者还意犹未尽地想对阿西再做点什么的时候,李富胜示意了一下夏雪,两个人掉头就跑,然后非常庆幸幸运者没有追过来。当时他满脑子都是阿西倒地的画面和他的哀嚎声。
阿西是什么货色他和夏雪都很清楚。可幸运者对付他时,却好像他根本没怎么发挥就一下子搞定了。这算什么情况?而且那时他的表情根本就是在享受。他给人的感觉就像是无所谓别人死,也无所谓别人生,只是很享受凌辱过程的那种疯子。没错,他就是这样,偏偏又身手了得。除此之外,他身上还有一种凌驾于一切之上的气场,让李富胜都不由怀疑他就是罪神本人。
总而言之,幸运者竟然是这样一个怪物。他自称是“饕餮”就已经不可信了。可他之前明明还给人一种老老实实的感觉,完全分不清他那时是装的,还是被写下的罪让他体内的恶魔苏醒了。
还是马上执行计划吧。这件事让李富胜产生了这样的想法。
如果再不快点行动,自己接下来可能连印证错误的机会都没有,就直接被干掉了。
而这次他之所以能幸运逃生,可能也只是因为幸运者完全没有把他俩放在眼里,或者说,幸运者认为他们还具有可供“娱乐”的价值。
那你就小看我了,李富胜在心里说道。他已经决定接下来用最快的速度来执行他的计划,至于夏雪的想法,他已经无暇理会了。
本来他还想帮夏雪一把的,帮她多搜集一点线索,希望她能幸存下去。李富胜本来真有这个打算,所以也一直在帮助她对付夏月。
但在现在的变故里,夏雪变成了最悲情的人物。她在阿西身上受了那么多的罪,无非就是想得到一个幸存的机会,可现在全泡汤了。
逃走的路上夏雪一直铁青着脸,后来终于忍不住说:“也许不应该逃,他不一定会杀死阿西,也可能阿西死前会给我留下什么好处。”
“你别太天真了,阿西会是那种人吗?那个人若不是想一心一意要折磨死阿西,我们根本就没有机会逃走好吗,我估计王水明也是他杀的。”
夏雪闭上了嘴,虽然还是很生气。
“你说夏月在那里要紧吗?”李富胜紧接着问。
“那你想去救她?”
“没,我只是还没尝过她的滋味。”嘴上这么说着,但他心里却一点欲望也没有,现在对他而言,每个女人的肉体都成了白面团一样,产生不了一丁点的刺激。这种改变让他怀疑,这是他要去罪神那边的一种启示——
这世上已经没有任何事情可以吸引到他了。
等到了这所房子时,天色已经很晚了。这里是靠近市中心少有的私房地带,正在等待拆迁,也是李富胜的老家。
因为房产商遇到了财务问题,拆迁计划一拖再拖。李富胜从小在这里长大,可他已经很久没回来了。邻居们也差不多都搬走了。
“其实我一直在考虑一件事,现在想问你一下。”进了门以后,李富胜突然转身,直视着夏雪。
“说吧。”夏雪关上了门,把包放在旁边,熟练地摁下了电灯开关。
“我想知道,费冰欣真的是带罪者吗?”
“怎么?你在怀疑我?”夏雪脸上露出生气和疑惑的表情。
“不是,本来我也不想多问的,你叫我那样对她我也全都照办了,然后还把夏月引到了那里,但怎么说呢,这个过程虽然没有顺利到‘百分百’的程度。但毕竟我还是帮到你了,对吗?”说到这里,李富胜的嗓音有点发涩。
“你到底想说什么?”夏雪一眨不眨地盯着他,她知道当李富胜用这种方式来说莫名其妙的话时,肯定是有事。
“我只是想知道,除了我们几个,还有没有其他带罪者。”
“哼,看来你是在怀疑我。”
“这能怪我吗?”李富胜咽了一下口水,继续说道,“连你如此痛恨的夏月都要先压榨一番,可见你对线索有多执著。而对费冰欣你怎么就轻易地杀了?你没有调查她和‘罪’有关的任何线索,而她房间里的水泥是我们涂上去的,她根本没有进行灵魂印证就被我们杀掉了,这意味着我们连最基本的线索也没搞到,这能不让我怀疑吗?”
“我在等你说下去。”
“那我就直说我的想法了。”李富胜捏了一下鼻尖,口气也硬了起来,“如果她不是带罪者,那我就怀疑你在保护一个我不知情的人。我想知道那个人是谁。”
“哼哼,不管你怎么想。”夏雪突然冷笑了起来,“我让你白白强奸了一个美女,你不应该感谢我吗?”
就在这时,李富胜扇了夏雪一个耳光。
夏雪一下子就发懵了,捂着脸呆在那里。李富胜顺势掏出临走时带在身边的毛巾,一下子捂在了夏雪的脸上。
是阿西的那条毛巾。
夏雪虽然比李富胜要年轻许多,但被他先下手为强,挣扎了没几下,就身子一歪滚倒在地。
“他妈的,老子告诉你,对女人我早就腻烦透了!别老跟我提女人女人的!操你妈!”恨恨地说完后,李富胜把夏雪放到椅子上,然后来到里间打开灯,就见一袋袋的水泥和砖头正堆在原先床的位置。
李富胜接着咳嗽了几声,然后走到外面把夏雪扛进屋,塞到柜子里,然后站在那边又想了一会儿。他把整个思路又理了一遍。他知道接下来就只剩体力活儿了。
以他这样的年纪,要在墙上涂这么多水泥绝对是一件体力活儿。
好在他这一辈比现在的年轻人要能干很多。而且他已经在费冰欣的家涂过一次,现在也算是熟门熟路了。
会在这里灵魂印证可能也是种宿命吧。李富胜希望自己能死在这里。
他曾有一个温柔贤惠的妻子,还有一个即将出生的儿子。曾经的人生好到让人嫉妒。
妻子并不貌美出众,但她是一个好人。他可以说是仰慕她,并为有这样的妻子而自豪。他甚至怀疑用一生的辛苦与爱是否配得上她。他希望能和她永远相伴。可一下子,一切都失去了。世界变成了无法醒来的噩梦。
在医院迎接新生命诞生时,她遭遇了医疗事故,母亲和孩子一个都没保住。那一年她只有二十五岁,未出生儿是个男孩。
医院并没有给出太多的说法,随便一份文件就让两条生命不了了之,还说当时他自己也签字了。怎么可以这么霉?这种事情发生的概率就像在人行道上被雷劈死一样吧。可就真的发生了。他已经没有心情去请律师打官司,也没法接受现实,无处可泄的怨恨只能融化在血液里,侵蚀灵魂。他恨自己为什么还活着。
从此,他对一切美好的事物都怀有一种潜在的敌意。他希望有谁能阻止他的这种改变,可是没有,每个人都把他当成了可怜虫,都躲着他,同情他。没人会批评他。他更把自己当成了悲剧的主角,就像一切都已经注定了,无法逃脱。
你在那边过得好吗?你现在还会生气吗?你还会因我的所作所为而生气吗?我真的很想你能狠狠生气,狠狠地扇我耳光,可是你不了!你从前不是这样的!你就这样不告而别!你只把这空荡荡的房子留给了我!我孤独得就像一只蚕虫,被包裹在里面!你希望我这样度过余生吗?!真的够了!从前的美好回忆,都换作你给我的禁锢!
他心底里的发泄没人能听到,他开始不停地抽烟,变得烟不离口。
他再也不给学生备课,上课只是照本宣读,批作业就是糊弄。到考试前,再偷偷地把考试题目改头换面地放在黑板上写出答案让他们考出好成绩。这样会害了他们,可每当注视着这些生龙活虎的孩子,他都会怨恨地想,他妈的,凭什么让你们这帮小兔崽子顺利生下来,我的孩子就没有机会坐在教室里?!
如果看不到也就好了,可是李富胜得天天面对他们,心里的不平衡越来越厉害,也寻不到一个发泄口。他也只能这样一天又一天地混日子。
直到那个人出现。
在一次家长会上,他遇到了夏雪的母亲。
和滥俗的言情小说开头有点相似,只是主人公没他这般老丑,夏雪的母亲也并没多漂亮,总之完全不是《泰坦尼克号》里的那种桥段。只是她的神韵和爱妻有几分相似,这就已经足够了。李富胜像着了魔一样,长期被孤独所压抑的情感在瞬间爆发出来,她的一举一动都深深地勾住了他。
他觉得自己已经爱上了这个女人。
她的名字叫黄依花。
真可谓“一花一世界”,李富胜自暴自弃的生活开始有了转机。他对自己说,如果能和她在一起就再也不堕落了。
他渴望着下次和她的相遇。
可一年开家长会的次数加起来也没多少,能见到她的时间实在有限。看不到她时,李富胜开始把注意力集中到了她的女儿夏雪身上,并让她担任了语文课代表。
他和夏雪之间的距离一下子就拉近了,自己的赏识果然也换来了她的好感,慢慢地彼此熟识起来了,自己终于也有机会可以到她家拜访了。
对他而言,能做到这步已实属不易,可结局还是把他打回到残酷的现实之中。
夏雪的母亲虽然对他礼遇有加,但她有美满的家庭,对他的暗示完全无动于衷。
在几次试探都完全碰壁之后,李富胜只有悲哀地绝了念头。如果故事能这样落幕就好了,对他来说只意味着一场挫折。
不记得是哪天,放学之后,夏雪突然去找他,问了一下有关期末考的问题。李富胜只想快点回家买菜烧饭,略显敷衍地答完了之后,夏雪突然有点腼腆地对他说:“老师,你今晚能去我家吃饭吗?我老妈今晚烧了好菜,想和你聊聊。”
“这不方便吧?”李富胜心中一颤,但还是推辞了一下。
“没事的,我爸又出差了。”夏雪笑了下。
“啊,那你爸经常出差吗?”
“是的啊,他是在船上工作的。平常虽然在家,但一出去就会很久,跑各种国家。”夏雪的语气里有一丝寂寞。
“这样啊,那得让他多给你带点礼物。”李富胜克制住心中的狂喜,没想到夏雪家是这种状况,独守空房的女人当然会感到寂寞,看来自己多日的追求终究还是有了成果。
走进夏雪家时,李富胜却隐隐感觉到了不对,里面空无一人,不像黄依花会请他吃饭的样子。正当他开口想询问时,夏雪说:“我妈请你来吃饭是我骗你的,她今晚加班,很晚才会回来。”
“那你为何……”
“我一个人待在家里太寂寞了,想让老师来陪陪我。”
“原来如此……”
在这瞬间,看着空荡荡的房间,李富胜感到了一种由衷的失落感。他感觉自己被眼前这位有点脸红的语文课代表给耍了。她可能并不知道自己有多喜欢她的母亲,否则也不会开这种伤人的玩笑。
但无论如何,她都在自己的伤口上多撒了一把盐。
不能就这么算了,应该要让她付出代价的啊,李富胜想。
看到他在发呆,夏雪走近他用手挽住他的胳膊,问:“怎么了?”这是她常对父亲做的动作。
而李富胜却感觉手臂被她的乳房贴紧了一下,虽然马上就松开了,但没想到她只有十五岁,就已发育良好,那感觉真是如此诱人。再看了一眼她美丽的脸庞、柔嫩的脖子和裸露在外的笔直雪白的小腿,一种压抑已久的冲动终于被唤醒了。她长得有点像她母亲呢。
“你是喜欢我来陪你对吗?”
夏雪点了一下头。
“你是喜欢老师对吗,那你知道爱是什么吗?”
夏雪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还没来得及回答,李富胜就接下去说:“我今天就来教你吧……”
这句话在柔和的灯光下听来具有一种奇特的诱惑,然后李富胜二话不说就扑了上去。夏雪根本就来不及有任何反应,身子就被他抱了起来,然后哐的一下,房间的门一下子被推开了。
真是让人自惭形秽的回忆,李富胜一边这样想,一边搅拌好了水泥。
到了最后关头他真的有了一种反省的感觉,这也是以前从未有过的,他开始用铲子往墙上抹水泥。
过了好一会儿,他决定休息一下,然后抬头看看,效果还算不错,还蛮均匀的。只是不知为什么,当他继续开始的时候,就感觉那铲子摩擦墙壁的声音让他有点难受。
随着暗黄色墙壁被涂抹掉,什么东西也在渐渐地永久地失去了。
然后是堆在一边的砖头,红色的,一块一块竖着垒起来,它们就像墙的细胞组织,渐渐地被封闭在里面。
这么做的时候,一种与房子的共生感油然而生,好像从此他与这房子就成了连体一样。
妻子可能早就希望他这样做了,李富胜不禁想,若肯为一个人将自己绝对封闭,那才是绝对的爱。
可是他做不到。他对她的爱还到不了这种程度。这也让他很苦恼。
当房间门被砖头封住三分之二时,李富胜已感到浑身酸痛。他需要休息一下。
他坐在了旁边的椅子上,回想起当“罪”的事件开始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