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此情形,柯寒只得朝阿贵和丁缓点点头,示意他们暂时回避一下子。
阿贵和丁缓苦笑一声,很自觉地带上门,走了出去。
“我是晏紫的父亲!”老陶就仿佛一个犯了错的小孩,说出了天大的秘密,他颤颤巍巍地朝柯寒解释道,“保护好自己的孩子是父母亲应尽的义务!我没有理由不去找她!鉴于自己从来没有尽到一个作为父亲的责任,所以,我恳求你,答应我随你一起去吧。”
尽管老陶说话的声音很轻,但是,因为绝对八卦的问题内容,使得他的话依旧犹如惊天春雷,震得柯寒无所适从,一下子就懵了,呆立着,茫然地望着这个让人捉摸不透的老陶。
“我曾经做过定西侯的马前副官,那时,我们的关系比亲兄弟还要亲!”老陶慢慢地平静了下来,他好像在讲一个跟自己毫无关系的故事,神情木然。
“别开玩笑了,这跟晏紫有什么关系吗?”柯寒问道,“你不能编造这样的理由。”
“我是认真的,我说的都是真的!”
老陶急了,他简要地解释道——“20年前,尚书大人徐之恩被奸臣所害,贬职回乡,却又因为家道中落,又被地方官员栽赃,辗转流放,往西域草场牧马,其妻因久患风寒,与当年的某一个寒夜病发不治身亡。
随行之女徐慧聪明好学,棋琴书画,无所不能,既懂事又会缝补洗汰。每每徐之恩慨叹,借酒浇愁之际,徐慧总默默地静立在一旁,含泪服侍其父。
某一天,徐之恩又饮酒过度,烂醉如泥,徐慧也因为劳累困顿,趴在桌上睡着了,半夜被烟雾熏醒,睁开眼一看,原来是油灯翻到,燃着了稻草床垫,差点烧毁了赖以生存的草棚。
徐之恩这一惊非同小可,从那以后,便彻底戒了酒瘾。
当时,徐之恩面对女儿疲惫不堪的身影,哀叹自己无能,没能照顾好自己的太太,已然铸成大错,若是再失去女儿,便再无脸面活在世上了,遂于次日,放下老脸,赶到定西侯王府,恳求看在同僚的份上,帮忙将草棚修葺一下,谁知,定西侯不禁不予理睬,还大加羞辱,以至于一病不起。
于是,生活的重担一下子全都落在了徐慧的稚嫩的肩头,白天,徐慧在牧场放马,晚上,还替人织毛衣,以获取少得可怜的一点报酬,用以养家,并且为父亲购买保命的草药。
有一天,我去马场领马,哦,那是一年一度的马术大赛在即,我奉命为定西侯陈彧选马,忘了解释一下,这个陈彧是现在定西侯陈为高的父亲。
当时,我只身来到徐慧所在的牧马场,事有凑巧,马棚的钥匙在徐慧的身上,而徐慧为徐之恩配药去了西凉镇上,我便在徐之恩的稻草铺就的病榻前守着。
望着那个清高无比的尚书大人,竟然落魄到这个样子,我心中骇然,大概是因为我看上去较为实诚吧,徐之恩大人跟我谈了很多他在朝廷的事情,他很健谈。
在与徐大人的交谈中,我才得知,徐之恩是得罪了当朝皇帝身旁的红人禧妃,才遭遇大难的。让我感到惊讶的是,尽管如此,瘦的皮包骨的徐大人依然是一副铮铮铁骨,与世无争的样子,还一口一个罪臣愧对皇上,未能写好大顺史志,留下了遗憾等等好多谦卑的话,直说得老泪纵横。
说实在的,当时,我也备受感染,只可惜,我只是一个下人,虽然很是同情尚书大人,却毫无办法帮助这个落魄的尚书大人!
坐在尚书大人的病榻旁等了很久,却迟迟不见徐慧回家的影子,这个时候,不光是我急了,徐之恩大人也心急如焚,他咳嗽着,费力地担心地说道,怕是慧儿出事了吧?便恳求我,帮忙去西凉镇上找找。
没办法,稍有为难的是我并没有见过徐慧,但为了不让他担心,我只好硬着头皮赶紧驱马往西凉镇上赶去。
在西凉镇通往牧马场的路上,就看到一个女孩被几个Lang荡汉子围着,我也急着要去找徐慧,见路被这样的人挡住了,十分恼火,便大吼一声,冲了过去。
同情弱者是人的天性,我直接挥鞭抽打了几个汉子,他们便掉头来围住我,从腰间抽出匕首,一起胡乱地挥动着。
说他们没有功夫那是胡扯,即使没有一点功夫的人,也是一身横肉,让人见了都瘆得慌。西域汉子一个个的人高马大的,他们看我个儿不高,根本不放我在眼里,他们中的一个壮得像骡子一样的家伙一把抓过我抽过去的鞭子,‘嘭’的一声,就将我拉下马来,随即,几个人一起对我拳打脚踢,在我身上一顿狠揍。
与少数民族和平共处是大顺朝的规矩,我扬起鞭子抽打,也只是空抽,除了吓唬一下他们外,压根就没有抽打他们的意思。
然而,我的这个动作惹怒了他们,便引来了祸端。
但是,我不能束手就擒,便一把掐住其中一个与我差不多高的那个家伙的脖子,死也不松手,结果是,我身上中了不下十刀,而那个被我掐住脖子的家伙也憋得脸色发青,背过气去。
我忍着痛在人缝里冲那个姑娘喊道,‘你还不快走?’谁知,她‘哇’的一声哭了,手中的药包随着跌落在地。
不用说,那个姑娘就是徐慧,她用充满感激又十分恐惧的目光看着我。
就在这时,定西侯家的公子,就是现在的定西侯陈为高和一帮公子哥从一家赌馆里出来,看到躺在地上人是我,倍感惊讶,更为不可思议的是,那些Lang荡汉子竟然是和他一起玩牌的赌友。
陈为高朝那几个家伙吼了一声,然后让人架起我,再瞅瞅惊恐万状的徐慧,不以为然地说了声,‘就这货色,也值得这样拼命?’哎,我那十几刀算是白挨了!
我告诉陈为高,那个女孩就是牧马人的女儿,陈为高淡淡地道,‘尚书大人的千金?可惜了呀!’然后,便让两个人留下来,陪我到药房去看看,自己却和那几个汉子一起走了。
徐慧撒了药包,因为那些草药溅了污水,不能再用了,她神情沮丧地呆立,我让她和我一起重新返回药房,用定西侯在药房的账户为她配了足够一个月服用的药剂,然后,和她一起回到牧马场。
遗憾的是,徐之恩没能等到徐慧的回家,撒手人寰了。
这是我万万没有想到的!
我帮着料理完徐之恩的后事,留下一些钱,和架着我的两个人一起,匆匆地赶着几匹马往西王府赶去。一路上,我始终放不下徐慧,她的抑郁的神情,让我有些不放心,走的越急,越是不舍,大约半袋烟的功夫后,我还是跟那两个人交代一声,就打马回撤。
回到草棚,让我意外的是,徐慧还倚在门口张望,当我跨下马背,重新回到那间小屋,她失声痛哭起来。
那天,我们聊了很久,从家庭聊到朝廷,她把她知道的一切都讲给我听,然后,她说她很感激我今天救了她。
我在草棚住了整整五天,陈为高才不管在干嘛呢,他向来都是只要我做好他分派是事情就行了,一般都有几天的自由时间,所以,我才能安心地住在草棚养伤。
我和徐慧发生了不该发生的事情是在第三天的晚上,那个晚上,我们喝了一些酒。我只记得,她跟我说过,她愿意为我做她能做的一切,当时,我很感动,然后,就醉了。
后来,我回到西王府,让陈为高帮忙,给徐慧找个差事,陈为高倒也干脆,没过两天,就答应让徐慧道西王府辅佐账房,当时,我很高兴,可不知为什么,徐慧看上去很是抑郁,尽管,最后还是答应过来帮忙,但是,对我的态度冷淡了许多。
再后来,徐慧意外地和陈为高结婚了,当时,我的心情有说不出的难过,虽然,我安慰自己说,他们一个是曾经的尚书大人的千金,一个是西王爷的继承人,他们是门当户对的,可是,情感上仍旧痛苦万分。那个痛,比我那一次为了她在背后受了十几刀的砍伤还要痛楚。
到了冬天,晏紫就出生了,王府上下的所有人都很开心,唯独陈为高阴沉着脸,这倒是让人很是意外。
又过了两年,就在我随军出征西域战事,得胜回府的时候,得知,徐慧因为胃病救治不愈,痛苦难耐,自己喝药死了。
我对这样的说法一直持怀疑的态度,但始终找不到怀疑的地方究竟出自哪里。
后来,侍奉徐慧的佣人也无缘无故地解雇了,再后来,有人传纸条告诉我,夫人的死跟她的孩子有关,让我大为吃惊的是,她的孩子就是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