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时光荏苒,匆匆一年,空缺了1996-1997赛季的陶惟还有一年即将步入成年,因为陶惟空缺了整个一年的赛季,整个国家队参加长野冬奥会的队伍中,男子花样滑冰成为了唯一一支还没有门票的队伍。

不单单队友们心里压力剧增就是一力替陶惟承担的马德明也是背上了沉重的负担。总局一天一个电话不断的催促每每让急躁的马德明恨不得把叮铃铃作响的电话摔了。

1997年1月21日,拿着陶惟护照的马德明在挂断电话后,冲着坐在对面笑的满脸褶子的杨国成撇了下嘴,“我去送护照顺便谈下经费的问题。”

边说边收拾东西的马德明一脸的怨气把杨国成逗的哈哈大笑,外人都以为陶惟状态不佳,可杨国成却很清楚,陶惟根本不是,之所以空缺整个一年的赛季,固然有身体的原因,但更多的却是马德明压下了陶惟的比赛,一年前,进入休整期的陶惟经过三个月的调整,已经恢复到了最佳状态,可看到身高窜了一大截的陶惟,马德明却皱起了眉头,经过仔细考虑,又询问了丁敏和专业医生,陶惟因为进入男孩子最后的生长期,此时无论对身体还是对心里都是双重的考验。

尤其是身体,如果一年中陶惟受伤,那么生长期留下的伤病将伴随陶惟一生,运动员最怕的伤病是马德明不希望看到的,尤其是对陶惟,透支生命的运动生涯已经让年少的陶惟承担了全部的重任。

如果可以,马德明不希望看到心爱的弟子后半生只能坐着轮椅,想了又想,马德明抗住了所有压力,压下了陶惟的比赛,经过足足一年的调整,可以说,此时的陶惟绝对到了巅峰状态。

不提看到拿着护照的马德明总局领导有着怎样的兴奋,离开办公室的杨国成在训练场找到了陶惟。

满是激赏的目光落在冰面上旋转舞动的陶惟,随着年纪的增长,无论是技术还是表现力都日趋成熟陶惟虽然一年没有参赛,但技术却已经站在了世界的巅峰,单论四周跳,陶惟已经能够完成4t、4s、4f、4lo、4lz五种,就连陶惟曾经无法完成,如昙花一现的4a也就是四周半陶惟也已经完成。

连跳更是做出过最难的433,虽然433的成功几率并不高,甚至可以说,很低,但毕竟成功过,而且陶惟还年轻,随着陶惟的年纪增长,经过淬炼后的陶惟会成长到什么程度,已经没有人可以预料。

但看着场中优雅灵动的陶惟,杨国成心中却隐隐有种感觉,陶惟的时代来临了。

这种势不可挡的来临不是任何人能够阻拦的,那怕有着悠久历史的欧洲大国,依然无法阻止陶惟前进的步伐。

1997年,三月,蚕伏一年的陶惟终于出现在世锦赛的会场,那一刻,不单单队友们眼睛蹭的一下变的锃亮锃亮,就连难得出现在赛场上的领导也随行赶往此次世锦赛的比赛城市瑞士洛桑。

纯东方人的面孔,透着精致也带着淡雅,身高一米七五的陶惟因为学习舞蹈的原因,体态修长身材挺拔,越发清澈的眼神和平和的气息使得陶惟很是吸引人。

出现会场的陶惟并没有急着赶到训练场去抢那极少的地方,而是默默的坐在后台,看着一张张熟悉而又陌生的面孔,那一张张会在今后十几年叱咤冰雪世界的面孔将是陶惟强劲的对手。

要说不激动是假的,但更多的却是高昂的战意,因为整个赛季的缺失,陶惟的出场顺序极度靠后,这也是陶惟并不急着去场上找感觉的原因。

第一天的短节目,倒数第三个出场的陶惟选用的曲目《再会诺尼诺》,前有俄罗斯名将傲人的成绩后有m国新锐小将紧迫逼人,已经做好热身的陶惟出场了。

稀稀落落的场上,饶舌的名字和陌生的国家让现场一片萧瑟,视觉的疲惫已经让很多特意赶来观看的观众离席,摆好姿势的陶惟示意音乐开始。

出场顺序已经没有任何优势的陶惟好像没有看到那一个个站起的身影,一张沉静的面孔在音乐响起的瞬间顿时变了,随着悠长的音乐伸臂的陶惟急速后滑的身影掀起了微长的头帘。

细软的发丝随着急速舞动的身影不断的飞扬,2分40秒的短节目中,按照规定做完所有动作的陶惟虽然零失误完成比赛,但也没有任何出彩的地方,只能说陶惟的动作很标准的裁判员们给出的分数很低,低的陶惟只能勉强挤进比赛。

并不意外的低分是陶惟和马德明预料之中的事情,好在短节目中彼此之间的距离并不是很大,所有参加比赛的选手都清楚,真正决出胜负的是第二天的自由滑,那时候,是否真的能跻身顶尖运动员行列的选手们将会做出一系列高难度的动作。

下场,回到后台,微微喘息的陶惟微微皱了下眉头,顺着落在身上久久没有离去的目光看去,温和的笑容出现在视线内。

微微楞了一下,眼底闪过一丝诧异的陶惟虽然不解但还是笑了一下才收回了目光。

弯腰脱下冰鞋的陶惟套上运动服,把冰鞋装好,背着大大的背包跟着马德明离开了后台,不疾不徐的步伐让眼底闪过一丝兴趣的诺尔曼诺夫嘴角露出一丝笑容。

“嗨,诺尔曼你在看什么?”

身后传来的询问让诺尔曼诺夫收回目光,转身看向站在身后洋溢着自信的面孔,微微一笑,“看一个传奇。”

诺尔曼的回答惹来一阵诧异的呼声,纷纷围在身边洋溢着自信骄傲的面孔让诺尔曼只是淡笑不语,走出人群,慢慢往驻地行去的诺尔曼不知道那个有着一张清俊面孔的孩子成长到了什么地步,但是浓郁的好奇心却久久无法消去。

回到宾馆,躺在床上,闭目养神的陶惟回想着今天的比赛,双剑合璧终于出现了,空缺了一年赛季陶惟并不后悔,虽然运动员需要大赛淬炼才能日趋成熟,但陶惟清楚,重任加身固然会得到很高的地位,可那种来自心里的压力也是极重的,否则当初陶惟不会欣然接受三个月的调整期。

而且身高、体重都有所改变,陶惟也需要时间去适应,与其去赛场上找感觉,不如慢慢的去找那份契合,好在一年的时间,终于重新找回感觉的陶惟已经重新调整好状态。

对于这场关系到奥运门票的比赛,陶惟势在必得,不仅仅是为了自己,也是为了身后那群努力付出的队友,世锦赛,分数越低,能够进场的人数越多,如果陶惟能够把分数压在2分,那么就意味着,花滑队将有三名选手参加长野冬奥会。

而就在陶惟闭目养神回想比赛进行最后总结的时候,隔壁的马德明却深深的皱起了眉头,看着随行的领导眼神中盈满了不悦,“每个裁判员的喜好不同,陶惟会努力,但是不见得会得到所有人的认同。”

满脸不悦沉声说道的马德明让黄忠一阵好笑,“我知道,我这不是说希望吗、希望陶惟能取得好成绩。”

已经不是第一次见到马德明这幅模样的黄忠能够理解马德明的心情,只是希望陶惟取得好成绩的黄忠仅仅只是随口一句却惹来马德明满脸的不悦,失笑摇头的黄忠随即转移话题。

第二天上午九点比赛再次开始,这一次,陶惟选出的曲目是来自电影《宋氏三姐妹》的电影插曲。

悠扬的音乐经过交响乐团的改变越发的厚重,出场依然靠后的陶惟这一次没有避开人群,而是站在了人群中,透过直播电视观看者对手的比赛。

先后出场的普鲁申科、亚古丁掀起了一阵阵的高超,完美的四周跳,经典的贝尔曼旋转,年轻的普鲁申科虽然在年级上小于亚古丁但无论难度还是表演力都丝毫不逊,双保险的俄罗斯选手掀起的高超不单单带给自身荣耀也给后面的选手形成了巨大的压力。

紧随亚古丁出场的n国小将连续两次三周连跳失误更是让整个会场陷入一阵低迷,因为出场顺序的关系,排在后面的陶惟看着或是顶住压力正常发挥或是失去往日水平的选手,暗自摇头俄罗斯双剑合璧的威力的同时也长长吐出一口气。

紧张虽然不会有,但隐隐的驿动却很明显,看了看比赛,前面还有四名选手的陶惟收回了目光,坐回了自己的位置,闭上双眼,靠在了杨国成肩膀上。

明显闭目养神的姿态顿时引来一阵侧目,就连一直悄悄关注陶惟的诺尔曼都露出一丝疑惑,难道这个来自东方的孩子放弃了?

无法定性的诺尔曼仔细观察着陶惟,舒展的眉心和沉静的外表,让对东方人面孔很是头疼的诺尔曼看了半天也没有看出。

暗自摇头的诺尔曼只能收回目光等待着比赛快点进行,五分、十分,十五分钟,再次睁开双眼的陶惟站起身活动了一下腰身,冲着眼底没有隐藏担忧的杨国成笑了一下。

缓步来到闸口前,默默等待的陶惟没有了上一刻的驿动,整颗心沉静下来的陶惟在身后教练的注视下,在不知名的关注中,终于上场。

黑衣黑裤,简洁而又带着一丝优雅,摆好姿势,示意音乐开始的陶惟在万众瞩目中伸出手臂,弯曲的右臂随着钟声的响起,而缓缓张开,脚下速度并不快的滑行中,双脚不断交错的陶惟随着厚重低沉的钢琴声不断的加快。

当第一声好像敲打在众人心间的琴音扬起时,急速后滑的陶惟刷的一下跳了起来,一圈、两圈、四圈、砰的一声闷响,完整的1440度后外点冰四周跳完成,干净利落的落冰,满目幽深的陶惟表情随着音乐慢慢的变了。

灯光下的冰面上,冰刀刻画出的纹路交织着,密密麻麻,如同一张巨大的网,越收越紧,光亮刺目,冰面上,表情肃穆的陶惟,随着悠长强劲的音乐不断的旋转、滑行、。

即普鲁申科之后,第二个做出贝尔曼旋转的陶惟以更加柔韧的肢体语言完美的诠释着厚重中的那份深沉,一个接一个三周不断的出现在众人视线中,站在场边默默的数着跳跃次数的诺尔曼微微皱起了眉头。

五个吗,音乐过半,陶惟已经完成了一个四周、五个三周,那么接下来又会是什么?

双目闪烁了一下,站在场边的运动员越集越多,第一个33出现,衔接完美没有一丝瑕疵的陶惟飘逸的身影让在场的运动员倒抽一口冷气,33对于进入自由滑的选手而言并不难,但能够做到如陶惟一样飘逸却又不是阳刚之气的却很少。

无论从跳跃的角度还速度而言,陶惟的跳跃都已经达到了无可比拟的高度,慢慢随着音乐节拍而响起的巴掌从诺尔曼掌心下响起,站在诺尔曼身边的几名参加比赛的俄罗斯选手虽然眼中闪烁着耀眼的不服,但那份浓郁的体育精神却并没有失去。

整齐划一踩着节拍响起的掌声渐渐席卷整个会场,士别一年再次站在赛场的陶惟随着音乐的节拍不断的飞舞,灵动的身影,不断的随着音乐变化的面部表情,完全用在肢体语言去诠释乐曲的陶惟越来越灵动的身影深深的吸引了诺尔曼的目光。

大气磅礴充满了速度、力量甚至与柔美的舞动,完美的融合三种表演力的陶惟精彩演绎随着音乐声渐渐落下,而达到了顶点,当音乐声终于即将到达尾声时,急速向后滑行的陶惟用左足后外刃起跳,同时用右足刀齿点冰,低低的惊呼声响起。

下意识屏住呼吸的马德明紧紧抓住掌下的护栏看向再次起跳的陶惟,难度系数达到11.0的4lz,勾手四周跳,半空中急速旋转的身体好像一阵黑旋风,虽然高度、速度甚至与力量都够,但还差一个落冰,任何人都不敢保证陶惟会完整的完成比赛。

不单单是马德明不敢保证,就是在场的任何一个人都不敢保证陶惟能够完整的完成难度系数超高的勾手四周跳,掉落的身影,刷的带出一声刺耳的响声,微微晃动一下的陶惟稳住了晃动的身影。

轰的一声,全场暴起热烈的掌声,第一个,世锦赛第一个勾手四周跳在陶惟身上完成,虽然因为落冰的不稳而略有瑕疵,但任何人都不能否认陶惟完成了4lz,而陶惟的这个4lz也是至今为止,在比赛上尝试并完成4lz的选手。

音乐声停止,单膝跪地双手环抱的陶惟低着头身体不断的起伏,啪啪啪的掌声中,陶惟抬起头,满脸的汗水晶莹剔透,脸上还没收起的肃穆慢慢的收敛,嘴角上扬的陶惟露出了今天的第一抹微笑。

清澈剔透的眼神,上扬的嘴角,一身简洁并不失优雅的陶惟起身,单手放在腹部,弯腰谢幕,滑向站在场边的马德明。

精彩绝伦的表演落幕,走下冰场的陶惟与身后冰面上交错的纹路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冲着站在一旁挥手的诺尔曼笑了一下的陶惟直接回到了马德明身边,伸出手抓住了马德明的手臂,突然的动作让马德明脸上的笑容一僵,双眼腾的一下睁大看向陶惟,隐藏在眼底的痛楚让马德明心底咯噔一下,一下子想起最后一个四周跳,陶惟落冰后的那个晃动。

反手拉住陶惟的马德明手指冰凉,“陶惟...。”

微微摇头的陶惟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教练,落冰的地方有点鼓,我脚腕崴了。”

低低的耳语让马德明呼吸一滞,低垂眼帘,微微点头,扶住了已经维持不住身体重心的陶惟,靠在马德明身上,额头汗珠顺着脸颊流淌的陶惟慢慢留下一串或诧异或疑惑的目光回到了休息室。

关上的房门消失的身影让诺尔曼皱起了眉头,仔细回想陶惟异常刘畅的动作,除了最后一个落冰,落冰?眉头紧锁的诺尔曼看向冰面,转头询问身边的队员,无解的回答让诺尔曼看向了紧闭的休息室大门。

坐在凳子上,掀开的裤腿和勉强脱下的冰鞋露出陶惟肿胀的脚踝,肿的跟馒头的似的脚踝让马德明倒抽一口冷气,“老杨,叫张万里。”

低喝一声的马德明随即拽过急救包,找出冰袋贴在了陶惟肿胀的脚踝,“怎么样?”

刺冷的冰袋贴在脚踝让陶惟微微松口气,笑了一下摇摇头,“估计没事。”

很快赶来的张万里身后还跟着黄忠,一眼看到陶惟肿胀的脚踝,黄忠眼底闪过一丝担忧,错开身,让张万里仔细查看的马德明满心担忧的等待。

仔细摸了下骨头,又活动脚踝的张万里随即松口气,“没事,拧筋了,陶惟,忍着点,趁着时间短,把筋抻开。”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陶惟点点头,接手的张万里随即把陶惟扭伤的右腿抬起放在凳子上,找出药酒,到在手中,仔细搓热后,开始给陶惟抻筋,按在脚踝处炙热的大手让陶惟皱了下眉头,还没缓过劲,剧烈的疼痛袭来,呼吸一滞,后脊瞬间出了一层汗珠子的陶惟顿时白了脸。

下意识想要抽回右腿的陶惟随即被张万里喝住,而站在一旁的马德明也抱住了陶惟,喘着粗气的陶惟双手抓住凳子边,冲着张万里笑了一下,“张叔,没事,来吧。”

抬起头看了一眼小脸煞白的陶惟,点点头,一言不发的张万里那双有力的大手再次按在了陶惟的脚踝处,一下又一下的剧烈疼痛持续了半个多小时,身上的黑衬衫都湿透的陶惟因为疼双手已经绷直,连眼珠子都有点发红的陶惟看着终于停手的张万里顿时松气,湿哒哒的头靠在了马德明身上,粗重的呼吸汗湿的头帘紧紧贴在额头上,外表狼狈不堪的陶惟疲惫的闭上了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