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二章 神雕侠侣,绝迹江湖(终)

2000年,自程燃重生,在文化墙上画下与地球交汇那年的彗星轨道图的时候,海尔波普彗星已经远行了四个年头。

在寂冷的宇宙,这四年和千年万年的时光一样,兴许只是毫无区别的,转瞬即逝的刹那。

然而对于这颗星球上的生命来说,四年足以从出生到灭亡,足以从稚嫩到成熟,可以风平浪静,也可能波澜起伏。

这新世纪的第一年里,中国的即将入世成为了宏观层面的主要话题,有亚洲资深的政治家预言,如果中国未来参与到世界贸易和金融活动中,不转移教育和经济两大发展中心,中国很有可能成为世界第二大贸易国,成就在2050年成为现代经济大国的目标。

而事实上未来只用了20年,入世后的中国就成为了世界贸易体系最大的赢家。

即将入市带来的各种变革和纷争,暗流涌动。很多开放的竞争性领域,国内企业都将和跨国公司同台竞技,参与到更严苛的国际市场厮杀中去。

也有在这种时候和跨国公司利益所勾连的势力集团浮出水面,伏龙公司在美国之行,就遭遇了这样一场狙击。同时蓉城所在的西南地界所引发的政治风波,其所带来的影响和后果,也确确实实影响和改变了很多的东西……

前面路上的险峻,好像已经逐渐露出狰狞。

摆在更远处的,是隐约酝酿着的未来更大的风暴。

所以在这个纳斯达克的寒冬里,程燃开始了高筑城,广积粮的行动。

也就是在这样的四月里,CQ同时在线人数达到了十万人。而同期注册用户数,是五百万。CQ已经正式打败了所有同领域的ICQ类竞争对手,稳居第一位。在这个过程中,程燃除了划定大方向的战略之外(其实他也只能这么做),基本上都全盘交给李明石。

而正是因为对前世CQ原型的一些了解,程燃更大的程度上,都是以那样的框架来划定CQ的发展,对于一些李明石过激的战略举措,程燃都划去了。

《灵域》游戏的火热,给CQ创造了大量现金,现在通过各个网吧的交易系统,记录经常在刷新。当活动怪物或者区域开放的时候,时常可以看到很多人红着眼睛在网吧蹲守的场面。

当然《灵域》也可能被中国日趋进步发展的游戏市场上其他产品给追上来,但先发优势奠定了《灵域》游戏的马太效应,未来持续很长一段时间,哪怕未来游戏市场会充斥各种各样的产品,CQ的《灵域》都有一席之地。

程燃否定了李明石投入更大精力在游戏业务上的想法,告诉他游戏业务和版块只是为了CQ主业吸金作用,这一块在精而不在多,如果CQ昏了头再去代理研发其他的游戏产品,而忽略了主业的建设发展,那么最终得不偿失。所以在游戏业务上,CQ只需要做到升级《灵域》的双端体系,深挖游戏体验,争取最大化游戏性,而不是单纯的比拼新引擎技术和图形效果。

在程燃对李明石的预计中,游戏行业虽然确实能够造就一时声名鹊起的产品,游戏可以成为经典,但却无法永恒。

“游戏只是人对娱乐的次级需求,无法和即时通讯这种在信息时代最本质的社交需求相提并论,所以我们要分清楚主次,人是社会动物,人会通过与环境的交流辩证自身,社交几乎是每个人的天性,紧扣住人类最根本的需求,无论社会和这个世界如何发展,一款游戏可能会过时,但是人与外界人与他人的交互,却是永远的主题。”

“掌握了连接,我们就能掌握未来。”

类似这种时常会挥舞大棒给可能走偏的李明石团队敲打的事情,程燃也会这么做。

“而且,即便我们未来要进军游戏业务,主要还是看联众平台,另一方面也有现成咱们打交道的好朋友御碧公司嘛。”面对李明石几个人古怪的表情,程燃连忙澄清,“我可不是打算能有一天收购御碧把那个法国女人给踢走报她落井下石的一箭之仇……就是找个机会入点股,有点话语权,有钱一起赚,游戏有BUG的时候当面去他们公司拍桌子嘛!”

嗯,虽然可能将要拍坏的桌子,能摞十层楼那么高。

……

也许是出于补偿,姜红芍小姑的会展主体馆一期建设项目,落在了徐兰和张薇炎华置业的建筑公司炎华建设上面。

自己老妈的炎华置业一开始走的就是和大部分地产商截然不同的道路,既不单纯做开发商去滚雪球玩资本运作追求利润最大化,还因为成立之初谢候明的渊源关系,不光有自己的建设公司,同时也有设计公司,三位一体。

这意味着对于整体和各部门协调运作的要求更高,对企业管理水平的要求要达到一定的程度才能玩的转。

这上面其实是谢候明的铁腕手段在推行,张薇和徐兰手上直接有一整个跟着谢候明征战国有资产投资,治理整顿过大型企业的人员团队,这些都是历经实战出来的骨干而非科班出身只会纸上谈兵的庸手。

所以蓉城能敢像是炎华置业这么开局布局的还真找不出几家来,直接带来的好处就是公司整体的衔接性更强,品质过硬,而且三方面出成绩,对于品牌的建设也是齐头并进,更利于立起招牌。

这说的可不是浮夸的营销能力,而是实实在在的整体聚合能力。如果再将李韵的国际会展中心项目接手承建出来,前身就是由承建了众多市政工程的建工集团第四公司改制而来的炎华建设,怎么都能跻身国内民营建筑企业的前二十序列上去。

承建市政重点工程和类似国际会展中心这样有影响力的项目,亦是一家建设单位最有效的上升捷径。纵观国内十大民营建设企业,无一不是有这样深厚的“市政施工”背景。

当然,从另一个角度来看,姜家这位小姑的眼力和算计能力也是很精准的。

有时候两下一比较,类似会展这样的工程,程燃不顾及手上产业的吃饭问题,孤注一掷,钱还是能拿的出来的。然而立项,拿地,各方面其中的关键环节,利益权衡,资源人脉,就不是现在的他能够办得下来的。

所以面对姜家小姑,还是不得不承认对方在这个领域,是妥妥的能量深厚啊。

很多方面,其实程燃现在都很缺,虽然占着未来的发展路径,但他能切切实实借到的高层力量,是谢候明这个领域和层次,自己老爸兴许路子更广一些,但毕竟是隔着的,那不是他能具体拿到的。现在看来,还真是需要通过一些高层的金牌护符和通道,才能为往后的事业保驾护航。

毕竟,柳高那个势力集体,还有背后更深的一些能量的威胁,是切切实实的存在的。

对方能掀起西南地界的一场风暴,连姜越琴乃至她背后的事物都被波及,虽然这可能有柳高这样一个人物起到从中作梗的因素,但这所造成的震荡,相信在一些拿捏住了脉络的旁观者角度,的的确确还是很惊人的。

伏龙公司若不是程飞扬进行应对的调整,改制股份,各种内收外紧,很可能遭此一波打击,就要一蹶不振。

实实在在的问题,就在眼前。

需要更大的能量啊。

CQ还在成长,但无论是CQ还是蓝点,阿里联众,亦或者天行音乐,都是短时期内无法带来这样能量的。

程燃的高中生涯,就要结束了……

在破阵鼓的鼓点中,下个阶段,也将要来了。

……

……

谢飞白在CQ上欲言又止,近期两人的聊天中,程燃能感觉到谢飞白的不同,他现在家里谢候明和张薇都常不在家,所以就是他姥姥住过来看管他,遇到忤逆的事情也不多说话,等谢候明回家来一并算总账,谢飞白苦不堪言,偏偏对他那个唠叨姥姥轻不得重不得,甚至有时候根本不敢对她稍有违逆,倒不是怕谢候明,从小到大都是谢候明揍过来的,谢飞白对他撩起裤子就要踢几脚各种招式套路知之甚详,所谓见招挨招已经习惯了,多数都能做到拳在身上挨,心驰俗务外的厚皮菜境界。

但千万不要以为他姥姥就是个唠叨小老太,作为云南大学退休教授的老太曾经是西南联大的学生,遗憾的是只在理学院读了两年专科,而且也是四四级的小师妹,但那时也已经见过很多高川仰止的老学长老学姐,不过这个每次联大校友会都会专程飞一趟和在世的老校友们聚会的老太,却从来不把那群如今大部分都名声震耳或者在行政级别上高不可攀的老同学挂在嘴边,平时爱唠叨的也是家长里短柴米油盐,只有逢年过节远在京城或者各地乃至于海外打过来的电话对面人的问候,才显出她的不同来。

有时谢飞白也会有模有样跟程燃讨论商业,聊游戏史话,争论一些观点,物理概念,甚至还能讨论一下习题,很难说他怎么就从当年那个张口闭口脏话连篇满脸戾气的样子变成了现在这样,两人以往交流还算正常,但这回他的遮掩倒是引起程燃的兴趣,再三深究之下,谢飞白才说明,原来那天从天行道馆回家路上,路过西北中学,好像看到个熟悉的人,以前初中部欺负过的,后面转学就不知去处了,没想到对方转到了蓉城。

程燃问你怎么欺负的。谢飞白则是说具体也记不得了,大概也就是当时觉得对方显得很清高,有时候看到他们那一帮人结伴而行,就总是觉得看他们很不屑,他们干了些什么坏事,对方撞见了就总是义正言辞,好像站在道理的一方就得理不饶人,用当时的话来说,就是看这个人怎么都不顺眼,认为他假清高,道貌岸然,特别一次谢飞白去警告一个喜欢说闲话的女生,其实也没怎么着,只是谢飞白名头吓人,那女的一见面就哭了,结果那男的挺身而出,以为他在欺负女孩,记得当时气不打一处来的谢飞白干脆直接把怒气发在了这个出头鸟身上,最后是把对方回力鞋扔进了污水渠,那小子大概也是真的体会到强权既是公理,后面也在不敢面对他们“挺身而出”,但偏越是这么畏缩,谢飞白身边那些狐朋狗友就越是得寸进尺,后来那学生就转学了。

“你这干的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事啊……”程燃也是无语,“那既然遇上了,就去道个歉吧。”

“道……歉?”谢飞白在另一头愣了一下,最终还是回应,“怎么可能!”

之后就下了线。

看着头像黑白,但其实在程燃这里显示着隐身状态的谢飞白。知道其实他的那番话,未必没在谢飞白这里有半点的落地生根。

天行道馆,边城路,洗面街,西北中学。

倒得临近毕业的最后三个月,谢飞白所在学校的出勤率也在直线降低,逃课更是谢飞白的家常便饭,经常来天行道馆,也经常下午走一截路,到西北中学这边,已经见到了那个人几次。

像是有些刺,就在那里。谢飞白后面还听说了很多事情,那个叫做赵桁的男生,其实严格来说不是他们逼走的,他爸当时是山海一位工程师,那个年代,工程师就是别人眼里的知识分子,有地位,体面,时常以持身秉正教导他自己儿子,恰好赵桁也是成绩好,在片区远近闻名,都说家庭教育优秀,结果后面赵桁父亲出轨了,就在他初中那一年,闹到了单位上,身败名裂,他爸服了过量安眠药,真心求死,没抢救过来。他妈一个人带着他转学了。

谢飞白是上高中的那年,从对方以前单位的一个学生那里知道了全貌。

现在又见到了那个男生。

好像和当年没有太大的变化,有一天谢飞白还看到他走过去跟人自然的开玩笑打着招呼。

他也不知道他会这么来找对方是为什么,但好像是在窥探着,心底好像还有那么一些可以说是忧惧的事物,但看着对方这样无变化的平常,好像扰乱的那部分心绪,才稍得平静。

此时想到程燃的评价就恼火。

“你才乱七八糟。”谢飞白把烟头一扔,向前。刚走过胡同口,旁边就突然蹿出人来,有什么力道作用在了自己腰眼子上,但其实冲力和气势都不大,谢飞白先愣了一下,不过就那么鬼使神差的,他没有如以往打架那样应激反应的第一时间调整,向旁边趔趄了两步,过来的又一脚踹背上,才把他高大的身体蹬倒在地。

面前的是当年的那个男生和身边三两个同学模样的人,一边喊着“是不是他?”“是不是他?”

谢飞白想站起来,不过动作和反应都比平时要迟缓,对方冲上来,形成合围的势头,踢踹,从身边人空隙挤过来出脚。

这里属于市井,一些个路过的人站住了,有大妈,有些背着手逛街的中年人,但都是事不关己的旁观。

谢飞白重心不稳,对方不断踢踹想把他打趴在地上,但哪怕是身体失去平衡,他都会用手支在地上,不倒下去,这引起了对方的拗气,下手更重,谢飞白手掌磨得血肉模糊。

他学过散打,更是经历很多实战,最主要是皮糙肉厚,其实在这种场合比起他以前遇到过的同类情景,除了一个意想不到的突然之外,其他的都不算什么。对方不断朝着他身上招呼过来,有的还助力腾跃起来往他头上踹,但谢飞白始终就是半坐在地上,没有倒下去,他用手护着头,隔着空隙看赵桁,对方也在看着他。

那是仇恨的眼睛。

对方拎着一根木头棍子过来了,是那种木工棍,长条方形,厚实,四边都是棱角,到他面前,问还记得我不,还记得我不?

谢飞白说对不起,对方明显愣了一下,凶狠的眼神里混合着复杂,但又被周围的谩骂声所趁,随后谢飞白就感觉脑壳一嗡,左眼皮忽然暗了,痛感让他再也撑不住倒在了地上,对方又在他身上落了几棍子,随后棍子丢在了地上,人撤走了。

过了好一会,谢飞白从地上站起来,周围的人其实都看着,但没想到报警,也不怪他们冷漠,这种事其实在中学周边经常发生,今天见了血比较吓人,但还是没人要逾越生活固定的界限,报警给自己自找麻烦。只是那学生此时看上去模样有些惨淡,此时额头的血漫过左眼打湿了胸口,身上一塌糊涂。

结果也不知道是不是失心疯了,抬起头还在笑。

“就知道他不靠谱……”

可是啊,难过的事不是被挨了一顿,而是当年那个虽然自己说着假清高,但其实暗暗服气着的人,现在却有了当年他的眼神,变成了曾经他的样子。

有的事,看上去好像是再也无法弥补了。

但是,对方举起棍子的迟疑,冲淡了凶狠的挣扎神情,又真的……绝无可能吗?

他没有还手,自己不是打不过他们,所以,那个赵桁是知道的吧,他又说了那句对不起,虽然头上还是挨了那么一下,离脑震荡就差那么一点点,大约没伤到骨头,对方后来落在他身上分明收了力……所以,对方只是拉不下面子,他已经明白他的用心良苦了。

谢飞白很有一种打不死的骄傲模样,所以,他的这个歉意,对方是收到了,并且领会了吧。

他觉得在程燃面前,牛逼大发了。

啊哈,自己真他妈天才。

而在另一边,跑出巷子的人窃窃私语,“他刚才为什么要说对不起?”

“听到了吧,是说了。”

“知道了……他就是狡诈,知道自己这顿挨定了,故意这么说,想我们放他一马。”

“原来如此!老油条啊!”

“妈的,这种人太奸诈!不冤枉!活该!”

……

谢飞白头被打破进医院缝了五针的事情,还是传遍了朋友圈,程燃听到消息也是一阵错愕,去看他的时候,谢飞白指着头上的白纱布对程燃说,“看到了吧,这就是道歉的代价。”

程燃问,“那是不是觉得亏了?”

谢飞白做了个后世应该叫葛大爷瘫的姿势,“只觉得万事通畅!爽!”

其实尽管谢飞白说自己是一时不慎撞破头,但在他爸面前几乎是一眼就看破铁定是和人打架的遭遇,在这份上,大概一句话就能让公安部门跟进限时侦破的谢候明夫妇并没有往下追究,都认了他那个撞破头的说法。

某种程度上来说,担当也是一种成长。

谢飞白在医院倒也不是什么动惮不得,就是他妈非得要他进行一个全套的检查,所以只能暂时困在医院,但谢飞白到没和程燃单独相处的时间,一方面有人不断探望,另一方面他姥姥也在,在旁边跟谢飞白有一句没一句斗嘴,一方面说按理你这脑子不该笨,但从小你爸你妈没怎么看着,三天两头摔到头,结果好生生的基因给折腾到了这地步。

又对程燃说,你就是伏龙公司程飞扬的儿子,听说你成绩不错,在十中能拿数一数二,你是好孩子,好样的,你爸也是好样的。跟你爸说,我们支持他。国家就是需要他这样做企业的,才有希望和前途!好好干,我们老百姓看着的,谁真正干实事,做对国家人民有利的事,不含糊!

虽然谢飞白姥姥口称老百姓,但实际上她所得到信息的渠道,可不缺乏科学院工程院院士级的人物,都不说历届高官会委员,就是副委员长委员长的校友,也是有的,而且更巧的是,一位和老太关系不错的中科院老同学,正是伏龙公司专家顾问团的成员。都别说程家和谢家的这份渊源,就单纯是程飞扬所做的事情,都让这些经历过那个年代的学者知识分子肃然起敬。

对于程燃这么个老子英雄儿子也在放大镜下的身份来说,其实不乏一些人目光盯在了这个未来可能会掂量他够不够资格接班的人身上。

现在老太看程燃,就是亲切,也语重心长,“你负担和任务也重啊,现在就是要不断汲取知识,武装自己,强大自己,这是我对你们的期望。”

这话放在其他人身上说来,不免会感觉岔了,但是在这个经历过茅草屋躲防空警报那个年代的老太来说,这话里蕴含的沉着和宏大,对后辈人的嘱咐,却也一点不岔。

程燃连忙道谢,等老太走了,谢飞白才显得有些落寞,“程燃。刚才那番话,我小时候常听到姥姥唠叨……可渐渐的,大概有个十年了,除了今天,再没有听到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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