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鸾歌站在一个不太起眼的地方,眯眼看着那辆超级华丽的马车缓缓驶来,最后稳稳当当地停在了司徒府大门口。
那原本站在台阶下翘首以盼的一众丫环婆子们,立刻笑容满面地迎了上去。
片刻,就见马车帘子被一只白嫩得跟青葱似的玉手给掀了开,紧接着一个身穿粉紫色雪纺纱裙的女子,被两个眉清目秀、穿着考究的丫环小心谨慎地扶下了马车。而在她之后,被另两名大丫环扶下来的则是一位身穿桃红色雪缎绸裙的女子。
烈鸾歌见那排场不小,不由多看了那两名女子几眼。就见前面那位粉紫衣女子白雪凝肤,而鲜妍有韵;乌云绾髻,而滑腻生香。唇若红花悄带露,眸似寒星犹放霞。杏腮不展人已醉,粉颊未舒俏先闻。袅袅婷婷,风里行来花有足;遮遮掩掩,月中过去水无痕。端的是一个柔美婉约的水样佳人。
而后面那位身穿桃红衣裙的女子,腰肢柔媚,似风前垂柳纤纤;体态风流,如春后梨云冉冉。一双眼,秋水底横;两道眉,春山长画。碧帛轻挽,玉曳珠摇,百样风流,千般袅娜。盈盈一笑若桃李,翩若惊鸿不自知。
好美的两个女子!
烈鸾歌暗自赞叹一声,若单论容貌,那桃红衣的女子其实要更胜两分。可若论气质,前面那位粉紫衣的女子又要在她之上了。她身上的那种大家闺秀的风范浑然天成,而那桃红衣女子就有些刻意雕琢伪装的嫌疑了。
虽然她表面看起来已经算得上是相当的优雅贤淑,可烈鸾歌就是觉得她身上有一种矫揉造作的痕迹。
正猜测着这二女的身份,一旁的玲珑忽而低声说道:“小姐,那位身穿桃红衣裙的女子就是大小姐司徒香雪,而她旁边那位身穿粉紫衣裙的女子则是定国侯府的小郡主云纤纤。”
“原来是侯府的小郡主登门做客,难怪这么多人前来迎接。”烈鸾歌嘴角勾起一抹讽刺的冷笑,犀利的目光却是看着被众丫环婆子簇拥着的司徒香雪。
没想到回府后第一个碰上的就是这个惯于欺辱她的“好姐姐”!果然是个表里不一,又极擅于假装和做作的女人!
也对,听玲珑说司徒香雪暗恋小侯爷云墨非,而云纤纤正是他的妹妹。在心上人的妹妹面前,自然是要有多能装就有多能装了。
烈鸾歌心里腹诽着,那边为首的一个四十多岁、看起来颇有几分体面的婆子已经领着一众前来迎接的人分别给云纤纤和司徒香雪见了礼,又满脸堆笑道:“可把郡主给盼来了,我们老太太和太太可念着呢!软轿早已经备好了,郡主和大小姐还请上轿,老太太和太太怕是要等急了!”
“劳烦老太太和太太念着,倒是纤纤的福气了。”云纤纤脸上带着得体的笑容,语气相当柔和。正欲上轿,却见司徒香雪双眼直直地看着某个方向。
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就见一个身穿水绿色绸缎裙装的女子朝她们步步走近,她十二三岁年纪,面凝鹅脂,鼻似玉琼,眉如墨画,唇若点樱,一双清亮剔透的秋水明眸顾盼流转间,风致嫣然,神采飞扬,看起来好有智慧,也好有灵气。
不那么白皙的肌肤和脸上些许的淡斑虽然有一点点影响她整体的美貌,可却并不影响她的气质,那种清冷高雅、超凡绝俗的气质。
这个女子日后必定是不凡的!
云纤纤心里蓦地涌起这样一种感觉,说不上缘由,但就是觉得她不是一般人物,不同于世上的任何女子。
“鸾歌幸会郡主!”烈鸾歌脚步顿在云纤纤面前,浅笑着对她点了点头。而后转脸看向面色微变的司徒香雪,依旧浅笑道,“大姐别来无恙!”
“你……你是三妹鸾歌?”司徒香雪哽了一下,有些诧异地将她上下仔细打量了一遍。
见她挨了板子在家庙里熬了两个月,非但没有面黄肌瘦,憔悴不堪,萎靡不振,反而气色鲜亮,一身灵气,整个人就仿若高山琼雪般,晶莹爽洁,清丽绝伦,全然没了往日的怯懦胆小和痴傻愚笨。
尤其她刚刚看出郡主对她这三妹似有喜欢亲近之意,这让她心里一瞬间堵得跟什么似的,又嫉又妒又恨,可面上却没有表露出丝毫。
想了想,司徒香雪上前一步,热情地拉住烈鸾歌的手,笑容亲切道:“三妹妹这是刚从家庙里回来的吧。庙里果然是个修身养性的好地方,瞧三妹妹才去那里住了两个月,如今不但浑身的气质给磨炼出来了,就连模样都出落得比以前顺眼多了。”
“是啊,庙里的水土确实养人。”烈鸾歌语气很软很软,却将司徒香雪绵里藏针的讽刺话语加倍地反击了回去,“大姐若是也想磨炼下自身的气质,或者是想让自己的模样更顺眼,那不妨也去家庙里修身养性一番。”
闻言,司徒香雪脸上的优雅和端庄差点都要装不下去了。长长的指甲就要划上烈鸾歌手背的时候,烈鸾歌却是早有预知般将手猛地抽了回去。
察觉到她二人之间的气氛似有不对,云纤纤保持沉默,只柔柔扫了一众呆愣住的丫鬟婆子一眼。
还是那为首的、看起来相当精明圆滑的婆子率先回过神,赶忙笑脸打着圆场:“三小姐今儿个回府,赶巧郡主正来我们府上做客呢!三小姐与大小姐多日未见,姐妹情深,可这会子也不是叙话的时候,老太太和太太还等着郡主和大小姐呢,你们且快些乘软轿去罢。若是晚了时辰,急了老太太,该是我们这些婆子丫鬟们的罪过了。三小姐,你且等一会儿,想是没料到你这么早就到了府,所以你的软轿还没派过来。”
没派过来?
烈鸾歌冷笑一声,眉宇间讽刺意味十足。这婆子好圆滑的一张嘴,当着郡主的面,句句话都说得滴水不漏。
心里又不禁为那死去的司徒鸾歌感到万般同情。同样是司徒府里庶出的小姐,可一个回府众人相迎,还备有软轿,欲将之从大门抬进去。而另一个回府,被恶奴刁难嘲笑不说,还让她从专供家畜牲口进出的小侧门走着进府。这待遇之间的差别,何止十万八千里啊。
“三妹妹,那你就先在此等着。姐姐不陪你了,我先与郡主去见过老太太和太太,晚点再找你好好叙叙姐妹情。”司徒香雪语气依旧热情亲切,可眸底的笑意却暗暗藏着阴险的刀锋。
烈鸾歌没说什么,含笑看着她与云纤纤登上软轿。等郡主的轿子先行了几步之后,司徒香雪的轿子才稳稳地跟上。
那些丫环婆子们望了望与她们印象中大相迳庭的傻子三小姐,又面面相觑地互看一眼,随后都簇拥在了云纤纤和司徒香雪的软轿两旁。
烈鸾歌就知道自己这个“傻子小姐”是个没人搭理的,冷眼看着司徒香雪乘坐的那顶软轿,就在它即将进入大门时,手腕翻转间,但见银光一闪,一枚绣花针对准后面两名抬轿小厮中的其中一个射了过去。
只听“哎哟!”一声,那小厮膝盖一软,顿时摔趴在了地上。而他抬着的那顶软轿也因为陡然间失去平衡,“咚”的一声翻倒在地,还滚了两滚。
不一会儿,就见司徒香雪从轿子里面爬了出来,头上的钗环珠翠掉了一地,发髻也松了,衣裙也乱了,额头上撞了个大包出来不说,嘴角还磕破了皮,隐隐有血渍沁出来,她此刻的模样看起来好不狼狈。
众人吓了一大跳,丫环婆子们赶忙一脸惊慌的上前将她搀扶了起来。帮她整衣服的整衣服,理头发的理头发,弹灰尘的弹灰尘,捡首饰的捡首饰。
司徒香雪,这只是道开胃小菜,对你略施薄惩而已!若你还敢惹我,后面会有更多的大餐等着你!
烈鸾歌冷笑一声,又看了一眼司徒香雪那张花容失色且微微有些扭曲的俏脸。趁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那个怒气冲天的大小姐身上时,拉着目瞪口呆的玲珑,无比优雅地迈步从大门走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