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府前院。
戏台上的戏倌表演得甚是精彩,左右席上的男兵女客们个个听得津津有味,很是入迷。
只除了柳氏,随着时间的推移,她面上的神色渐渐变得凝重起来,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两只眼睛虽然一直看着戏台上的表演,却根本什么戏文都没有听进去,心里一直在思忖着,思明为何还不派人过来让她去“捉奸”?难道思明还没有得手?
可应该没这个可能啊!她什么事情都已经给思明安排好了,那贱丫头同时身中软筋绵骨散和**散,那还不就跟案板上的鱼肉一般,任人宰割,没了任何反抗的余地?
她都牵线搭桥、算计到了这个地步,思明没道理还拿不下那个小贱丫头!
可眼下都过了快两个时辰了,思明也没个消息传来,莫不是节外生枝了不成?
之前明明说好了一个时辰之后就派人过来传信,让她这个嫡母亲自过去当场抓包,也好趁势做主把那个贱丫头配给思明做小妾!
又等了一刻钟,还是没人来传信。柳氏忍不住急躁了起来,都有些坐立不安了。正想吩咐跟前的彩凤去那个小院子外面探探情况,就见着思明的贴身小厮常禄急急朝她这边走了过来。
柳氏心下一喜,还以为思明事已得手,终于知道派人过来让她赶过去抓现行做主配人。
见常禄上下喘着气,柳氏正了正脸色,故意拿着腔调问道:“常禄,什么事情这么急急慌慌的?”
常禄气还没有喘顺,便哭丧着脸,压低声音说道:“回姑奶奶话,我们少爷出事了,让您赶紧过去一趟!”
“什么,思明出事了?”柳氏一惊,忙细声问道,“说清楚点,到底是怎么回事?”
常禄直摇头:“奴才也不太清楚,只知道少爷浑身是伤地回了自个儿的院子,还说煮熟的鸭子已经飞了,让奴才找姑奶奶您过去,让您再给他想个计策接下来该怎么做。”
“煮熟的鸭子也能飞了?”柳氏暗骂一声“蠢货”,面部肌肉忍不住狠狠抽搐了一下,冷声吩咐常禄,“前面带路,我这就过去看看你们少爷!”
“是,姑奶奶。”常禄应了一声,赶紧在前面带路。
来到柳思明的院子,常禄帮柳氏打起了门帘子,便识趣地留在外面守着。
柳氏一进房,就听到柳思明发出声声痛苦的呻【河蟹词】吟,仿佛是吃了什么了不得的大苦头。
待走到嵌螺钿乌木描金的罗汉床前一看,不由唬了一跳。
就见两个时辰前还好端端的侄儿,此刻却是鼻青脸肿,嘴角好大一块紫黑色的淤青,双唇上的皮也破了不少,丝丝血迹往外渗出,脑门上还顶着好大一个包,看起来好不凄惨骇人。
柳氏倒吸了一口凉气,忙问道:“我的天呐,思明,你这是让谁给打了?怎的这般狼狈模样?有没有请大夫过来瞧瞧?”
柳思明龇牙咧嘴了半天,才吸着冷气,苦哈着一张几欲破相的脸说道:“姑妈,我今儿个真是倒了邪霉了我!这都已经吃到了嘴里的肥肉也能被人给抢走!这也就罢了,还让人不问青红皂白地打去了我半条命!他爷爷的,我现在浑身都疼得厉害,连翻个身都万般困难!”
闻言,柳氏神色愈发惊骇,忍不住关切道:“思明,那你没事吧?”她这侄儿可是柳家三代单传的独苗啊,可万万不能有什么好歹。娘家一帆风顺,她在司徒府才能立得更稳。
柳思明撇了撇嘴,没好气道:“姑妈放心,侄儿还死不了。
“你怎么不再下手重点,直接将他打死?”烈鸾歌脱口说道,面色有些冷沉。“像柳思明这种衣冠禽兽,留在世上只会祸害人!”
“柳思明是该死,不过我不想脏了自己的手。”云墨非扬唇笑了笑,明明是轻描淡写的语气,可就是能让人听出他那话中的血腥杀伐和冷锐阴狠。
沉吟了一会儿,他又接着说道:“而且,柳思明怎么也不能死在你午睡的那间房间里。否则,你如何脱得了干系?就算人不是你杀的,他柳氏一家只怕也不会轻易放过你。且这种事传扬出去,与你的清誉和名节大有亏损。一个大男人死在你一个还未出阁的小姐房里,尤其还是柳思明那种不学无术、专好寻花问柳的声色犬马之徒,你认为外人会怎么想怎么看?”
烈鸾歌一愣,倒没有想得这么多,可云墨非却句句说的都是事实。她果然还是毛躁了些,每次一生气起来就容易冲动,以后一定要好好磨砺一下,改掉冲动的毛病。
“还是小侯爷考虑事情周全些,相比之下,我就显得毛躁多了。”
“你年纪尚幼,往后事情经历多了,自然会变得成熟稳重的。”云墨非不以为意地笑了下,默了片刻,又道,“这次的事情过去了就算了,你日后也莫要再多想。你也可以放心,我已经警告过柳思明,谅他胆子再大,也决计不敢将这事嚷嚷出去。”
“恩,我会忘了这事的。”烈鸾歌点了点头,这件事她确实会忘记,但柳思明那个畜生她是不会忘的。暂且让他多活一段日子,往后自有狠狠收拾他的时候。“对了,这里是什么地方?你将我带到这里来,那我们府上你有传什么话过去没有?我昨日与嫡母一起去柳府给舅老爷道贺,傍晚却没有与她一起回去,也不知引起什么风波没有。”
见她黛眉轻蹙,面染忧虑,云墨非忙笑道:“呵呵,你不用担心,我早让人给你嫡母传过话了,说是纤纤昨儿个去柳府找我的时候,不巧遇上了你,为叙姐妹情谊,遂邀请你到侯府别苑作客。原本是要昨天便送你回司徒府的,不曾想帮你解媚毒耗费了太长时间,接着你又感染了风寒陷入昏睡,我只好留你在我这别苑休息一晚。当然了,我也让人再次传话与你们府上的老太太,说纤纤留你在别苑歇一宿,今日再送你回府。”
闻言,烈鸾歌这才松下心来,万般感激地看着云墨非,语气恳挚道:“小侯爷,你这份恩情我记住了,往后有机会,定当涌泉相报。”
云墨非眸光闪动了下,薄唇向上扬起,两颊笑涡隐现,色若苏堤春晓。如画的眉目仿似秋水波粼,绵延铺展开一世风华。
由其他那双雾气迷蒙的茶褐色眼眸,反射着从窗棂间射进来的明媚阳光,愈发呈现出一种遗世惊鸿的魅惑与妖娆,恍然间似能惊艳时光,温柔岁月。
烈鸾歌心弦轻颤了下,不由垂下了眼帘。这个男子实在是美艳妖娆得有些蛊惑人心,与他那双茶褐色的眸子多对视片刻,都好像要不受控制地沦陷进去一般。
沉默了一会儿,她又问道:“对了,你有看到我身边的丫鬟玲珑了么?昨儿个听柳思明说玲珑被她踢了两脚,然后一掌劈晕了,也不知玲珑现在怎么样了。”
“你那丫鬟没事的,我已让人将她也带了过来,顺便看了下她的伤势,并无大碍。”云墨非眉眼略弯,笑容和煦若春柳。“我将她安排在耳房里休息,这会子也该醒了,待会儿就让她过来伺候你起床梳洗。”
“恩。”烈鸾歌淡笑着点了点头,好半晌没有再开口。她已经没什么要问的了。心中倒是大有感叹:这个男子做事好细心,什么方面都思虑得周全。
“你没有什么需要再问的吗?”云墨非低头定定地望着她,见她摇头。迟疑了片刻,忽而一脸认真地说道,“鸾歌,我若向你求亲,意欲娶你为妻,你会答应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