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院里是彻底安静下来,王翠捂着红肿的半边脸撒泼坐在地上,周围人看着低头都偷着笑。
“爹,我一个月就20,你要我和姐一样交15元,我剩下5元怎么活?”王翠大声哭喊着。
“我一个人把你拉扯大,交点钱怎么了?”王大顶不想和王翠多说,他转头对李秋芬说道,“这衣服我们不要了,你把50元退给我们!”
李秋芬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她弯腰捡起地上的连衣裙,拧在手上让邻居都能瞧见,“大爷,这钱是柜台收的,不是我收的,您要退得找柜台去。”
听到刘秋芬的话,王大顶眉头都皱在一起,他不是没找过柜台,这柜台说是处理货不能退。
“这50这么贵算啥处理货!”王大顶拍打着玻璃柜台,气愤说道。
售货员高冷挑着眉,看着王大顶的穷酸样,她高声说道:“不是处理货得200多块呢,您再想什么呢。”
“不行!给我退了!”王大顶把衣服往柜台里塞了一点,就不打算拿回去。
售货员看着一旁低头不说话的王翠,讥笑起来:“我还以为是什么千金姑娘呢,原来是穷乡僻壤小丫头,50块的衣服都要退。”
王翠听见受不了,她抬头问售货员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这货啊退不了,你们回去吧。”
王翠想去拿衣服走人,她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委屈,但是王大顶是铁了心要退货。
“我们这是国营企业办事有规章,说不能退就不退”售货员低声在旁边的同事说过了几句,同事听了点点头出了柜台不知去了哪里。
“狗娘养的!老子就要退货!给我退货!”王大顶脸色黑得吓人,拍打玻璃柜的力气也大了起来。
“您骂谁呢!嘴巴放干净!”售货员也不吃素的,这大型国营企业里的人谁没点关系,售货员打量王翠鄙夷说道,“你是崇文区钢管厂的宣传员吧,就你这爹人传出去,你就住在工会大楼了也没人看得上你。”
听到这话王翠心惊肉跳,这人怎么知道我的工作还知道我要去工会。王翠有些怕了,害怕自己的爹毁了自己的名声,她走过去弱弱抓在王大顶衣袖,说要不咱回去吧。
王大顶也听见售货员的话,也觉得吃惊但是这50元太多了,正纠结着百货商场保安过来,四个一米八几的男人围着王大顶,王大顶怂了他好汉不吃眼前亏,哼了一身拿起衣服对王翠说:“走!咱们找李秋芬要钱去。”
售货员见两人离开后,长长舒口气。
“妈呀你可真行,刚刚那大爷样子我看了都害怕。”隔壁柜台货员说道。
“钱不好赚啊。”售货员弹弹手里五元的票子。
下午卖完连衣裙后,那买衣服姑娘的朋友给她塞了5元说如果她朋友来退货,一定死活都不给退,售货员眼睛滴溜溜转着看着李秋芬。
“我们有点矛盾。”
“知道了。”售货员乐呵呵收下这5元,姑娘间有矛盾叫你花钱肉痛买贵衣服,她也是见过的。
李秋芬知道王大顶的性格,她又将王翠的工作背景简单的给售货员说,并教她如何说这些,果然这工作话题一出,两人就怂了。
现在王大顶是没有办法,死活要让李秋芬给了这50元,不然就不走了,说完他蹲在院门口又把衣服铺在地上。
“大爷你赶紧把衣服收起来吧,脏了柜台就不能退了。”李秋芬站在原地没动,努嘴让王全去给捡起来。
王全把衣服递到李秋芬手上,李秋芬弹弹上面的灰,看见裙摆处有个污秽点,可惜道:“这次是真的不能退了。”
王翠也看见了衣服上污点,她仓促站起来跑过去拿起衣服,指着王大顶哭道:“你看你!现在衣服也脏了,我咋有你这样的爹。”
一旁的王婶明白李秋芬的眼神,她赶紧过去扶着王翠坐在小板凳,李秋芬走到大家伙面前,装作委屈说道:“我不明白王翠是这样家境,在厂里我以为她是殷实户的女儿。”
此话一说,群里有人低声偷笑,谁不知道王大顶年轻就成了鳏夫,一个人辛苦把两个女儿拉扯大,要不是前几年他媳妇的表舅家当了官,王翠这小学文凭能进厂里工作?
王翠流着鼻涕呆呆看着李秋芬,她怎么能说这些?她正要张嘴解释什么,李秋芬失望摇摇头,她从兜里掏出10元对着王大顶说:“大爷,你家家境我确实不知道,这衣服我也不知道不能退,这样吧,我掏10块钱买下来,您也别跟王翠生气了。”
“凭什么!这脏衣服凭什么我们出钱。”
李老三一听自己闺女要掏10元,忍不住跳了出来,指着王大顶骂着:“王大顶个穷骨头在胡同装大款,现在自己闺女也在厂里装大款,我们不说不代表不知道,你闺女花大钱买衣服现在要我们家买单!门都没有!春风!报警!还反了天了!”
“哎!”李春风应着就要冲出院门,王翠想去拦住,可是王婶死死捏住她的肩旁让她动弹不得,王翠现在才明白李秋芬是在看她好戏!她真是小看李秋芬了!
王翠没了办法,只能对王大顶哭着:“爹!你是不是要逼死女儿才甘心!”
王大顶被人戳破了假象,耳边都是新搬进胡同窃窃私语的嘲笑声,他耷拉着脑袋颓废站起来,一把扯过李秋芬手里的衣服,没精神对王翠说道:“走!回家!”
闹事人一走,人群就散了,王婶笑着给李秋芬一个眼神,这闺女她真的越看越喜欢,有谋略有胆识!
“咱爹今天咋这么硬气?”李春风看见进厨房烧水的李老三,疑惑问李秋芬。
“呵!”李秋芬忍不住冷笑一声,“他是害怕咱们学王翠不交生活费呢。”
说到这话题,两姐妹都沉默了,最后李秋芬开了口:“姐,咱们生活费是不是交得太多了,现在咱们手里都没啥存款。”
李春风叹息一声,也跟着说道:“是啊,听说又要调工资了,只怕下次交得更多。”
但是李春风也觉得李秋芬今天太大胆了,这10块钱说给就给,半个月收入呢。
“姐,那衣服是正宗外贸货,脏的地方洗干净后,我租给别人1元5毛一次,过不了半个月就能收回本。”
“衣服还能租?”李春风第一次听说。
“咋不能,你叫我给钱才能穿你衣服,这不是租?”
“那是姐妹间玩笑,咋一样!”李春风有些不好意思。
李秋芬没和李春风开玩笑,她靠近李春风认真说道:“你那些没穿几次的衣服便宜出去,只是把本赚回来,自己还能免费穿。”
李春风被说的眼睛一亮,但是她又觉得李春风这个主意不靠谱:“谁租啊,我认识都有工作呢。”喜欢的衣服咬咬牙还是能买得起,今天王翠可不就是花了50块买连衣裙嘛。
这个不开窍的姐姐,李春风又把话说得直白一点:“这厂里工作的大部分都是跟家里住吧,谁家不上交生活费?你找年轻相仿的,正需要接触男同志,见一次面就换件漂亮衣服,哪个女生不乐意?”
看来这点子可行,李春风想到生活费的事又一脸愁容,她感叹道何时才不用交这么高生活费啊。
李秋芬看了一眼正换蜂窝煤的李老三,又瞧了一眼墙下的酒瓶子,心想快了,很快就不用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