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个白色药瓶,瓶身写着“地西泮片”。
地西泮,又名安定,作用是抗焦虑、镇静、催眠。
所以这瓶药就是所谓的安眠药。
明黛晃了晃瓶身,瓶内传来沉闷的药片碰撞声,至少不下百片。
……所以,让自己躺在浴缸水里、久久不发出声响的沈清和,到底是真想安静一下,还是要提前体会一下死亡的感觉?
面对明黛直接的戳穿,沈清和整个人都仿佛被冻住了。
先是怔愣,随后狂喜席卷……简直不敢相信明黛还愿意来见他!
哗啦一声。
沈清和从水里站起,急忙就要解释:
“黛黛!你误会了!我不是……”
明黛倏地转过身去,不愿往沈清和身上多看一眼。
而黄圆圆等人慢了两拍,才慢吞吞转身过去。
沈清和面色焦急。
还是易力察觉到不对劲,赶紧扯来一旁的毛巾,披在沈清和身上。
他穿的白衣白裤,被水打湿后便紧贴在身上。
作为常年锻炼的男明星,沈清和无疑身材足够养眼。
只是现在的他看起来有点过于瘦了,完全可以用消瘦颓然来形容,由此可见,这次的事件对他来说打击不小。
不过明黛的到来,明显让沈清和精神状态振奋不少。
此时的他紧攥着毛巾,有些黯然地望着明黛背影。
为她那瞬间转身挪开视线的嫌弃。
沈清和很快便振作。
毕竟对于一个行走在沙漠里太久的人来说,能喝到一滴水就已是万幸,又怎么敢对这滴水的味道有半点要求?
等明黛黄圆圆等人退到客厅去之后,沈清和被易力陪着走进卧室,紧接着就要疾步进衣帽间换衣服。
回头看见易力还在房间里,沈清和:“站在这里做什么?”
易力双手紧握成拳:“我就在这里守着你。”
沈清和沉默了瞬:“有什么好守的?”
易力双拳忍不住的颤抖:“沈哥,那安眠药……是什么?难道你真的打算……”
易力痛苦的闭上眼睛,有点说不下去,更不愿意接受他敬重仰望的沈哥,竟然会有一天无法面对痛苦的生活,而打算选择……轻生。
沈清和越发静默,但到最后也没有正面回答易力的问题,只丢下一句:“你要守就守着吧。”
说着关上衣帽间的门。
而他拒绝了正面回答,在易力看来,无疑等于默认。
为什么?
易力痛苦地揪住头发,茫然又无措。
此时此刻,他甚至不敢去责怪沈清和的行为。
因为了解沈清和过去的他,更明白那段黑暗的过去对沈哥而言是怎样的存在。
然而最多的还是懊恼和庆幸。
如果不是他去机场等明黛,不会忽略沈哥这么久,但凡刚才回家耽搁了下,那沈哥可能就……
可同样的,可如果不是他苦苦求来了明黛,便没有人能影响到沈清和的决定、彻底打消那个糟糕的念头。
所以他懊恼又庆幸,矛盾的心情交织,让等待在衣帽间外的每秒钟都格外煎熬。
好在沈清和急于去见明黛,换衣服的动作非常快。
易力没等多久,沈清和就从房间里出来了。
疾步带风,恨不得直接用跑的,迅速直奔客厅而去。
易力默不作声地跟在他身后。
客厅里。
明黛没有落座,而是随便找了个地方站着。
她不坐,黄圆圆她们肯定也不能坐,全都站着。
气氛更是说不出的紧绷冷凝,空气安静得落针可闻。
突兀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
黄圆圆三人迅速提起精神,拿出防备姿态,如临大敌。
跟她们比起来,明黛倒成了最淡定从容的那个,眼看沈清和冲到面前了,依然不慌不乱地抬眼迎上他的视线。
“黛黛!”
沈清和还记着刚才的误会,见了明黛就急忙解释,
“你真的误会了!我绝对没有要轻生的意思!浴室里的药只是放着,我没有要碰,是我最近因为焦虑睡不着……”
“不用跟我解释,这是你的选择。”
明黛平静地打断他的话。
沈清和怔住,知道明黛这是要与他划清界限。
他眉眼一派落寞,偏要强扯出笑:
“无论如何,你今天能来看我,我就已经很感激了。”
“不是我要来看你,是你的助理在机场特意等着我,为你甚至不惜下跪。看,至少到了这个时候,你身边仍然有人在发自肺腑地关心着你。”
明黛说着,笑容冰冷且讽刺。
沈清和脸色刷的失去血色。
他脸色本就足够苍白,这下更是面如白纸,身形摇摇欲坠,好似随时可能昏倒。
“你……”
明黛:“你们能暂时避开一下吗?我有点话跟他说。放心,几句话,说完我们就走。”
前半句话是对黄圆圆他们说的,后半句话则是对沈清和说的。
沈清和很想扬起笑,告诉明黛无论什么时候离开都可以。
可这笑连挤出来都勉强,脑海里只有不断回荡着明黛刚才的那句话,五脏六腑都被冷意所填满。
黄圆圆他们都很听话地避开,退到了旁边书房里。
书房跟客厅隔得够远,房门隔音效果够好,所以明黛跟沈清和说话,并不需要担心会被其他人听见。
沈清和嗓音沙哑道:“……抱歉。”
想到明黛前世孤立无援的绝望境地,沈清和痛苦地闭上眼睛。
相比他浓烈的情绪,作为当事者的明黛,反而要轻松许多。
“对我来说,那些都已经过去了。”
明黛耸耸肩,无所谓道。
她的声音软化了冰冷,不再是那种针对沈清和的状态。
可为什么沈清和听起来反而更加心碎呢?
大概是因为,这种软化,并非是因为原谅,而是因为无所谓了。
明黛无视了沈清和的神情,只说她想说的话:
“这段时间我看了新闻,了解到你的童年和过去,心里那点结算是彻底放下了。谢谢你让我知道,原来当初我被忽略被放弃,不是因为我不够优秀,也不是因为我比别人差了什么,只是因为有人把自己的伤痛看得高于一切。沈清和,我同情你,也鄙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