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第 35 章

斐羽将手掌缓缓放下, 盯着林萧看了几眼,二话不说转身往屋里走。

窈窕的背影一直走向屋子中央的软榻,匆忙将一件大氅抓起来披在身上, 又伸手去拿挂在墙上的长剑。

林萧松了口气。

平时四大美女很少在府中, 今儿还能碰上, 实属运气不错。

出发前林萧曾经告知过父母, 年初二外出不回娘家拜年, 等晚几日再回。

她去书房写了一封书信,包括途中遇到虞家发生了什么事,一并写在信里清清楚楚, 然后让景春找人给父亲送去。

刚把信送走陆老夫人就到了。

陆老夫人让人拿来些过年时亲戚送来的礼品,进了门笑眯眯说:“正好你们赶回来了, 我刚才还想着, 莫非今儿初五又不能和你们一起圆年, 正遗憾着呢。”

“母亲快坐。”林萧忙让人将婆婆请到上座,然后脸上生出一抹可惜:“真是不巧, 这事儿怪三爷。”

陆老夫人一怔,狐疑望着她:“怎么啦?琨儿他人呢,怎么没见他?”

林萧平静回道:“三爷事儿多,把我送回来又出门忙去了。”

陆老夫人有些不高兴:“大过年的,在家里还没坐热, 这怎么又出去了?”

“母亲, 给皇上办事儿可不就这样的?”

林萧也无奈呀, 大过年的连年都过不好, 可是职责所在又有什么办法?

到了第二日, 陆琨还是没回。

傍晚,有人来府里送了封信, 是给林萧的。

月上枝头,夜色静谧,林萧坐在烛火前将信封上的漆蜡融开,打开信封抽出信纸。

信上苍劲有力写了几个大字:吾已转危为安,勿念,不日再归。

林萧望向窗外树枝投落在窗纸上的黑影,心里不知何味。

到了初七,她独自回了娘家,林崇山问:“陆琨狗贼可有消息传回?”

“只说已转危为安,不日再归。”

“唉,爹把虎卫队派出去两日,也不得所踪,真不知这个不省心的家伙去了哪里,竟会给人添乱。这个狗贼不知自己不再孑然一身,而是拖家带口了,做事还这么随心所欲!”

“不行,等他回来,我必定揍他一顿让他长长记性。”

林萧看得分明,爹爹虽然态度不屑,但眉眼和语气中全是担心。

虎卫队是跟随他多年的一支精卫小分队,大概十多人,各个身手强悍,武艺不凡。

爹能把虎卫队派出去寻找陆琨,说明心里对这个姑爷是真心记挂着的。

目光一柔揽上爹爹手臂:“爹,你又不是不知他为皇上做事,哪里是随心所欲呢?好啦,他自己的事就让他自己搞定吧,您别操这个心了。”

虽然情况危急,但陆琨毕竟爬滚多年经验丰富,再加上有四大美人的帮忙,虞源九心对付他恐怕也没那么容易。

林崇山望着女儿微微叹了口气,“你呀这才嫁过去一个多月,胳膊肘就拐到陆琨那儿去了。怎么,他再怎么能耐,也是我林崇山的姑爷,爹对他还说不得一句了?”

林萧:“……”

楚悠然手里牵着林熠从屋外面走近,听见父女俩议论笑着道:“你就是偏见太深,萧萧哪里说不许你说陆琨了?”

林崇山蹙眉:“她刚才可在为陆琨辩解。”

“废话,陆琨现在是她男人,萧萧不为自己男人辩解,那还成哪门子亲?萧萧这般,说明陆琨对她好,萧萧也觉得陆琨好,小夫妻俩齐心协力劲儿往一处使,这才是真正的夫妻呀。”

她眉梢间带着些许揶揄:“这你也看不顺眼了?”

林崇山语塞。

这个铁骨铮铮的铁汉子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娇妻怼他。只要楚悠然噼里啪啦一通数落,他便会紧紧闭口,一个字也不说。

所以两人成亲这么些年,从来就没有红过脸的时候。

林萧笑着给爹爹倒了杯茶端过去:“爹,喝茶。女儿回来是专门看望爹娘的,咱不说别人呗。”

林崇山听她说陆琨是“别人”,心里的气一下顺了,如同被撸顺毛的猫咪,僵硬的面部线条柔软下来,目光也柔和许多。

“女儿你别担心,虽然我对陆琨狗贼不喜,但也不会坐视不管。”

林萧:“……”

林熠迈着小短腿儿,“腾”一屁屁坐到贵妃软榻上,一双小脚荡荡悠悠。

小手一指:“娘,我想吃那个,水晶芙蓉酥。”

“好,这就给你拿。”

一家四口围在一起,浅声带笑细语温存,如同回到从前一般。

林崇山忽然道:“今日上朝,虞源九告假未到,圣上大发雷霆。”

今儿年后头一次上朝,虞源九就告假不到,要么真被事物牵绊,要么就是在蔑视权威。难怪皇上会生气。

楚悠然问:“那皇上可说了什么?”

“今日朝事繁多,并没有太多时间讨论虞源九告假事宜,圣上发怒之后很快将这件事抛之脑后,开始审理朝政。”

林萧眼中闪过一丝担忧:“爹,你在外一定当心。不光要留意虞源九,还有其他人,别被那些披着人皮的狼给骗了,李渺就是例子。”

说起李太师突然被抓,林崇山和多数朝臣都不敢相信,甚至觉得陆琨是在喧哗取宠。

李渺清廉多年一身正气,是朝中有名的老好人,谁会想到他居然是个叛国贼?

后来真相石锤,林崇山等人这才彻底服气,对陆琨的看法或多或少也有了一丝轻微改变,只是他脑里印象早已形成多年,想彻底改变不会那么快罢了。

林崇山幽幽道:“爹受教了,往后再也不会以貌取人。”

楚悠然立刻补刀:“这全是人家陆琨的功劳,可你刚才还在骂你姑爷是狗贼呢。”

“……”

初八林萧入宫给秦太后请安,顺道去灵韵宫找苗佳沐。

今儿过去发现大殿似乎和上回来有些不一样,不过具体哪里不一样也说不上来。

苗佳沐见她四处张望,便说:“屋里不就是多了几件摆设嘛。”

林萧眉眼一亮:“对哦,屋里多了珊瑚摆件换了翡翠珠帘,看着比原先亮堂了。”

“这都是圣上赏的。”苗佳沐喜滋滋拉着林萧往偏殿去:“走,咱们去里面说话。”

“对了,倚红,你在门外守着,若有人来,一定记得通报给我。”

“是,奴婢记住了。”

两人来到屋里,林萧笑着打趣:“佳沐,今儿你怎么突然变得这么神秘?”

“潇潇,你果然料事如神。”苗佳沐一脸激动,紧紧抓住她的手:“你可知宫里年夜饭那日发生了何事?”

“我又不是神仙,什么事都知道。”

“不,你就是神仙,哦不你一定是菩萨化身,是菩萨派你过来保护我的。”苗佳沐压低声音,小声道:“年夜饭诸多姐妹都想在皇上面前献艺得个眼缘,结果真有人从大鼓上摔下来了。”

林萧:“……”

“那鼓面偏下有一小处油亮,方向不对、不细看都看不见,可我坐的地方正好能看到。其实主要因为你提醒过我,我就注意的格外仔细。我虽然没报名舞剑,可有人报了啊,就是刚搬走的范充仪。她在鼓面上一直舞得很欢,跳到半空最后结束时,不慎一只脚直接踩在油亮上,从鼓面滑下重重摔在地上,流了一大摊血,当场昏迷不醒。”

林萧眨眨眼:“范充仪怀孕了吧?”

苗佳沐一双眼睛冒着光:“我就说你料事如神,你还不信,可不就是嘛。范充仪这刚从灵韵宫搬走,不想……啧啧……”

后面的话她没再说下去,但林萧懂了:不想还是把肚里的娃娃弄丢了。

范充仪是武将之女,身子骨并不孱弱,只是单纯舞个剑并不会导致落胎。从鼓面滑下重摔在地,才是落胎的致命处。

苗佳沐有些后怕,差点自己就成了范充仪。

她虽然没怀孕,可摔这一下也不是轻的,轻则三五日不能下地,重则摔着后脑勺成了傻瓜,小命玩完。一个惨字了得。

“那鼓面上的油光也被范充仪的裙子擦干净了,什么痕迹都无,这招够阴狠的。哈哈,萧萧,我真得好好谢谢你。”

“瞧你,又来了。”

“人家是真心的。对了,还有件事告诉你,你侄女现在也是陆贵嫔了,哈哈,听说是得了如贵妃提携。”

对于陆思嫚的晋升,林萧倒是没有意外。

陆思嫚入了宫就成了如贵妃的拐杖,狐狼一窝。

“我还是那句话,谨慎行事。陆思嫚和我只是表面关系,并无深交,而且我和她娘关系很差,你懂的。你该怎么做,完全不用考虑我的处境,明白?”

“嘻嘻,爱你萧萧,我就知道你是我的好姐妹。”

走前苗佳沐送了很多自己得到的赏赐给林萧,像献宝似的,林萧本不想拿但架不住她的真心,就拿了几样,让人搬到马车上。

“我先走了,改日再来看你。”

苗佳沐依依不舍将林萧送到门口,挥挥衣袖告别。

从宫里出来刚拐上街市,林萧发现自己被盯梢了。

她随手掀开马车窗帘本是无意行为,却看见马车后面跟了两个骑着黑马的男人,两人都是一身黑衣,浑身上下一溜黑。

这让她突然想起去万春楼那晚,在路上碰上的两个黑衣杀手。

当时那两个杀手蒙着面看不清脸,一身戾气阴冷寒森,让人看见渗意顿出。而这两人没有蒙面,大白天走在街上策马悠哉前行,很像在消遣。

林萧为何能看出这两人身份不一般?原因就在于两人目光散乱中另有集中。

表面像是在街上四处乱看,看见什么都貌似很感兴趣,可实际看几眼别处总最终总会回到她的马车这儿,明显身在曹营心在汉。

还有那一双眼睛看似漫不经心,实则里面透着狠劲和阴森。这两人绝不是好人!

元盛忽然在外面用马鞭杆子轻轻敲了敲车厢壁柱:“请夫人坐稳了。”

林萧知他也已察觉,便放下窗帘往车壁后方靠了靠身子,递给绿竹一个眼色。

今儿出门幸亏把清雨留家里,只带了绿竹一个。

绿竹眨眨眼,秒懂,道:“夫人已经坐稳。”

元盛一记鞭子抽到马背上,马儿忽然狂奔,在街市中央汹汹而跑。

这儿离陆府有些距离,想尽快脱身不大可能,元盛想先去南平王府避避风头。

不想刚驶到前面十字路口还没拐弯,忽然从四面各自围上来一队人马,足有二三十人,将林萧包围在正中,进退不得。

林萧掀开帘子怒喝:“光天化日之下,你们想做什么?”

为首一人同样身穿黑衣,脸颊上一道深疤显示着他与众不同的身份。他森森一笑,从马背上一跃而下,往马车走来。

“三夫人莫怕,属下只是奉命行事,接夫人去个地方。”

元盛冷冷等着他,一鞭抽过去:“休想!”

不料鞭子抽出,就被那人一把抓住,双手就势一撕,马鞭断成两截。

林萧立刻吩咐:“元盛绿竹,你们不是他们对手,别轻举妄动。”

绿竹扑到林萧面前,伸开手臂将她护在身后。“不行,就算死我也要保护夫人。”

“哈哈哈……”为首首领仰天长笑:“小丫头真是不自量力,你可知我是谁?”

林萧冷哼:“你不就是梅花宫里一个小太监么?嚣张什么?就算你们宫主来了,也得向我行礼,你又算老几!”

“……”

她本是试探,不想却在对方眼神中看到了吃惊和心虚,是被一语中的后的心虚。

糟糕,他们居然真是梅花宫的人。

林萧一颗心沉到了底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