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后,长安城接到八百里加急军报。
“太子殿下,大事不好了,吴王大军从江南起兵谋反,现在已经杀到洛阳,直逼长安而来!”
什么??
李承乾大惊失色,这不可能吧,三弟李恪起兵谋反?
“混账话,吴王怎么可能起兵谋反?
公文拿来孤王看看,若有谎报军情,立时杖毙!”李承乾厉声呵斥那送信之人。
接过公文仔细看去,李承乾皱眉道:“怎么回事?为何不是河南道少尹的公文?”
“启禀殿下,少尹被叛军所杀,这是河南道衙门吏员临危写就呈报,恐怕现在这个时候,洛阳已经被反贼占领了。”那报信之人哭诉起来。
岂有此理?
李承乾大怒,将公文摔在了桌案之上,“来人,带他下去救治一下,先看护起来容后发落。
请兵部李尚书速速来此。
对了,还有杜驸马也请来。”
不多时李绩跟杜少清双双赶来,翻看过那份加急公文,杜少清断言有蹊跷,他是不会相信李恪这个时候谋反的。
但是兵部尚书李绩却不这么看,“现在大唐正是危机的时候,内防空虚四处战乱,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不能只凭猜测。
老臣以为,首要是加固城防以防万一,同时立即派出精干斥候前去洛阳打探消息。”
杜少清反驳道:“李恪他不可能谋反。
这件事一定是阴谋,我要去见见那个传令兵,说不定是五姓七望设下的圈套,想诱骗我们出长安的。
退一万步讲,就算李恪真的起兵,那也不可能是冲着长安来的,顶多是起兵勤王,要知道长安城里可是有他的爹娘,他不可能不顾爹娘的死活吧?”
李绩沉默了。
李承乾点头说道:“妹夫说的有道理,依我们对三弟的了解,他不会谋反的,我也认为有蹊跷。
我已经让人看住了那个传令兵,怀英,你带妹夫去勘问那人。”
让跟班狄仁杰领着杜少清去查那个传令兵,李承乾转而对李绩说道:“现在长安无力出兵对外,在没有获得真相之前,还请李尚书紧守长安城,父皇已经平定了太原王氏,这个时候长安不能出事。”
“老臣遵命,那洛阳之事?”
“依照你的意思派斥候打探,无论有没有三弟趟入这趟浑水,洛阳一定是出事了,否则这封公文就该是河南少尹发的。”
李绩领命退下,李承乾也跟着去看杜少清怎么勘问那个报信的信使。
一路上,杜少清都在跟徒弟狄仁杰询问情况。
“你觉得这件事合理吗?”
狄仁杰皱眉说道:“不合理,江南道距离长安甚远,吴王殿下应该没接到太子监国的消息,假如是他趁乱造反,那就是反攻陛下,不光大义站不住,而且实力也不行,就凭他练了两三年的海军?有点头脑的就知道不可能成功。
更何况吴王殿下文武双全能力出众,是不会如此糊涂的。”
“嗯,你跟我想的一样,这件事,说不定是像上次一样,有人栽赃。”杜少清沉吟道,“等会儿审问犯人的时候恐怕还得你拿出绝技了,对一个八百里信使是不可能用刑的。”
狄仁杰犹豫了一下,小声问道:“师父,如果说,我是说如果,信使所报是真的呢?那怎么办?”
“不可能有这个如果!”杜少清断言。
狄仁杰拉住了师父劝解道:“事关皇位大宝,谁也不敢断言一个人的人性能够制得住贪婪,您可不能大意。”
杜少清眉头紧皱,沉默了一下,冷声说道:“如果真的是这个如果,李恪想弑父杀兄篡权夺位,那他就是在找死!”
说完之后大步向前走去,不再啰嗦,狄仁杰赶忙跟了上去。
太极殿偏院的禁军营房里,那名报信的士卒正在大快朵颐的吃喝,这是八百里加急都有的待遇,能昼夜兼程报信的,奔到长安基本上也就筋疲力尽了。
很多八百里加急还没说完话,就劲力一泄昏死过去,甚至还有些个送完信就咽气的,所以这个差事是绝对的荣耀,待遇极其优厚。
“吴王李恪来了多少兵马?”
一个声音骤然在营房门口响起,那人下意识的答道:“三万精锐!”
“可曾见到吴王本人?”
“没……
嗯?你是谁?”那人终于回过头来,发现不是太子殿下,于是止住了问答。
旁边的狄仁杰站出来说道:“这位是太子少师杜驸马,奉太子之命前来跟你核查洛阳情报,问你什么不可隐瞒。”
“啊?杜、杜驸马?”那人似乎有些害怕杜少清一样,十分惊讶。
这一幕更加让杜少清怀疑,如果是自己人,没有理由这么害怕,毕竟自己在士卒跟百姓之中人缘口碑都不错,能这么听名字就害怕的,多半是敌人。
杜少清呵呵一笑,“算了,别浪费时间了,怀英,你替我问他,看他是什么人,听谁的命令来的,洛阳形势如何。”
传令兵心里纳闷,这姓杜的真特么懒,问个话都要别人代劳?
狄仁杰缓步上前,朝着对方微微一笑,传令兵脸上有些不自然想陪笑一个,但是跟狄仁杰眼神触碰的瞬间,就好像陷入了无边的混沌一样,整个人呆住了。
“你是什么人?来自哪里?听命于谁,洛阳形势如何?是否真的是吴王李恪谋反夺城?”狄仁杰问道。
那人连犹豫都没有犹豫,直接答道:“我是洛阳守城参军手下队正,出身荥阳郑氏,听命于家中族长。”
什么???
荥阳郑氏?
好哇,果然有猫腻!杜少清跟狄仁杰对视一眼。
而此时李承乾也追了过来,正好见到了这一幕,刚想发作,却被杜少清拉住,接着看好戏。
“洛阳本来已经被我们拿下,河南少尹想要传信被我们杀死,没想到不到三日,吴王李恪的江南道大军竟然从东南杀来,我们不敌,被他们夺回了洛阳城。
族长命我假传八百里加急给朝廷,让他们派出大军跟吴王狗咬狗,我们好趁机渔翁得利……”
不等这人说完,暴怒的李承乾一脚踹到:“好个狗贼,端的歹毒!”
嗨、嗨,还没问完呢……杜少清拉都拉不及。
那人已经被踹醒了,满脸懵逼的看着太子踹自己,我是谁?我在哪?不是请我吃饭的吗?
“师父,要不要我……”狄仁杰问道。
“不用,该知道的都已经知道了,这厮如果胆敢狡辩,送天牢大刑伺候!”杜少清还不想把狄仁杰会催眠问案的底细宣扬出去。
冷静下来的李承乾问道:“妹夫,现在怎么办?这厮家传情报,洛阳的事?”
“我们冷不防被他们攻下了洛阳,的确是一大损失,好在江南道支援夺了回来。
也算是有惊无险,咱们静观其变就是,吴王从江南出兵勤王,既然到了洛阳,想必一定要来长安的。”杜少清安慰说。
果不其然,第二天的时候,长安城下来了一支骑兵,打着旗号是云麾将军杜。
“江南都督府长史,云麾将军,驸马杜荷,奉吴王殿下之命,要入宫求见陛下,速速开门!”
“杜将军怕是不知,陛下御驾亲征在外,现如今长安城是太子监国。
来人,打开城门放杜将军进来。”城门守将对杜荷十分客气。
并非是因为杜荷是杜家的人,而是因为杜荷曾经指挥灭国之战,同为将军,那是对强者的敬佩。
杜荷在议政殿见到了李承乾跟杜少清,被问及李恪为何没有亲自来拜见的时候,杜荷解释道:“吴王殿下留守江南坐镇,让我跟苏师兄二人领三万精锐回来支援。
不是他不着急,而是因为上次出过事,害怕这次一个亲王不经诏命私自领兵对内,再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李承乾满是欣慰的感慨道:“三弟分明是多心了,我跟妹夫可是一直坚信他的为人。”
杜少清解释道:“为德(李恪的字)不是冲咱们,他可不知道陛下御驾亲征,所以守着人臣本分呢。
也是上次那件事把他整怕了,不能不谨慎,所以你看,他派的是青莲跟苏将军,朝廷一看就知道什么意思。”
“哎,都是自家亲兄弟,让三弟这般顾虑,着实不该,等年下他回来时候,我好好说他。”李承乾笑着说道。
杜荷问道:“我们拿下了洛阳,发现是荥阳郑氏的幕后黑手,所以顺带的荡平了他们的反叛,下一步如何行动,还请太子殿下指示。”
“行了青莲,你也是我妹夫,咱们这关系不必拘谨,坐下来好好商量。
你这三万大军绝对是及时雨,要不然朝廷面对这次反叛,只能固守长安,实在憋屈,有你们出兵帮忙,父皇也能早些收兵回来了。”
三人在大殿里面定下了攻击方向,既然皇帝是北上拿下太原王氏、博陵崔氏、陇西李氏,那么杜荷这三万大军就从洛阳开始,向东北方向,拿下赵郡李氏、范阳卢氏。
加上已经被拿下的荥阳郑氏,五姓七望也就齐了,剩下那个清河崔氏早就归顺了朝廷,没有参与这次叛乱。
就在杜荷再次出发的时候,皇帝李二已经从太原王氏调头去攻陇西李氏了。
没等他走到陇西李氏地界呢,路上遇到了一彪人马,差点跟玄甲军闹出误会来。
“陛下,前方有人拦路,人数众多约有万余,似乎来者不善,还请您下马暂避。”玄甲军副将李君羡来报。
李二沉声道:“什么来头?咱们还没到陇西李氏地界,难道他们提前设伏?”
“不知道,张将军去勘问了,看对方衣着似乎偏胡人风格,说不好是塞外胡人。”李君羡紧皱着眉头。
“谁?胡人?大唐境内哪里来的胡人大军?”李二加重了语气。
“或许、或许是有人内外勾结招引来的……”李君羡担忧道。
“混账!若真是如此,这些人死不足惜。
去,告诉张士贵,问清楚是敌是友,若是敌人,不用藏拙,直接冲杀过去,朕要见到敌方主将的脑袋!”李二厉声下令。
“得令!”
排头的张士贵也在不停分析着,眼前这群人要说是塞外胡人吧,又不全是,还夹杂着唐人,只是这些唐人肤色黝黑个头较矮,他们的衣物也是半唐半胡,到底是怎么回事?
“何人挡道?报上名来!”张士贵大声喊道。
对面有人回应问道:“前面可是大唐玄甲军?”
张士贵伸手让手下全身戒备,随即朗声答道:“正是,本人玄甲军主将张士贵,尔等是哪里来的?”
这时对面的人群分了开来,一架马车缓缓走了出来。
这什么情况?张士贵表示看不懂,两军对垒,你不骑马,坐着辆马车?走亲戚的?
不多时,从马车上出来了一个身形瘦削,皮肤黝黑,满脸病态的年轻人,被人搀扶着走了上来。
“张将军,好久不见,可还认得小子李愔?咳、咳……”没说两句就剧烈咳嗽起来。
谁?李愔?
“你、你是蜀王殿下?
殿下,你怎么会在这里?还带着万余大军?”张士贵惊呼道,他心里有些紧张,没敢放松戒备,甚至悄悄的给手下打手势,让去给皇帝报信。
平复了一下呼吸,李愔说道:“我本来在蜀中修路,听说中原战火四起,有些逆贼四下作乱,害怕长安出事,所以就召集了一群手下赶来支援。
沿途听说父皇御驾亲征,特地在此恭候,不知……”
“这个……
蜀王殿下,局势难料,所以还请见谅,请将你的部队后退三十里,想要见陛下的话,末将领你一人前去。”张士贵解释说。
哦,撤军三十里?
“咳咳,是我疏忽了,一时心急忘了礼数,多谢张将军提醒。
来人,让所有人后撤三十里扎营等待,本王去面见父皇。”李愔下令道。
“不用了,朕信得过小六。”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在玄甲军里面传来,李二带着亲卫骑马走了过来。
“父皇,儿臣李愔拜见!”李愔推开了搀扶自己的人,慌忙拜倒。
李二翻身下马,看到骨瘦如柴满脸病态的儿子,惊呼一声赶忙上前扶住:“小六,你这是怎么了?病成这样还乱跑什么?不要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