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疏烟见唐厉风自出宫之后,显得更加随和,似乎是因为称谓的变化,所以更随意了一些。
她微笑不语,看着窗外陌生的环境,她便又想起当初坐着马车入京的情形。
当时同车的秀女中,纪楚翘嫁了冷督头,凌暖失宠,别人尚不知如何,而叶疏烟自己,终于做了当初她最不情愿做的皇妃。
世易时移,今非昔比,总有些沧桑的心境。
就像春雪过后的山野,树梢仅存的几片枯叶也被雪打了下来,留下光秃秃的枝桠,越发苍凉。
但这苍凉之中,还是暗暗酝酿着生机,只待春风吹拂大地,吹走寒冬而已。
祝怜月静静地坐在那儿,目光也散落在窗外的远山林梢。
唐厉风见叶疏烟忽然安静,看着她完美的侧脸,微微心醉,轻轻揽住了她的肩。
叶疏烟抬头看着唐厉风,淡淡一笑:“这山野之中的景色,虽然没有宫中那样整齐,树木也没有宫中碧绿,但更为自然肆意,看着就觉得心胸开阔不少。皇上,等春暖花开的时候,咱们再出来游春好吗?”
唐厉风点头道:“当然好,你喜欢就好,只要附近这几个地址中能选出一个建造宫瓷窑,那么你随时要出来都可以。朕之前送你的玉龙吐珠佩,从今以后就是你出入宫禁畅行无阻的凭证。”
楚慕妍看着唐厉风对叶疏烟这么好,都要羡慕得流口水了:“天哪,皇上,您对我们娘娘真是太好了。从前的事,她什么都不告诉我和怜月,到了沛恩宫这几天,我们才知道,您真是天下第一会疼人的皇上。”
祝怜月闻言,笑道:“没错。”
唐厉风哈哈一笑,低头看叶疏烟,但见她也已脸颊微红,娇羞无限,他更觉得她可人怜爱。
若不是祝怜月和楚慕妍在这里,这马车上……其实也蛮舒服……
想到这里,唐厉风忍不住在叶疏烟的腰间轻轻摩挲着,叶疏烟一痒,笑着躲开,看到唐厉风眼中的****,嗔道:“皇上——”
祝怜月和楚慕妍虽然不知道二人的小动作,但看他们含情相望,都忍不住掩口窃笑。
过了不久,马车便停在了一个牌楼下方,牌楼上写着“吉祥村”三个字。
前面有一条不算太宽的道路,路边都是四四方方、阡陌纵横的田野,但奇怪的是,田地里大都长满了荒芜的杂草,倒像是被弃耕的样子。
而这个时候,太阳都已经出来,村道上竟然没有一个人影,前面有稀稀落落的农家,却安静得听不见一声鸡鸣犬吠。
柳广恩抬手令马车停下来,然后走到了马车前,低声说道:“大人,这吉祥村有点不对头。”
唐厉风闻言,眉头一皱,掀开车帘瞧了一眼,只见这吉祥村完全不像有人住的样子。
这次唐厉风出巡,并没有知会任何衙门,就连工部的人都不知道他是出来勘察工部选择的地点。
所以,此处无人,并非此处保长为了迎接他的到来,而特地肃清村道,而是有其他原因。
唐厉风下了马车,看看四周荒芜的农田,说道:“这村里可能没有几户人家了。”
叶疏烟听见柳广恩和唐厉风的对话,也走下了马车,眼前的萧条,让这里看起来一点也不像是繁华汴京附近的村镇。
就连吉祥村那几个字,都已经斑驳了,竟也无人修葺。
“这就是工部所选的地址之一?”叶疏烟问道。
唐厉风肃容道:“是,可是这吉祥村似乎并不怎么吉祥……瓷窑的选址,须得依山傍水,一来可以就地取材,燃料也充足,而来淘洗方便,也便于运输。这个吉祥村的村道倒是很宽,北面依山,占据了地利。所以工部才会将此处定为瓷窑的被选地址之一。”
叶疏烟点了点头:“但工部的人,显然没有亲自来勘察此处的实际情况吧,一个土壤肥沃、环境优美,又离汴京这么近的村庄,若不是因为特别的原因,怎么会没有人了呢?”
柳广恩十分紧张,就连他胯下的马都显得焦躁不安,不停地走动着。
柳广恩掣紧了马缰,说道:“大人,容奴才到前面看看,您和公子在这里等候片刻。”
唐厉风淡淡一笑:“怕什么,小小的吉祥村,还能是什么龙潭虎穴么,咱们一起去罢。”
他倒是丝毫也不担心前面有什么危险,就算有危险,又能比他在战场上生死命悬一线更可怕吗?
所以,唐厉风拉住了叶疏烟的手,坦然坐回了马车上。
叶疏烟看着唐厉风沉稳的样子,心中竟一丝的担忧都没有,她身边的,是大汉国的皇帝,如果他都不能保护身边的人,还有谁能保护她?仿佛有他在,任何黑暗和危险都会退避。
祝怜月看着叶疏烟和唐厉风依偎的样子,眼中掠过淡淡的忧伤。
她痴痴望着窗外,却不知自己想要依靠的那个肩膀、那个人如今在何处,在做什么……
楚慕妍见马车内的气氛忽然沉闷下来,就连外面本来欢快的马蹄声,此刻都显得缓慢而谨慎了,不知道这些人心里到底在想什么。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村落而已,就算是静的诡异,大白天的,又有什么可怕的呢?
一行人静静前行,路上唯有马蹄声响。
走过了一个石板桥,桥下潺潺的水声才令这村落有了些许生机。
这时,柳广恩看到前方不远处有个农家的门口有一条黑狗在晒太阳。
听见了马蹄声,黑狗警觉地站了起来,慢慢退到土墙下,开始不停地朝马车这边狂吠。
但是看到了这么多匹高头大马,那黑狗虽然有护家的意识,却还是露出了一丝怯意。
一听见狗叫声,叶疏烟就知道前方一定有人家,她高兴地掀开车帘,便看见那个农家小院里走出来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妪。
那老妪制止了犬吠:“你这个笨黑子,还不闭嘴,看不见是贵人来了吗?人家可比咱有钱,你还怕人家来抢你家的土坷垃?”
她说的是汴京本地郊县的话,土坷垃的意思就是土块、土疙瘩。
叶疏烟没听惯这样的方言,倒觉得这老妪和黑狗这样说话,很是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