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此刻的凤璇阳长发凌乱,眼里泛着凶狠的红光,他手里拿着那把赤煌剑,在肆意地砍砸房里头的东西。一丝血迹从他嘴角流出,滑入胸襟,衬得他愈发妖冶。他嘴里在狂肆地嘶吼着:“杀!杀!杀!”凶狠的语气让人为之震颤。
这般狂躁的凤璇阳,龙倾寒还是第一次见着,当真便如入魔了一般,眼里只有杀人,只有嗜血。
龙倾寒被生生吓倒了,看着凤璇阳这般,他的脑海里有什么惨烈的画面在随之慢慢的浮现,充斥着他每一条神经:那是一片火光之中,翻飞的赤焰围绕着红衣男子的周身,他手里一把赤色的剑上,鲜血缓缓滴落,与地上的鲜血融汇成一条绵延的血路。他的双眸赤红,眼底无波,他只会用一把剑,去刺穿每一个攻上来之人的身体,一剑,两剑,他放声狂妄大笑:“杀!杀!杀!”
数不清的残肢断臂,数不尽的尸首身躯,趴伏在地上,溅染了一大片的血光,每一剑出,都是漫天血花,刺目红色,他的衣服被鲜血染黑,红色的剑被杀戮侵蚀,宛如地狱的锁魂镰,勾走了所有的命魂。
杀戮,鲜血,入目满是一片血红,扑洒在眼前,除了死亡还是死亡,除了鲜血还是鲜血!
“啊——”龙倾寒恐惧地抱头大喝,还未回神,却忽地被一把划破空气的红剑怵然惊醒。
一把红剑,宛如那画面里带血的剑一般,让他恐惧,让他害怕,让他想杀人!
红剑的流光闪过他的双眸,刺目的红色让他产生嗜血的冲动。那一刻,他的鲜血在全身沸腾,他的神经在条条崩断,他攥紧了双拳,“唰”地拔出了他的幽泽剑,他渴望,与那人一般,狂肆地舞剑杀人!
然,在冷剑出鞘的一刻,剑身上印出了他赤色的红瞳,他瞳孔瞬间一缩,昔时凤璇阳重伤下的那句话语从脑海里冲出:
——“却没想,因着连心蛊之故,你同我一般,都成了魔。”
原来,他也成了魔,成了拥有一双红眸的魔!
可,若他们都成了魔,那么,那个真正成魔的人该怎么办。
他一阵恍惚,心渐渐平静下来,再睁眼时,他心中的魔已然消去,红眸轻敛,恢复了淡漠的蓝光。
他侧身躲过那袭来的赤煌剑,反手一掌,打到了凤璇阳的手部,“哐啷”一声,赤煌剑掉落下地。旋即他快速地反身,折到了凤璇阳的身侧,屈指一点,点上了凤璇阳的睡穴。
他温柔地揽下凤璇阳倒下的身子,爱怜地抚顺他凌乱的长发,幽幽一叹:“璇阳,我定会救你的。”
凤璇阳醒来时,正对上龙倾寒担忧的双眸,他苦涩一笑,缓缓伸手抚上了龙倾寒的脸:“我可是犯症了?”
龙倾寒眼底的光瞬间黯淡了下来,他没有说话,但他黯然的神情已代他答了。
“呵,”凤璇阳强扯出一个笑容道,“方才,我直觉这身体便不是自己的一般,连作甚都似被人操控,我虽意识迷糊,无意识地动作,但醒来后,我却清晰地知晓自己做了什么,”他心疼地抚摸着龙倾寒的脸,“倾寒,我可有伤着你。”
龙倾寒摇了摇头:“没有,我岂会让你伤着,本来我们俩便是病症,若是我再伤着了,我们俩,呵,谁照顾谁呢。”
“呵,确实如此,”凤璇阳微微一哂,揽过龙倾寒,看了一眼窗外,“天已暗了,明日再上路罢。”
“好,”龙倾寒轻轻点头,顺了顺凤璇阳的发道,“我去给你准备些吃的。”
“嗯。”凤璇阳将头凑到龙倾寒的肩头,吸取着他的冷香,只有闻到那熟悉的气息,他才觉得心安。
龙倾寒微微一笑,敛下眸里的忧愁,凤璇阳如今这般,更坚定了他选择那条路的决心。他别过脸去,缓缓吐出口气,站起身走了几步,竟是脚步颤抖,身体虚浮。
“倾寒,你可是有事瞒我。”一道森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龙倾寒顿了顿,加快步伐离去,“没有。”
“倾寒,你我连心,你瞒不过我。”凤璇阳斩钉截铁地道。
龙倾寒忽地攥紧了拳头,身子开始抖了起来,果然瞒不过么。他缓缓地转身,苦涩地道:“你的病症拖不了了。”
“我知晓。”凤璇阳苦涩地道。
龙倾寒抿紧了唇,长叹一声:“如今有两条路通往苗疆……”
“一条速度虽慢,但安全,一条速度快,可危险,可对?”凤璇阳未等他说完,便开口了。
龙倾寒一怔,无奈地点了点头。
“哈哈哈哈,”凤璇阳忽地朗声大笑起来,“果真是上天待我不厚,连要我的命都如此轻易。那么,”他忽地停下,眼里扫过一丝寒芒,“想必你已选好了路子,是么?”
龙倾寒凝眸走了过来,郑重地道:“是。我已选好了。”
凤璇阳没有问他选的是什么,因为他感觉得到龙倾寒的答案,他冷笑了一声:“你不后悔。”
“为了你的命,值得。”
“哪怕你有可能丧命?”
“不怕。”毫不犹豫,斩钉截铁。
凤璇阳苦涩一笑,背过他去,躺下而睡:“随你罢,你的性子固执,又岂是我能阻止的。我只望你好好照顾自己,不要未到苗疆,你便先我一步倒下了。”
龙倾寒一愣,点点头应答,旋即转身离去:“我去买匹好马,那小黑驴跑得忒慢了。”
“好,记得买两匹。”
“好。”
……
一夜的温存过后,两人便牵着两匹骏马上路了。那匹小黑驴在他们俩遭遇刺客时,聪明地躲到了一旁保住了性命,后来凤璇阳重伤,龙倾寒便是驱策它赶到骆城来的。那小黑驴倒也通人性,当时知晓他们有难,跑得忒快。但毕竟是驴,比不上纯种的骏马,无奈,龙倾寒只得放弃它。
可小黑驴跟了他们那么久,早已有了感情,两人都实是舍不得它,最后凤璇阳将小黑驴暂时保管在客栈掌柜那里,联系了自己的属下,让属下赶来取走。
依驿站老板所指,他们必须先走过千骨道。这千骨道究竟是何处,饶是龙倾寒经历过两世,也未曾听说过这个地方,他也问过凤璇阳,凤璇阳也是一头雾水,茫然不知。
这般没人知晓的地方,让未知的恐惧更是放大,龙倾寒一面要顾着凤璇阳,一面要提高警惕应对未知的危险,压力颇大。
听闻这千骨道,素来没有活人走过,也不知是真是假,但龙倾寒想,既然有这个传闻,那必是人传出的,是以这肯定有人活着走出来过。
这一路上,好在凤璇阳也没发症,安安静静的,收敛了许多脸上的痞子笑意。而龙倾寒一再地警告他,不许再使用武功,然而凤璇阳却是将他的话当耳边风般,丝毫不理会,还言说那本座不用你也不许用,不若你也中了红莲蛊,一样是死。龙倾寒一怒,便扯出了他们俩同命的连心子母蛊,言说你便是期望你早些死,好让我一同陪葬是么。气急的龙倾寒让凤璇阳骇了一骇,凤璇阳顿了顿后,便乖乖地不再辩驳,应了下来。
两人一路猛赶,连说话的时间都顾不上,每次歇息也不过个把时辰,让马歇息一阵,但过了差不多的时间,他们又会赶紧上路。
在赶了五日五夜的路后,两人便来到了千骨道附近的城市骨都。
方一听到这名字,便觉得令人浑身发颤。而行至骨都的这段路,天气渐渐阴沉,原先明朗的天气,竟慢慢地暗了下来,黑云笼罩,阴沉昏暗,似要打雷下雨一般,可却淡然无风,寂静异常。
然而走到骨都后,更是让人不由得后脊发凉,心生恐惧。
只因这个骨都大城市,也是一片阴森,街道两旁所有的建筑都是灰砖黑瓦,入目的风景,从建筑到地面,竟都是低沉的暗色。整个城市竟万分寂静,宛如没有人气一般,只有寒风拂过。路上偶有几个成年行人行走,但,没有人交谈的声音,没有儿童玩闹的喧闹声,没有小贩的吆喝声,每一间屋子都关着门,只有风拍打窗棂的声音。静,死一般的静。
凤、龙两人诡异地望了一眼对方,都皱起了眉头。
不知是何缘故,一进到这个地方,他们的心情就极度压抑,闷得不想说话,阴沉沉的天,灰黑色的城砖建筑,寂静得没有喧闹的人群,让他们胸口似有一腔怨气,堵而不出。
他们每走一步,都有人拿着诡异的目光在阴测测地盯着他们。余光望去,那些人都是佝偻着背行走,竟都是一脸死灰,双眼凹陷,目光无神,宛如失了精魂一般。
这般诡异的情况,让凤、龙两人为之心凉。
但若想过千骨道,骨都是必经之地。如今天色已晚,黑夜里前去千骨道极其不便,两人不得已,只得打起精神,四处走动,终于寻到了一间客栈,便往里走去。
这客栈也是灰墙黑瓦,门庭破败,摇摇欲坠的门匾以及歪斜的大门,显示出它的破落。客栈里头也是空寂得没有人声,本该人头攒动的地方,竟是寥无一人。方一走进客栈,便被这里灰黑色的气氛压抑得胸闷,呼吸不顺。这空寂的客栈,非常之小,他们走遍了整个骨都,也只寻得这么一家。
龙倾寒环顾了四周,便出口唤道:“掌柜的,掌柜的。”
然而久久都没人回应。
凤、龙两人又不死心地唤了几声,依旧没人,只有风撩动着破门发出“咯吱”的声响。
龙倾寒走了上前,用手指在一旁跛了脚的桌面上擦了擦,竟见上头覆了满满一层灰,他一怔,便将自己满是灰尘的手放到了凤璇阳的面前,示意他看。
凤璇阳取过锦帕给他擦拭了手,沉声道:“兴许此地已许久没人来住了。”
龙倾寒的眉头都凝紧了,他望了一眼大开的门口,道:“可门口为何却开着,这里的桌椅虽有尘埃,但此处并无腐气,也无蛛网,并不似无人的模样。那……”
“只因这里即便有人,也聊等于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