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若兰搁这头摩拳擦掌,熟不知相隔不远的柳树村那边也是暗流涌动。
上次景金凤回来娘家诉苦,想从景惊蛰这挖点银子出去,结果却遇到景惊风和冯寡妇通、奸。她见势不好,生怕村里人逼着她出钱。柳树村的人可都知道她嫁到县里,夫家也是开铺子的,条件一直很好,这会她要是说没钱,准定被人议论不顾自个兄弟死活,可她又真是没银子,所以只能趁人不注意一溜烟跑回了县里。
叶贵生欠了一屁股债,景金花又没弄到银子,没得法,为了不被人剁了手,他只好把死命藏着的压箱底银子掏出来,把房子卖了,还把景金凤的首饰、衣裳能当的都当了,这才勉勉强强凑够欠的银子。如今家里时一穷二白,铺子铺子没了,房子房子没了,景金凤寻死觅活才保住一件像样的衣裳,整日穿在身上,生怕脱下来就被叶贵生拿去当了。正当景金凤愁眉苦脸、为吃了上顿没下顿发愁时,柳树村的里正找上门来。
里正上来就单刀直入,把来这的目的说得清清楚楚,丝毫不带拐弯的。可景金凤听着却有点不是滋味。
景惊蛰的作坊不管咋挣钱,无论她咋眼红,归根结底,那也是给老景家挣钱,可你里正想弄过去,到时候这挣得钱可就姓王不姓景了。
景金凤不是很乐意,虽然里正承诺事后给他们五十两用银子做补偿,可她想来想去总觉得不划算。叶贵生在一旁瞄着景金凤的脸色,见她没有同意的意思,于是就赶紧拉着景金凤进了里屋。
“这么好的事干嘛不答应?”
“好事?有我们啥好处?那作坊咋说都是我弟惊蛰的,他里正说要就要?还要点脸不!”
叶贵生忍着性子给她分析:“作坊在惊蛰手里我们也没落啥好处!上次你回娘家问他借点银子他都没吭声,眼里有你这个姐?更别提年前还把我这个姐夫给揍一顿,天底下有这样的小舅子?金凤,听我的,咱帮里正把作坊弄过来,但是咱不要银子,咱要和里正合伙,以后要多少银子还不简单?”
景金凤狐疑道:“你们搁这说的简单,人家的作坊说弄过来就能弄过来?再说,我咋说都是景家人,合着外人弄自己亲弟的作坊,传出去还做人不?”
叶贵生装模作样叹口气,说:“咱现在铺子也没了,房子也没了,连饭都要吃不上,你就甘心一辈子过这种日子?还有咱儿子,你就忍心他每天和咱一块喝粥吃咸菜?”
“这怨谁?要不是你去赌钱,咱家会成这样?”提起这个景金凤就来气,抹着眼泪狠命捶叶贵生。
叶贵生忍着气,伏低做小的哄她:“媳妇,这事怨我,你放心,我以后再赌我就不姓叶了!我也想把铺子再开起来,让你和儿子过好日子,可现在,我是有心无力啊。”
一番可怜兮兮的话叫景金凤动摇了。她过惯了好日子,现在再回到一穷二白的时候,她是真的适应不了,吃不惯,穿不好,之前结识的那些有钱人家娘子,现在都不搭理她,更是叫她极度不甘,她比叶贵生还想赶紧翻身,重新过上富裕日子。
要说两口子就是两口子,甭管之前俩人有多貌合神离,这时候,叶贵生只一扫眼,就明白景金凤啥心思了。心下暗自得意,又加了一把火:“其实你也没必要担心,你想啊,作坊咱拿到手,做出来的咸菜啥的不还是照样提供给惊蛰?以后他卖咸菜,咱做咸菜,有钱一起挣,多好!”
景金凤一想对呀,还真是这么一回事,于是一咬牙:“行,但是你可得和里正说好,咱不要银子,咱要合伙,一起开作坊。”
“放心,这事包我身上。”
柳树村里正来之前其实就和叶贵生见过面,俩人早就把分赃给捯饬明白了,这会只不过是搁景金凤面前做个样子。所以叶贵生一这么说,里正装着为难考虑了半天就点头同意。三人表面上和和气气,狼狈为奸,实际却各有各的打算。里正之所以来找景金凤他们,只不过是借着景金凤姓景这个优势,夺作坊多少名正言顺。要说跟他们合伙,里正却是想都没想过。他早就计划好事成之后就撇掉景金凤和叶贵生,现如今不过是吊着他们而已。
而叶贵生也没想叫里正占多少便宜,弄作坊过来还需要里正出力,但是里正想打着他们的旗号弄作坊,就不要怪他以后占大头!
所以,在宁若兰刚腾出手来要教训教训何文莲时,村里那边先出事了。
景金凤和叶贵生带着孩子回了柳树村,成天搁老屋吃吃喝喝,啥事不干。没几天王氏就不干了,仗着景惊风之前对不起他,把老屋闹得鸡飞狗跳,整天上演泼妇骂街。景老头刚开始还管,被王氏指桑骂槐了几次,索性也懒得再管。李氏更是管不了,她本来就性子软,王氏欺负她跟玩似的,这回自个姑娘带着夫家人回娘家来白吃白住,她更是没了底气,就差被王氏指着鼻子骂。
景金凤不管王氏怎么闹腾,她该吃吃,该喝喝,实在听不下去了,就跑出去和王氏对骂几句,骂完后就回屋里,该干啥干啥。几次下来,王氏被气个倒仰,却拿他们没办法。
春花娘知道了这事,带着王氏的两个兄弟气势汹汹找上门,不说别的,就叫景金凤一家拿银子出来,没有这么白吃白住的。
景老头和李氏知道景金凤这回舍下脸皮回娘家来,就是因为搁县里头不仅铺子没了,就连住的房子也没了,现在叫他们拿银子,哪里拿的出来?可是这么耗着也不是个事,景金凤一家子搁这呆几天是没问题,就怕天长日久的住下去,别说王氏不干,就是他们老两口也吃不消。
“爹,不是我们不想走,而是真的没地去。”景金凤抹了眼泪,可怜兮兮。“贵生铺子没了,房子也卖了,我们手里头但凡有些银子也不想回来挨王春花的白眼。”
景老头抽着烟叹气。
景金凤瞄一眼景老头,接着诉苦:“唉,若是贵生能有个挣钱的营生就好了。搁村里再买个房子,我们也不用跟爹和娘挤一个屋子。”
“惊蛰那的屋子倒是没人住。”李氏在一旁插了一嘴。
“娘,你说我们搬过去住,惊蛰和若兰没意见吧?”
“啊?”李氏愣住,她刚才就是想到了说一嘴,还真没这个想法,这么被景金凤说出来,她一面觉得对,一面又觉得惊蛰和若兰准定不会同意。
“他们放着也是放着,这么着,你和贵生先搬进去,之后有人去县上就和老大媳妇说一声就完了,都是一家人,有啥不乐意的。”景老头没觉得是个事。景惊蛰他们都搬去县上住了,哪还在乎村里这个房子。再说,住进去的又不是别人,是他亲大姐,他还能不乐意?
景金凤和叶贵生互看一眼,眼底都是窃喜。
景金凤一家搬走,最高兴的无疑是王氏。之前景金凤有钱,回来那是鼻孔朝天,如今落魄了,王氏可逮着机会损一损她出出气,她是啥难听捡啥说,即便不再住一起,也要有事没事的蹭过去冷嘲热讽一顿。不出几天,柳树村的人都知道景金凤一家是因为做生意赔了钱,卖铺子卖房,搁县里混不下去这才搬来柳树村的。一时间,大家看他们的眼光都变了,同情的、幸灾乐祸的、看热闹的,叫景金凤和叶贵生心里很不是滋味。不过为了将来的富贵日子,咬咬牙,还是忍了。
经过初期的磨合和试验,如今作坊比之前的规模还要大。里面已经不仅仅只是女工,还有男工。不过,男女工是分开的。杨二特意带人搁中间竖了一道栅栏,时不时巡视一趟。
景惊风自从跟着杨二送咸菜,人到老实不少,每日干活送货也是勤恳。叶贵生闲着没事,就喜欢去作坊那晃荡。这日见叶贵生晃荡过来,便打趣他:“姐夫,你这晃荡的劲,咋还跟掌柜的似的。”
旁边干活的人一听,都笑起来。
而叶贵生虽然表面上跟着一起乐呵,实际心里恨得要命,回到家和景金凤咬牙切齿的发誓:等作坊弄到手,这些人一律都撵出去,一个不留。
景金凤听叶贵生被人笑话,心里也不高兴。不过听他提到景惊风,眼睛一亮,拍手道:“你不说我还没想到,走,咱去跟爹说说,叫你也去作坊干活去。”
叶贵生见目的达到,又故意装作为难的样子。“不好吧?爹能做主?”
“那咋不能?”景金凤说着,凑到叶贵生跟前小声道:“咱们不是还要弄作坊吗?你得先混进去,都是景家的,村里人谁管这个?到时候里正再出面,要作坊还不容易?”
叶贵生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直夸景金凤聪明,景金凤好不得意。
果然,他们一去老屋那诉苦,说搁村里是有地方住了,手里头却没有银子,不如去作坊干点活,每日挣点银子也好过日子。景老头就把杨二叫了过来,丝毫没给他商量的余地,直接吩咐:“你先给贵生和金凤安排个活干,然后去县里和老大媳妇说一声。你也别跟我说啥怕他们不同意的话,惊蛰是我儿子,我是他老子,如果连这点事都不答应,那他就别做我儿子了。”
杨二心里憋气,这景老头是越活越糊涂,感情把他当景家下人使唤呢?若不是看在和惊蛰多年交好的份上,而且惊蛰走之前特意拜托他帮忙照看作坊,他都想坐炕上好好和景老头掰扯一顿。
“叔,作坊是惊蛰的,如今惊蛰不在,弟妹还搁县上呢。我一个外人,啥主也做不了,他们要真想去作坊干活,那我这就去县里和弟妹说说。”
“你也知道你是外人,咋的我说话不好使?”
杨二忍了又忍,觉得景老头简直有些无理取闹。“叔,干活的银子是惊蛰和弟妹给的,你说叫进去就进去,那银子你出吗?”
景老头噎住,半天没吭声。过了会儿闷声说:“你去和老大媳妇说说,不行就叫她回来一趟。她大姐和大姐夫来干活,还能坑她咋的。”
杨二暗想还真说不准,他看见那俩人整天围着作坊转就像打好主意的样儿。不过咋说他都是外人,这话却不能和景老头说。于是就答应一声,立马动身赶去县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