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梓彤意味深长的看了眼梁喜,点点头道:“我知道了,你去。”
梁喜心中块垒一松,寻找灵寿便成了他心中一个再不能搁置的事情,他拜别薛梓彤就踏上了
寻找灵寿的路。
薛梓彤默然的在麟德殿坐着,乌鸦头领便肃穆立在一旁,良久,薛梓彤终
于开口道:“将众人召来麟德殿。”
在薛梓彤回来后,朝廷中的一些旧臣便开始互相联络
,左右丞相虽然表面上不说什么,但是背地里都为薛梓彤造足了声势,令她回朝名正言顺的,可
是反对的势力也很艰难顽固,在萧弘瑾焦头烂额,二皇子自以为是时,五皇子和太子一明一暗,
也紧锣密鼓的组织好了反叛的力量,在薛梓彤夺宫时,他们也十分想用这次混乱收个渔翁之利,
可是薛梓彤动作太快,兵马太厉。他们并没有占到什么便宜,可是他们绵延的势力,却在难以撼
动,而且裹挟了一帮原本中立的老臣,在这些老臣的观念里,他们是萧家旧臣,如今换了姓氏,
即使他们性命无忧,到底会被架空,而不少传统的人雅客也觉得女帝临朝,牝鸡司晨,实在是让
大历的好男儿难以抬起头来。
薛梓彤一只手撑在案子上,她觉得这个位置坐的人好辛苦,
无论是自愿还是不情愿,坐在这个位置,虽然手中有那样大的权利,有那么大的影响力,可是他
必然也承受着天下最大的委屈,最多的无奈,有时,坐在这个位置上,未必是不舍得放弃这些权
利,而是放弃了,自己也就没有出路了。
薛梓彤走到今天这一步实属无奈,可是她必须一
力担当下来,毕竟如今她所代表的已经不失她一个人,多少人的生死融入都系在她身上。
所有的支持者都先一步到来,凌大学士,望乡侯,齐绍均,夏洺澜,房书平、房和暖、凌碧疏、
薛毅搀着薛起,众人围在一起等着薛梓彤发话。
看着台下有些稀落的人群,薛梓彤有些怅
然,大历可是一个帝国,她是把大历打了下来,可是这皇位却未必守的住,众人开始纷纷呈报各
自角度看到的危险,臣的舆论压力,武将的一盘散沙,商界因为夏洺澜不再,处在一种混沌状态
,许多人趁机冒头,发战争财,许多新贵在崛起。
薛起沉声道:“我觉得为今之计是要商
量狄绒如何撤兵的事情。”
薛起的话一说,仿佛一块沉沉的石头压在众人心上,攘外安内
,先后顺序乱不得,可是这前后夹攻也着实让人吃不消,其实薛梓彤早就意识到这个问题,樊城
一直都未开口说班师回狄绒的话,他这次来,与薛起的关系也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两人的身份发
生了调转,当年薛起是大历依仗的大将军,樊城只是被狄绒排除在核心外的三流将军,如今,薛
起身体已经到了风烛残年的地步,虽然位分依旧尊荣,可是不再能征战沙场,而樊城却老当益壮
还可以率领狄绒的兵马所向披靡。
从揣摩到野莫的野心后,薛梓彤就没有放松过对樊城的
警惕,野莫想要向自己求亲的事,自然不会让狄绒所有贵族都知道,可是野莫的亲信肯定知道,
这一定包括樊城这个手握兵权的重臣,虽然樊城救过自己的命,可是如今地位翻天覆地的变化,
他的心态不可能没有变化,就像萧弘瑾一般,薛梓彤虽然塞给了野莫一个明兰,暂时的大乱了他
的计划,却并没有放松警惕,烟雾弹只能换的片刻安宁,之后若不能突发奇招,还是会被很快算
计。
“既然现在大家都认为狄绒兵的撤退才是当务之急,那么我便开始点兵了,齐绍均你
来做这次的主将,父亲做督军,薛毅你便去做个马前卒,随时听调配。秦季同你还是总领紫衣卫
,将紫衣卫分成几批,分别负责保护好百姓,贵族,和众位。”薛梓彤看着众人将自己一直以来
的思索说了出来,兵力虽然不够,但是那些还未归附的贵族不能放弃,否则将来自己更加背负恶
名,这次的战役很重要,处理得当,日后的统治会轻松不少。
接着便是一阵巨大的沉默,
薛梓彤的分配并没有什么偏颇,薛家的人并未掌握什么实权,而且她最疼爱的***,还背负着危险
,大胜之后功劳可就都归了齐绍均。
薛梓彤左手撑腮,也预料到众人的想法,她作为现在
的核心人物,所有密保自然是第一时间飞到她耳朵里的,齐家和太子一直纠缠不清,反对薛梓彤
的暗中势力,齐家人没有少参与,认命他家的长子做这次的统帅,着实让人揪心。
可薛梓
彤看准齐绍均是个将才,他一直在找一个机会,在这,大历的男儿,难道真能忍受狄绒的铁骑践
踏自己的家园。她不觉得齐绍均能翻出多大浪花来,而且薛起在军中的声望,虽然没有实权,可
是薛梓彤相信,薛起在战场上的能力,有他坐镇薛梓彤很安心,倒是薛毅让她有些担心,可是看
着薛毅跃跃欲试的模样,再加上考虑到薛毅这个孩子以后的发展,他还是做武将的可能性比较大
。
众人虽然心里都明镜似的知道齐绍均身份尴尬,可是一来到底是共事了那么久,撕破脸
说出来多少有些不忍心,二来,都是聪明人,齐绍均的事大家心知肚明,王坐上现在那个也是个
绝顶聪明的人,谁也不想多嘴显这个能,有些话说出来就不好听了,以后共事难免芥蒂。
薛梓彤看着自己光秃秃的手指,想起以前水葱似的养着长长指甲,风餐露宿中都剪了,薛梓彤叹
口气,套上甲套,摸摸有些粗糙了的手,看了眼众人,巨大的沉默中,齐绍均自己站了出来,道
:“回禀陛下,臣以为,臣的身份特殊,不大适合手握如此重大的权力。”
薛梓彤看着他
,知道他放弃了多年来难得的机会,做了多久心里建设,可是为了大局,他还是能委屈自己,薛
梓彤看着他,其实在薛梓彤眼里他是最好的人选,所以薛梓彤有心栽培他,也希望他和自己不要
有什么芥蒂,但齐家显见是个威胁,她不能不妨,若因为自己的轻信连累旁人,绝不是明智之举
,所以齐绍均这个主将不能握有常规的主将那么多的权利。
薛梓彤自嘲的笑笑,以前多鄙
视景延帝的多疑,如今自己坐到这个位置,不也是处处提防,孤家寡人就是这么来的。
夏
洺澜和齐绍均在大漠之中建立起了深厚的友谊,齐绍均的委屈他是眼睁睁的看在眼里,出言道:
“陛下,若是因为这个不能重用齐绍均,我觉得多少会让人寒心,大漠里有了今天没明天的日子
,他可是陪您一起走过来的,若是齐绍均真如大家想的那般,当初就会舒舒服服的待在京城做齐
家大少。他这么做,和我们一样都是信任您,才一心追随的啊。”
话音甫一落,房书平便
说道:“各位陪陛下出生入死,可是现在是战场,一码归一码,你不能一辈子拿着这件事说事,
每个人都是因为信任和敬佩陛下决定一起干这番事业,若人人都在陛下面前居功,让陛下做出些
不合时宜的举动,恐怕就乱了。”
夏洺澜和房书平一个是官宦世家,一个是商贾巨富,互
相都有些不对路看不上,夏洺澜更看重能力,房书平更看重出生。
左右丞现在空前团结,
恶人自然不能房家人独自做,凌碧疏忙出言劝道:“这是怎么说的,如今大敌当前,我们该好好
想想御敌之策才是,齐公子有将才,为陛下也是鞍前马后,上次我来给陛下报信也是齐绍均告诉
我的,我被薛贵妃扣住,也是他来救的,关系还是很亲密的,大家能站在这里,也都是过命的交
情了,为这些事情伤了心,可就不值得了,但是,正如房公子说的,咱们若总是将这些私人的感
情混在我们的大事中,于大局无益,就好比我喜欢夏公子的知味轩,我和夏公子交情好,天天吃
饭不给钱,夏公子您这生意做不做。”
薛梓彤看了看凌碧疏,这么多日不见,这小丫头很
是长进,明明和房家走的更近,但是却句句说着齐绍均的好,明明和房书平一个意思,却听的更
合情合理一些,娓娓道来后,还谦虚道:“小女子陋见,各位见笑。”
夏洺澜拱拱手承凌
碧疏的好意,虽然意见不同,到底一介女流他也不好丁是丁卯是卯的杠上,薛起听罢,按捺不住
,他是武将,没有左右丞那么端着,总觉得晚辈说话,自己才不会自降身份,参伙进去,可是薛
起却顾不得那么多,他是个名震大历的武将,自然知道兵权分散的危害,出言道:“兵权,绝不
能分,所谓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那就是讲究君臣合一才能指哪打哪所向披靡,万不能还没上战
场,就开始生出龌龊。”
众人各自陈了意见,便等着薛梓彤裁决。
薛梓彤将游离的
目光聚集在众人身上,刚才各抒己见薛梓彤不想给大家压力,多听听大家的想法,免得有什么积
怨,长久累积下来,原本亲密的关系都陌路了,甚至发生到仇恨,仇恨到大多发生在熟悉的人之
间,而且还是关系十分亲密的人,一个亲人变成一个仇人可是大大的不值得。
当薛梓彤的
目光一聚集过来,众人都感到了一种强烈的威慑,一屋子人仿佛在演默片,生生不该弄出一点声
响,年纪大些的如凌大学士和望向侯也是低眉顺目,不多说什么。
“你们说的都很有道理
,众人能想到彼此之间的情义这很重要,虽然你们中有做过不少大臣的,也很明白朝廷之道,帝
王之道,可我希望我的麾下你们会不一样,我希望你们每个人能向以前一样说出自己的想法,不
要彼此生出嫌隙,这才是最重要的。”薛梓彤安抚着众人,气氛微微松快了些。
“我信任
齐绍均,但是若真的将所有兵权放在他身上,他要抗住太多压力,位置越高,受的委屈越多,且
这是你第一次上阵,所以你在行军决断时还要多问问我父亲的意思才是,若你们二人生了嫌隙。
”薛梓彤转过脸来郑重对薛起托付道“父亲,只要齐绍均没有动我大历的根本,没有伤我们众人
的情分,那你便要听命于他,毕竟战场上,兵贵神速,商量来商量去反而坏事。”薛梓彤在狄绒
待过,虽然没有真的指挥过战争,但是多少也有些了解,她坐在王座上,不能事必躬亲,而且论
打仗,她自然是不如术业有专攻的齐绍均和薛起,不过她也很高兴,这说明,她得到了良将,现
在正是用人之际,正是要好好历练他们的时机,所谓时势造英雄,正是战场造就了名将,薛梓彤
要的就是名将。
薛梓彤亲自发话,薛起亲自把关,论亲疏,论专业都无懈可击,众人也都
赞同。齐绍均和薛起大敌当前,便先去准备,薛毅留了下来,他担的并不是很重要的职务,所以
留下来听听,若还有军中的事宜也方便做个沟通。
薛梓彤看左右丞相一直都不怎么说话,
面色肃穆的站着,便说道:“来人,给两位老大人看座,不好意思我没注意到,以后凌大学士,
望乡侯,还有我父亲三人,并列三公,逢大小朝会都要赐座。”
两位大人这会面色才顺畅
了些,薛梓彤知道这两个人虽然支持自己但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对一个女子俯首称臣,而且他们
誓要忠于萧家,所以心里多少有些过不来,薛梓彤对这些人要格外安抚,他们的情绪走向也代表
了大多人。
“两位老大人怎么看?”薛梓彤缓声问道。
“臣以为,皇后最好下罪己
书,赢得众人同情和理解,人是不肯轻易低头的,您定要三思。”凌大学士捻着长长的白色胡须
。
薛梓彤面色平淡的说道:“大人觉得这罪己书怎么写比较好。”
凌大学士和望乡
侯相视一起站起身来向薛梓彤拱了拱手说道:“我们商量着,其一陛下要向天下做出解释,为何
引来狄绒兵马,其二陛下为后,逼宫夺位,皇后也要做出解释,其三,薛贵妃的疯病,您也要做
个解释才行。”
凌大学士的话音刚落,众人便忍不住的窃窃私语起来,薛梓彤面色微沉,
他们二人说的也是个问题,现在满朝武议论纷纷,有心人更是大做章,萧弘瑾在乱来,到底是嫡
亲的皇子皇孙身份尊贵,名正言顺,现在让一个女人上位算怎么回事,可是让薛梓彤下罪己书,
那就等于向所有人屈服,以后还如何管理这些人。
薛梓彤把玩着手中的一串玉珠,冰凉的
玉石传来冰凉的寒意,平复着她心中的一腔怒火,萧弘瑾**着薛梓柔,作践着一帮老臣,薛梓彤
不愿向他们这样窝囊,向这两个人举起义旗,这群一直忍气吞声的胆小鬼倒跳出来指指点点。无
论薛梓彤做多少,做多好,他们总有的说,无非是薛梓彤女子出生,又非景延帝所出。
薛
梓彤深吸一口气说道:“当初薛梓柔撺掇着萧弘瑾不把他们当人,他们可谁都没多说一句。”
凌大学士和望乡侯脸上都露出尴尬之色,萧弘瑾在时,薛梓柔为了表现自己一遮天,长袖善舞
,时常作弄这些臣,甚至还突发奇想,让一众臣给她写折子戏看,光写还不行,还要一众大臣给
她排出来,这些士子,能伴圣驾,都是少年及第,真正的天之骄子,而大历一向最看不起梨园出
身的戏子,让这些臣粉墨登场做戏子,简直是掘他们祖坟一般的耻辱。如此之类不胜枚举,而且
越是让人难堪,薛梓柔做起来越是兴奋。所以此时薛梓彤说这句话,凌大学士等臣代表也反驳不
得。
薛梓彤接着道:“人们各个有骨气,可是宁愿在昏君底下做狗,我抬举他们做人,怀
着周公吐脯的心情,小心翼翼礼待他们,到养出这些烂毛病。”众人一时哑然,凌大学士和望乡
侯也有些后悔,自己的思维太过老旧,薛梓彤的人马都是有些新想法的人,喜欢变革,不尊崇旧
制,让薛梓彤向他们低头,那薛梓彤也坐不住这王位了,薛梓彤倒也未必多稀罕这王位,可是她
自动退下也就罢了,像景延帝一样归隐就是了,可是薛梓彤若是被人赶下去了,恐怕凡是与她有
牵连的人都会有灭顶之灾。薛梓彤皱着眉头,想起在史料中,唯一的女皇帝武则天当时遇到的情
况也差不多,她便大批的启用酷吏,杀了那些反对她的人,当人们对酷吏的恐惧到了一种愤恨的
地步,当人们的情绪空前高涨时,她在顺应民心的将这批酷吏给杀了,不但清理干净了那些与她
为敌的人,还得到了人们的拥护,女皇作为上位者的狡诈狠辣在这一事件表露无疑。
249|第二百
四十七章:狄绒的野心
薛梓彤摸着自己手中的玉珠,一颗颗珠圆玉润,被她双手焐的温热,
薛梓彤看着那珠子,晶莹可爱,薛梓彤微微一笑,她或许有能力,可是她没这个野心,从众人的
鲜血跋涉到最高峰,坐在累累白骨上享受一切。
既然无心政治,对于京师也没多少留恋了
,薛梓彤盘算一番,决定还是走最初的路线,当初和萧弘瑾定下交易,助萧弘瑾夺位,自己远走
高飞,既然对这里再无留恋,那大可带着一家老小遁去,只是要好好安排,大家能平安无忧就好
了。
薛梓彤打定主意,说道:“这些人,不愿为我做事,大可归去,待狄绒退去后,开科
考,重新选拔人才,这个……”薛梓彤的目光在凌大学士身上犹疑了一下,凌大学士虽然忠贞正
直,可是现在却不是用这样的人的时机,薛梓彤皱皱眉头道:“这件事由凌碧疏来做,你可以多
向你父亲请教请教。”
原本还窃窃私语的人群立马静住了,可是过一会,又仿佛滚油泼进
了沸水里,大家几乎炸开了锅,凌碧疏睁大眼睛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薛梓彤不耐烦的皱皱
眉头问道:“你们可有什么疑问?”
凌大学士支支吾吾道:“这件事,这件事一直是朝廷
中有一定资历的人来做,一般都是帝师才能够,碧疏太过年轻,陛下太过抬爱。”
凌碧疏
眼中刚才难以置信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期许的光芒,听到她父亲的话,她眼中的光暗了下来。
“所以让您督导啊。”薛梓彤耐心的说着,其实凌大学士没敢说,凌碧疏是一介女流怎么能做如
此大的官,处理这么重要的事情,凌大学士擦擦额头上的汗道:“老臣明白了。”
薛梓彤
点点头道:“这样很好。”
薛梓彤换了个手托腮,懒懒看着台子下有些云里雾里的大臣接
着说道:“朝廷官位繁多,程序冗杂,将所有的岗位和实际职能给我做一个报备,能合并的合并
,能减少的减少。”
众人点点头,觉得这个提议不错,其实众人都不怀疑薛梓彤的管理能
力,她的形象馆遍及大历各地,她的属地青阳,将大历最边垂最贫瘠的地方,建造成了大历首屈
一指富庶的地方,可是她每次采取的措施,都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让人惊诧之余完全不敢接
招。
薛梓彤见终于没人反驳她了,接着说道:“这件事九幽房家兄妹完成,房老爷子监督
。”
似乎有了第一次的冲击,大家都平静了许多。见众人接受了,薛梓彤接着说道:“还
有所有官吏的薪酬翻番,夏洺澜这个你来做。”夏洺澜点点头,有钱能使鬼推磨。
薛梓彤
揉着太阳穴,有些疲乏了,过几日狄绒和大历的人马将会展开全面的战争,薛梓彤没想到野莫居
然真的不管不顾到这步田地,樊城也被胜利冲昏了头脑,做出如此愚蠢的事情,事已至此,犯在
她薛梓彤的手上,便也没有办法了。
薛梓彤不愿回凤藻宫休息,免得触景伤情,可是回到
薛家似乎也说不过去,便留在麟德殿哪里都没去,房间中便空荡荡的只剩下她自己。
乌鸦
头领在外面守护,俪娘要看顾形象馆,其他的人都各忙各的,不可能在薛梓彤眼前,薛梓彤躺在
**上,将疲乏至极的身体舒展开来,麟德殿的陈设从开国皇帝起就未曾变过,一是为了尊敬先人
,一是为了国祚永昌。
薛梓彤躺在这张陌生而冰冷的**上,明明很困,却一直无法安睡,
她入主麟德殿是她掌握了王朝的象征,即使不喜欢也要在这里。明明已经疲惫到极致,可是躺在
这里神智却异常清醒。
薛梓彤向来不信什么鬼神之说,可是这想到这个房子里住过那么多
位萧家历代的先祖,还有几个是在这张卧榻上辞世的,她心里也忍不住一阵一阵的发毛,麟德殿
为了烘托森然的气氛,窗户都比较小,房间一向比较暗,经年累月的积累了不少阴气,薛梓彤在
冰凉的**上缩成一团,身上没有暖意,薛梓彤不想睁着眼,看那些在黑暗中不大真切的仿佛鬼影
的雕廊画壁,薛梓彤将脸用被子蒙起来,一股熟悉的味道灌进了鼻子里。
薛梓彤闻着这个
味道,无端就觉得很安心,很舒服,慢慢闭上了眼睛,薛梓彤想起第一次闻到这个味道,还是京
师大街上彼此不相识,虽然萧弘瑾一直是少年老成,可是那时她还能隐约看到他眼中属于少年的
**和顽皮,后来这个味道便如影随形,薛梓彤一向警觉睡觉总是不能完全安下心来,自从萧弘瑾
夜夜变着法的偷跑进她的房间,事情才发生了改观。每次萧弘瑾来,她虽然嘴上从不服输,可是
心里却是偏爱萧弘瑾的,萧弘瑾身上淡淡的香味,让薛梓彤感到一种温暖舒服。
薛梓彤大
力的拥抱着被子,贪婪的吸着萧弘瑾残留的味道,眼角中流出冰凉的泪水,如今两人反目,萧弘
瑾和薛梓柔在静苑中,不知道他们在做些什么,拉着手看星星月亮,还是躲在阴暗的角落想着如
何反击。无论他们做什么,处在什么境地,薛梓彤心痛的想到,他们都是一体的,而自己无论多
少人爱戴多少人追捧,薛梓彤始终是一个人的。
或许偶尔示示弱,会不会就不会是今天这
样的结局,就算萧弘瑾不能专情于自己,可是或许还能和薛梓柔平分秋色,这个想法甫一冒出来
,薛梓彤就忍不住的厌恶起来,什么时候**到这个地步,就为了得到一点点可怜的垂怜,落到如
此地步岂不是太可笑了。
薛梓彤抱着被子,慢慢不甘心的睡了过去,梦中的萧弘瑾还是和
他如初见般彼此微微有些看不上,但是心却在慢慢靠近。心中隐隐有些痛苦,可是梦境却总是如
春花般灿烂。
清晨天光微明,薛梓彤便醒了过来,她以前一个人到很自在,现在一个人简
直无法容忍,才一醒来,便鱼贯而入的有宫娥进来,以前薛梓彤总是尽量清简宫里的人,可是现
在她到希望越多人越好,能短暂的弥补一下她心里巨大的空缺。唯有久久出现的时候,她才能稍
稍感到安心,可是一看到久久越来越像萧弘瑾的眉眼,薛梓彤又是高兴,又是心酸,高兴这孩子
长的俊俏将来肯定是个招桃花的,心酸是看着久久没有父亲在身边保护。
狄绒和大历的战
争在京师拉开了序幕,原来的友邦成了现在的大敌,薛梓彤到没有多大反应,高高坐在台子上,
冷眼看着曾经的合作伙伴撕破脸的样子,司空见惯的模样,齐绍均和薛起两人配合的十分默契,
将原本占优势的狄绒人马困住了,可是樊城却并不十分担忧,自恃狄绒兵强马壮,一定能轻松的
赢得战争。
薛梓彤坐在高台上,俯视着眼前的一切。
薛起和樊城两人之间横着金光
闪闪的东皇剑,猎猎的风将两人的袍角的吹了起来,樊城不再是当年不得志的将军,昂首而立,
大将之风油然而生,薛起经历了几次起起落落,督军之身,没有穿那威风凛凛的战袍,到有了几
分禅意,这二人曾是至交好友,薛起还将两个子女的安危托付给了樊城,樊城也不负所望,可是
如今各事其主两人兵来将挡也都不客气了。
坦然而立,到有些惺惺相惜的形状。薛梓彤看
着他们,轻轻一叹,朋友也好,**也罢走到这个地步多少让人唏嘘。薛起感激樊城多次救过自己
的一双儿女,樊城也敬佩薛起为人,可是二人又都有自己的立场,为了女儿的幸福,为了大历的
子民,薛起是不可能退让的,为了野莫的相知,为了狄绒的子民,樊城一定会奋起而战。
大将对决到不见得就是飞石走沙,血流成河,两人心中对彼此没有太多恨意,这把年纪也没有为
了贪一个名将的称号,坏了这许多人的性命。
薛梓彤看到这个局面,侧过头来对乌鸦头领
说了几句话,乌鸦头领便一跃从高台上落到两方人马中间,高声道:“陛下建议两位将军,既然
都心疼自己的兵马子民,二位交情也是颇深,不如设个沙场,两人点兵对峙,看看如何?”
薛起和樊城都愣了愣,谁也没想到这么儿戏的方式,乌鸦头领接着说道:“陛下还说,沙场之争
作数,大历赢,念着狄绒的功劳,让狄绒人马速速撤回,所有的贸易税额将要翻番,狄绒要送王
子来做人质,若狄绒赢,大历割下十座城池,向狄绒无偿赠送大量财宝金银和所有所需物资。”
两人见既然沙场点兵的效果一样,那这最巅峰的民将之争,若在沙盘中进行,也并不是**粉
,反而会传为佳话。
两人应允,便由薛梓彤做局,摆了沙场,为了公平,各方人马都出了
五个人,臣武将俱全,为了公平起见,还引来一个东洋的使者做裁判,在场没有比薛梓彤位分更
高更尊贵者,她一人孤零零的仿佛被架在王座上一般,所有在她身边侍立的人都是低眉顺眼不敢
和她有任何交流的,在外人眼中看到的薛梓彤,一身明黄色华服,皮肤吹弹可破,看上去虽然是
懒洋洋的斜靠在龙椅上,妆容精致,眉眼娇媚,可是眼神却凌厉的让人不敢直视,她的头发挽成
了繁复的髻,缀着金玉富贵的头饰。
薛梓彤其实一向不喜欢这样隆重的装扮,平日都是插
个簪子或朵鲜花就够了,可是自从做了皇帝时间似乎出奇的多,把事情分门别类的发配下去,自
己就有大把时间,逗弄逗弄久久,便开始画唇描眉,挑选收拾,搭配衣服,几乎每次出面,都是
光彩照人的,薛梓彤的穿衣打扮一直都是大历流行的风向标,虽然大历的名媛们用不了了如此贵
重的,可是形象管的山寨技术也是随之大放异彩,保持着供需平衡。
模仿大历皇宫的地形
建造好的小型战场已经摆开了,大历的龙旗代表大历的士兵,狄绒的狼旗代表狄绒的士兵,两人
仿佛下着一盘很大的棋,众人都忧心忡忡的看着战场,虽然气氛肃穆,还有薛梓彤在那压着,到
精彩处或紧急处都忍不住叫出声来,薛梓彤作为这次战争的中心人物之一,似乎并不十分在意,
众人不明她心中所想,以为薛梓彤气定神闲是因为定力十足,不由暗自佩服。
乌鸦头领看
着百无聊赖的薛梓彤,将一封血书不动声色的塞给了自己,薛梓彤临朝后,乌鸦似乎代替了原来
的紫衣卫,紫衣卫更多的职能是保护王室宗亲,乌鸦们却是直属于薛梓彤的力量,现在风声鹤唳
,反对薛梓彤的声音如狂风海啸,只待战争一结束,那么所有的矛盾都会指向女皇和她的拥护者
。
薛梓彤***如瓷的手将血书抖开,微微皱了皱眉头,原来是个很有名望的书生,不堪在女
皇的统治下受辱自尽而死,临死前发表了这篇极有煽动意味的血书,罗列了薛梓彤的种种不是,
将她写成了一个***忘恩,心狠手辣,抛夫弃子等等恶行集一身的女人,看的薛梓彤都热血沸腾想
要杀之而后快,可是想到这老夫子写的正是自己,瞬间就想把老夫子给挖出来鞭尸,还真有如此
毁人不倦的家伙。
老夫子的口吻好似看着薛梓彤长大一般,将薛梓彤未嫁经商等等细节都
写的非常详细,言说薛梓彤为了获得形象馆的生意和夏洺澜如何如何,虽然极其隐晦,可是这隐
晦却让不堪入耳的话语无限的涵盖在了里面,薛梓彤为了赢得战役有和野莫如何如何,萧弘瑾仿
佛一个无辜的小白羊,被薛氏姊妹花玩弄于鼓掌中,写薛梓柔的那些到句句属实,可是没人念着
薛梓彤去掉薛梓柔的好处,薛梓柔的恶行到成了薛梓彤人恶劣的作证,一来薛梓柔这般,薛梓彤
只能更恶,二来薛梓彤彤连自己的亲妹妹都不放过可见其心狠手辣。
洋洋洒洒用极度精炼
的言写了千字有余,当真是力透纸背罄竹难书。薛梓彤将那血书放在了面前的案子上,乌鸦继续
眼观鼻鼻观心的站着,薛梓彤的目光虽然还放在模拟战场上,可是心却飘远了,这封信不知已经
放在多少人面前,乌鸦头领自然会手刃那些传播这种血书的人,可是对女皇的憎恨和惊惧却不是
杀人能遏制的,即使没有这些血书,每个人的质疑和憎恨都会像一种生命力强大的瘟疫迅速传播
。
薛梓彤看着眼前的战场,众人都已经激动的脸红气粗冷汗直冒,可是薛梓彤从劝说他们
沙场比试就已经稳操胜券了,狄绒一路打到京师,兵强马壮已经到了强弩之末,而且樊城和薛起
两人都有大将之风,真正担心黎民百姓的安危,所以她知道两人心里深处是不愿打这场仗的,之
所以要打不过是因为各自的利益和立场,既然沙场排阵能有同样的效果,他们自然不愿再去牺牲
兵士,打仗打到他们这样多,反而更加惜命,珍惜自己的,也同样珍惜别人的。
能够让得
到他们的首肯,薛梓彤是有把握的,至于立定的条件,相比真正打起来,输的那方是一点讲条件
的资格都没有了,薛梓彤自然不敢将宝全部压在薛起会赢上,她也做好了承担风险的准备,十座
城池和难以计数的财宝固然损失惨重,可是比丧失主权,来讲还是两害相权取其轻,狄绒人马已
经进了京师,若他们得胜,那么大历一定会覆灭。
在樊城点头时,薛梓彤已经和他打过一
场心理战,薛梓彤手边可用的人马不过十万,而且才回京师并未完全组装训练好,可是她不断放
出风声,说自己的兵力如何,薛起在军中的威望如何,真真假假,在樊城心里薛梓彤的兵力已经
扩大到了一百万之众,而薛梓彤也从未动过神色,即使知道樊城如果奋力反抗完全有可能生俘了
她,让樊城真的以为这小姑娘确实有不少兵马,不然怎么会如此淡定,而最后压倒樊城的那根稻
草,是薛梓彤不断在制造他们军队内的摩擦,军心不稳,来到京师很苦,和薛梓彤一反目,狄绒
人马的伙食等各方面立马就下降了不知多少档次,长途跋涉加不断征战,士兵们也已经疲惫至极
。薛梓彤对樊城的所作所为完全可以理解,对他也很亲近,毕竟他救过自己,可是樊城现在的所
作所为已经触犯到了她的底线,那薛梓彤可就不能坐视不理,她目前只是让樊城自己理亏得不到
便宜,并不想将事情做绝。模拟沙场上,狄绒已经处于颓势,虽然看上去狄绒处在人强马壮的一
面,狄绒的狼骑漫山遍野差的都是,可是薛起已经将他们各个精锐,巧妙的分散开来,樊城仗人
势,薛起占地利,利用一个又一个巧妙地形以少胜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