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爵自落座后,一句都没有提顾长卿公司的事情,只是和股东们闲聊。话题从去年的金融风暴,到今年的地产繁荣,再到最近的希腊债务危机。股东们见他不提,自然也一字不提,都跟着他的话题转。
期间,股东们看到他一边说话一边不忘记为顾长卿夹菜,看到她吃鱼的时候,正在说话的他会停下来,转过头小声嘱咐她一句,“小心刺。”然后又继续和大家聊天,接着又顺手将纸巾拿到她手边,动作自然随意,一点都不显做作,仿佛这种体贴照顾是他的一种习惯一般,是那么的理所当然。
顾长卿坐在他身边,她的左手一直被他握在手里,她完全能感受到他的支持和关怀。虽然她不想将他牵扯进来,可是此时有他在身边,却让她觉得无限安心。
她情不自禁地握紧他的手,嘴角一直带着舒心的微笑。
股东们将在一切都看在眼里,心中转过无数个念头。
不知怎么的说到了旅游的话题上,一名股东说自己的儿子要去纽约玩。冯爵听到后笑着说:“纽约还不错,以前我和长卿在美国留学的时候经常去纽约玩,那里的中央公园风光迷人,一定要去看看。”
这时,徐坤做出惊奇的表情,“原来小冯和长卿早就认识了!”
冯爵笑道:“很早就认识了!”他转头看向长卿,温柔的笑:“认识长卿的时候,她才14岁。也是有缘,后来我去普林斯顿大学留学的时候,才知道原来长卿就在附近的中学。”
“原来是青梅竹马,真是好浪漫!”一边的李佳笑着说。
冯爵笑了笑,笑容坦荡磊落。
顾长卿心中一甜,微微低下头。
对面黄韬的目光从她脸上扫过,他低下头,嘴角浮上一丝淡淡的笑意,他举起酒杯,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一种难以言喻的苦涩充斥在口中,蔓延到心底。
股东们听到这里心中已经有数了,两人的感情这么好,即使最后不能结婚,将来顾长卿也能从冯家得到不少的助力。如果是这样,孔庆翔会是必败的局面,他们也不需枉做小人。
自然而然的,股东们对顾长卿的态度热情不少。
饭局结束后,冯爵和顾长卿一起送走了股东们。李佳和徐坤一起离开了。最后,包房里只剩下冯爵和顾长卿两人。
两人坐在圆桌边。
冯爵喝了不少,脸上有些潮红,双眼却格外明亮。
顾长卿对他说:“我没想到你今天会来。”
冯爵握住她的双手,轻声道:“你什么都不和我说,我自然担心你,你不要怪李佳,刚开始她也不肯说,是我请求了她很久,她才告诉我这些,长卿,为什么都瞒着我,有些事情我可以帮你!”
“你真的不知道我为什么瞒着你吗?”顾长卿抬起头看着他:“冯爵,有些事情不是我们忽视它就不存在的……”
冯爵垂下眼,“我知道……”
“最近外面有很多关于我的流言,我知道已经传到你父母的耳里,这段时间你一定很辛苦。”顾长卿轻声说。
“没什么好辛苦的,身为男人如果连这点压力都顶不住,还娶什么老婆!”冯爵微微一笑,他伸手摸了摸她的脸,“倒是你一个人承担这么多,才是真的辛苦,我多想为你分担一些。”
他的声音又轻又柔,比那满室的酒香更为醉人。
顾长卿心中一软,靠过去,将头搁在他肩膀上,“冯爵,可是这件事如果传到你父母耳里,他们会怎么想?如果别人知道了,他们又会怎么看你?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其中得到了什么好处……就是因为如此,所以我才不想牵扯到你。”
“如果我这么怕牵扯,我就不会和你在一起,别人想说什么任由别人说去,谁人背后不说人,谁人背后又不被人说?清者自清,别人真想打击我,也得有真凭实据。这一点,你不用为我担心。至于我父母那边,我会负责和他们解释,他们都是明理人,不会太过分的。”
冯爵轻轻地拥住她。
“可是如果我以后要对付孔庆翔和邱婉怡呢?我不可能放过他们,他们害死妈妈和文叔,我没办法用法律来惩治他们,只能用我的方法!到时候如果被你家人知道了,只怕不会理解!”
“只管去做你想做的事情。”冯爵轻轻说,“其他的事情都交给我。”
孔庆翔和邱婉怡不是孔玉芬和亚斯,在冯爵看来,孔玉芬对顾长卿没有什么太大的过错,顾长卿曝光她的私事,对她造成伤害,虽然有些过分,但想起她们之间的恩怨也可以理解。她陷害亚斯,让他为没有做过的事情付出代价,以至于他死亡,这让他很长一段时间都耿耿于怀,但想起亚斯也确实意图伤害她,而且之后长卿照顾他的弟弟。她的手段虽然偏激了些,但是也不算恶毒,她只是想他坐几年牢,确切来说,亚斯的死亡和长卿也没有直接关系。所以他也慢慢释怀。
可是孔庆翔和邱婉怡两人不同,这两人对长卿的伤害是直接的残酷的,长卿想要他们受到惩罚一点都不过分,将孔庆翔赶出公司,让他们一无所有,一点都不过分。
如果连这些都要阻止她,那么她心中的伤痛与怨恨又该如何平复?
“我不想我们的感情成为你的负累,你该怎么做就怎么做,想要让他们声名扫地也好,想让他们一无所有也好,你只管去做。他们是什么样的人在我看来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冯爵说。
其余的事情应该是他来抗。是他要选择她,他父母的意见不能对她造成影响。如果他连这些都摆不平,只能说,他不够资格爱她,不够资格拥有她。
顾长卿环住他的腰,泪水忍不住流下来。
就因为如此,她才舍不下他,就算是飞蛾扑火,她也毫不犹豫。
她只想抓住,她生命中唯一的光明唯一的希望。不管结果如何,这一刻,她想牢牢抓住不放手。
门外,黄韬从缝隙中看着相拥的两人,黯然地转过身。
黄韬啊黄韬,你还不死心吗?
他轻轻地笑了笑,转身缓缓离开。
两人离开的时候,顾长卿见到一旁挂着的一件黑色风衣,她“咦”了一声,“这好像是黄韬的,这人,连衣服都忘了拿了吗?”
“或许是上洗手间了!”冯爵道:“你打个电话给他试试。”
顾长卿拨通黄韬的电话,说了两句,回头对冯爵说:“果然是,他说从洗手间出来就忘了,过两天我正好想约他出来谈点事情,到时候一并送还给他好了。”
冯爵笑着点头,两人一起离开。
饭局的第二天,顾长卿就接到那些小股东的电话,电话中他们表示愿意支持她。
事情很快传入孔庆翔的耳里。孔庆翔大发雷霆,邱婉怡和孔玉芬听说冯爵如此维护顾长卿,心中都是嫉恨不已。
她们事事不顺心,她却事事顺心,她们从未得到的东西,她得来却不费吹灰之力,她们和她斗了这么多年,却看着她越来越风光,越来越得意,她们对她已经不是简单的嫉妒或者愤恨,而是一种如毒蛇般盘踞不去的怨毒。
最重要的是,如果顾长卿真的斗倒了孔庆翔,一损俱损,将来分到她儿子手里的还剩多少?顾长卿得意后也不会让他们好过!所以为了他们自己好过,顾长卿必须凄惨!
“庆祥,这件事情交给我!”邱婉怡咬牙道:“我有办法拆散他们!”
“交给你?”孔庆翔满脸不屑,“之前这件事也是你在做,结果怎样?冯爵还不是出现在顾长卿招待股东的饭局上!算了吧,你们都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不,我还有杀手锏没有出!”邱婉怡冷笑一声。
陈怡接到电话,来到约好的一家茶楼里。
她推开包房的门,就见一名女子从桌旁起身,满脸的讨好之色。
陈怡看了她一眼,见她四十多岁的年纪,一身华贵,装扮时髦,五官中透出媚态,陈怡微微皱了皱眉,第一印象并不好。
对方向她伸出手,笑道:“是陈局长吧,我是顾长卿的继母邱婉怡。”
陈怡和她握了握手,然后在她对面坐下。她看着邱婉怡浓妆的脸,维持着表面的礼貌:“孔夫人说有关顾长卿的一些事情想和我说,不知是何事?”
在接到她的电话时,陈怡很是意外,本来不想和顾长卿的家人太早接触,可是邱婉怡在电话中说有关于顾长卿的一些重要的事情和她说,陈怡本就想多了解顾长卿一些,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她悄悄前来,并没有让任何人知道,包括冯爵。
邱婉怡笑了笑,她费了些心思才得到陈怡的电话。她看着面前陈怡庄重的面孔以及她面上所流露出来的冷淡神情,心中不由地暗笑,看冯爵妈妈对自己的态度,便知对方对长卿也不是很满意。
服务员敲门进来上了茶。邱婉怡问陈怡还需要些什么,陈怡淡淡地说:“有什么事情请说吧,我待会还有公事!”
邱婉怡笑了笑,交代服务员没有吩咐就不要过来打扰后,便挥手让他下去。
期间陈怡面色平静,很沉得住气。
等服务员下去后,邱婉怡笑了笑,拿过一边的包,从包里拿出一个信封,递到陈怡面前。
雅间里环境清幽,空气中漂浮着淡淡的茶香。
等服务员下去后,邱婉怡笑了笑,拿过一边的包,从包里拿出一个信封,递到陈怡面前。
陈怡看着面前的信封,微微皱了皱眉,问道:“这是什么?”
邱婉怡看着陈怡古怪地一笑,“陈局长看了就知!”
陈怡满腹疑云,她拿起面前的信封,打开来,见里面是一叠照片,她拿出来看了看,顿时变了脸色。
这些全是顾长卿和另一名男子在一起的照片,照片上的顾长卿看上去只有十六七岁的样子,而那名男子竟是异常的漂亮。
照片中两人要么一起手牵手,要么凑在一起交头接耳,神情很是亲昵。
邱婉怡看着对方微微变色的面孔,勉强压下心中的兴奋,说:“信封里还有一份剪报,陈局长也可以看看!”
陈怡这一会没有丝毫的犹豫,将那份剪报找了出来,她看了一会,脸色发青,拿着剪报的手有些颤抖。
“这些照片都是真实的,没经过任何处理,照片上的男子就是亚斯,这个男人是拉斯维加斯很出名的牛郎,为了贩毒潜伏进这个高中,结果事发被抓,如今这个男人已经自杀身亡了!”邱婉怡看着陈怡铁青的脸,一字一句,“在这个男人被抓之前,曾经和顾长卿很亲密,两人是男女朋友关系。这一点,相信陈局长看了照片后不会怀疑了吧!那个时候,顾长卿也不过才16岁。”
邱婉怡觉得,之前的流言之所以没起到作用,一定是因为他们还不相信的缘故,这些照片和剪报是以前赵真真寄给她的,她一直都保留着,今天果然派到用场。
陈怡放下手中的照片,心中涌起一股愤怒,冯爵竟然骗她?这些照片已经能够证明这两人的关系,普通关系会有这么亲密吗?如果冯爵和顾长卿结婚后,这些照片被有心人爆出来,大家会相信这两人清白无辜?
她深吸口气,勉强稳定情绪,她抬起头看向对面的邱婉怡,目光锐利,“你为何会有这些照片?”作为继母,手上有继女的这些照片,而且还刻意拿给她看,这是正常的吗?
邱婉怡收敛了笑容,端起面前的茶喝了一口,沉声说:“陈局长,我知道你在怀疑我什么,我不否认,我是和长卿不合,这些照片也是我在她读书的时候,找人调查她拍的。”
陈怡看着她冷笑:“身为继母竟然对继女做出如此事情,你难道不惭愧吗?”
这是个什么样的家庭,太可怕太龌龊了!陈怡的心中升起一阵厌恶。
邱婉怡立刻换上委屈的神情,她低下头,泪盈于睫,“陈局长,我知道你怎么想我,你肯定认为我是那种恶毒的女人……”她伸手擦了擦泪水,抬起头来,泪眼模糊,“可是,哪有人生来就是恶毒的?一个巴掌拍不响,如果不是顾长卿逼人太甚,难道我不想和她和睦融洽地生活在一起?谁愿意折腾来折腾去?你知道自从我嫁进来后,她是怎么对我们的吗?她羞辱我,辱骂我,挑拨我和她父亲之间的关系,这也就算了,我念她可能一时接受不来,能忍的我都忍了……”
说到这里,邱婉怡泪水越来越多像是很伤心,“可是她竟然也羞辱我的女儿,我的女儿何其无辜?她骂她拖油瓶,相必陈局长也知道曾经发生在我女儿身上的事情,那时我女儿年龄小,我因为心情不好,所以疏于管教,以至于犯下大错,可这是我的错,不是我女儿的错,她顾长卿竟然辱骂我女儿不要脸,贱货什么的,一些粗言秽语我都不好意思说,骂的我女儿差点自杀……”
邱婉怡捂住脸呜呜地哭起来,她哭了一阵,然后抬起头看着陈怡,“陈大姐,你也是做母亲的,看到别人如此对你孩子,难道你心中会不恨吗?所以我才会找人调查顾长卿,看有什么把柄可以抓到手里。”
陈怡的脸色微微有些发白,空穴来风未必无因,对方既然敢在她面前这么说,最起码有一半的真实,否则怎敢大言不惭?
可是哪怕只是一半的真实也让她心为之颤栗。
冯爵真的了解顾长卿吗?
“我也知道我现在的行为看上去很卑鄙,可是我心中恨啊,她让我们母女受了这么多苦,却装成纯洁无害的模样来欺骗你们家公子,我怎能看着她得逞!”邱婉怡恨恨地说,“陈大姐,顾长卿心机深沉,她攀上你家公子动机根本不纯,你可知道,顾长卿现在正计划着夺取他父亲的位置,因为要争取小股东的支持,竟然完全不顾及你家公子的名声,让他在小股东面前为她出头说项!让小股东知道,她背后有你们撑腰以此来换取股东们的支持!”
陈怡心中一惊:“还有这种事?”国家对于官员家属从商要求非常严格,禁止官员介入家属的生意,此事如果传出去,对于冯爵会有很大的影响。
邱婉怡咬牙道:“千真万确,陈大姐如果不相信可以去查,看我可有半句谎言!我丈夫虽然当初是入赘顾家,可是这么多年来为顾家打拼,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可是顾长卿学成归来第一件事不是感谢父亲,而是处心积虑的想取他而代之!简直就是不孝之极!如果你家公子真的娶了这个女人,将来一定会因为她惹来大祸,这个顾长卿为了利益连亲生父亲都可以翻脸不认,你还能指望她有多少真情?”
陈怡脸色一白,情不自禁地握紧了杯子。
邱婉怡看了一眼她的脸色,趁着擦眼泪的时候,冷冷一笑。
顾长卿,如果你还能欢欢喜喜地嫁给心爱之人,就把我邱婉怡的名字倒过来写!我不顺心,你也别想顺心!
我过得那么凄凉,凭什么你过得如此风光?
陈怡回到家里,心情异常沉重。她到现在还无法消化邱婉怡所说的一切。之前以为冯爵的坚持,她虽然不是很满意顾长卿,但也没想着反对,可是现在,如果邱婉怡所说一切属实,她怎能让儿子娶这么一个女人?
与毒贩有染,为人尖酸刻薄,不顾亲情,心思深沉,冯爵怎么会喜欢她了呢?
陈怡心中很不舒服。
她来到冯爵的房里,见儿子正在上网浏览购物网页。
她走过去问道:“冯爵,干嘛呢?”
冯爵回过头笑道:“快元旦了,我想选礼物给你们和长卿。你们的都选好了,我现在在给长卿选,妈妈你比较了解女孩子的心意,不如帮我一起看看。”
陈怡在他身边坐下,见他兴致勃勃,显然为长卿挑选礼物对他来说是一件非常愉快的事情。
“冯爵,你喜欢长卿什么呢?”陈怡不明白,“论相貌,论品性,我都看不到什么过人之处,你到底看上她哪一点?”
“谁说的,我觉得长卿很漂亮,品性也很好。她的优点以后你慢慢会了解到。没有跟她相处过,就不会了解她的好。”冯爵笑道。
陈怡冷哼一声,“她的好包括让你为她的利益说项?”
冯爵一怔,回过头看着母亲,“妈妈,你是不是听说什么了?”
陈怡更加伤心,她站起身看着儿子,“是不是没有告诉我,你就打算永远瞒着我?这件事情如果被你爷爷知道,只怕马上就会让你们分手!”
冯爵也站起身,急切地说:“妈,不是你想的那样,长卿从来没让我做过任何事,是我自己见她撑得辛苦,才想帮忙,但我并没有做什么,我只是露个面,和他们吃了顿饭而已!我知道分寸,不会损及爸爸和爷爷的脸面。”
“那这件事你又如何解释……”陈怡从包里拿出那些照片递给冯爵。
冯爵接过看了看,脸色微变。
“你为什么骗我,长卿明明和这个毒贩有染!”陈怡看着儿子,语气严厉,“还是说,长卿连你都骗过去了?”
“是邱婉怡给你的吧!”能有这种照片的必然是邱婉怡。冯爵忽然理解了长卿对这个女人的恨意,因为此时,他也有着同样的恨。
这个女人到底要将长卿害到何种地步才满足?
“看来你知道此事,冯爵,我对你很失望,你怎能将这么一个女孩子带去奶奶的生辰宴?”陈怡声音中有着隐隐的怒气。
冯爵握住母亲的手,将她拉到一边坐下,看着母亲,语气诚恳地说:“妈妈,请不要那么早对长卿下结论,你先听我讲一个故事……”
事到如今,他不能再让家人这么误解长卿下去。明明生活得那么艰难,明明那么勇敢,那么坚强的一个女子,为何得不到大家的理解,反而还要承受如此多的责难?
这让他很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