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笙收整完毕,扛着扫帚像是邀功一般地四处找寻兰皋,人没找着竟走到了后山的曲径通幽处。
这里有一个由竹木搭建的渡清轩,是晚歌居住的地方,她偏好清净不愿意住在富丽堂皇的大殿中,也不让外人来这里打搅。
风很大,他走过曲折的荷径,忽见门帘内人影晃动,不是红衣,这让他更确信那人是兰皋。
“何事?”晚歌端着药草从他身后走了过来,脚步很轻,脚环上的银铃声也只能集中注意力才能从风声中分辨出。
白笙的身体霎时僵住,脊背发凉冒冷汗,一时不知如何解释,本能的拿起扫帚胡乱的扫着地,在脸上挤出笑容搪塞道:“地太脏,我来扫扫。”
“扫完回去吧。”实际上晚歌并没有看他,按照原来的步伐绕过他,掀开门帘进了竹轩。
她进门后,白笙心不在焉的扫着地,扫着扫着整个人就移到了竹帘旁。屋内传来隐约的谈话声,白笙按捺不住好奇心侧耳偷听。
还没有听出个所以然,兰皋便从里屋出来和白笙撞了个正着。
兰皋看贼一般的眼神盯着他说道:“鬼鬼祟祟的干嘛呢?”
“师姐,我扫完了。”白笙嬉皮笑脸相迎。
兰皋闷哼一声漠视他的存在转身就走。
“唉!师姐……”白笙不罢休,也跟了上去。
“你别跟着我!”
“不。”
“离我远点!”
“我不。”
这一跟就走到了兰皋房前,兰皋进屋后冷着脸就要立刻关门。白笙着急了,堵着门不让关。
“师姐!”白笙用力抵着门,又勉强腾出手拿出腰间玉佩,解释道,“我还给你的弟子信物。”
兰皋看见玉佩思索一刻便松了关门的手,木门猛的被白笙推开,白笙毫无防备的摔倒在兰皋跟前。兰皋根本没有想过拉他一把,甚至还退后几步怕他撞到自己。
白笙狼狈的爬起来把玉佩还给她,兰皋拿着玉佩看了一眼,脸色突变将他一脚踹出房门。
“啊!”白笙四脚朝天的倒在地上。
兰皋慢慢走了过来,四下打量白笙睥睨道:“原来你不只是流氓,你还是小偷!师尊怎么领了个贼来烟溪山?看我不替师尊教训你!”说着兰皋就挽起衣袖一副要狠狠教训他的样子。
“不不不,不是这样的,别打……”白笙捂着脸惊慌失色道。
“不打你难道还娇纵你?”兰皋抡起拳头就要往白笙脸上揍。
“那玉佩是上次你脱衣服时一同落下的……”白笙情急之下脱口而出。
话一出顿时吓得兰皋脸都红了,吼道:“什么!你居然偷看本姑娘洗澡?!看我不打死你!”
兰皋不等白笙的辩解便怒火攻心对着他就是一顿胖揍毒打。一开始时白笙还做躲闪,到后面白笙就软绵绵的没力气抵抗。兰皋这才解气的停了下来。
原本就负伤的白笙如今鼻青眼肿伤口重新裂开的躺在地上纹丝不动,渐渐鲜血渗透衣衫。兰皋见情况不妙瞬间慌张起来。
“你怎么了那么不经打?还流那么多血?”兰皋打坏了师尊的宝贝徒弟,心虚的关切道。
“师姐我没偷,上次玉佩夹在你的青色外衫中一同扔在草地上……”白笙软弱无力的回答着,“我是为了还给你才来到云之巅的,上次太莽撞,对不起。”
兰皋也顾不上白笙的嘟嘟囔囔,背起他就往曲径通幽处跑。
“我不去师尊那儿。”白笙的头靠在兰皋的肩膀上。
白笙靠她极近,这弄的兰皋很不舒适,她终于忍无可忍停下脚步,把他扔在去曲径通幽处的路上。
“啊……师姐…”白笙趴在地上全身疼痛却无力呻.吟。
“你自己爬回去吧。”兰皋撇开他就不管不顾的往回走。
血还在流,白笙被扔在地上,倒在血泊中意识逐渐模糊:“我是倒了八辈子霉了,遇上这样的恩人还要报恩……”
待他醒来时,已是第二日黄昏。
他一个人躺在渡清轩内,恢复知觉伤口疼痛减弱,无趣的侧头看见枕边的小桌上是刚喝完药的空碗,还散发着一股子难闻的中药味儿。
还在猜想是谁那么好心,兰皋就拂开门帘慢吞吞的像是腿脚不灵便的端着吃食进来了。
“既然醒了就趁热吃吧,”兰皋将食盒打开,拿出一碗冒着热气的八宝甜粥,炒时蔬和白切肉,又把空药碗放进食盒后放到旁边,说道,“还需养伤,吃的清淡些好,早些养好了就要跟着师尊学东西。”
白笙饿的端起碗就吃,几口下肚整个身子都是暖暖的,且沉迷于此不能自拔。
“师姐,你的心肠还是那么好……”白笙忆起初见莽撞惹恼她,最后兰皋还是回来看他。这次也是,打是打了,说走还是不忍心的回了头。
“吃东西的塞不住你的嘴。”兰皋听的浑身起鸡皮疙瘩,道,“我可没原谅你。”
“啊?”白笙嘴里咀嚼的肉片还没有咽下去,嘟哝道,“那师姐要怎么才能原谅我?”
“嗯……”兰皋水灵的偏棕色眸子一闪,说道,“每日替我浣洗衣如何?”
“没问题!干什么都行!”白笙可不管什么要求,只要能取得兰皋的信任,成功带她离开危险以抱救命之恩,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师姐,粥真好喝。”白笙喝完后舔的连一点都不剩,又问道,“师尊不在渡清轩?”
兰皋收拾着碗碟,说道:“师尊……一早便去别的地方采药了。”
晚歌日常采药,她的两个徒弟不知道原因,也不敢询问。
白笙下床帮忙收拾,并抢过食盒想要帮她洗碗。兰皋自是让他做去。两人一前一后走出房门,白笙发觉了兰皋奇怪的走姿便疑惑的问道:“师姐你的腿怎么了?”
“腿?没什么啊。”兰皋迟疑片刻,解释道,“还不是昨日你昏迷了,想快些带你去找师尊看看,背你着急了不小心摔了一跤摔到腿。”
白笙满是愧疚感,想要说些什么,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就这么沉默的跟在后面。
兰皋把白笙领到曲径通幽处外的清池旁,将木桶里的衣衫交给他,叮嘱些许事情便回房歇息。
白笙绑好衣袖遮掩住伤口,拿起雪白清透的衣衫往水中泡,如薄纱般轻盈的飘在水中。
白笙不由得抱怨道:“不就是杂工嘛,豁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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弹指一挥间,白笙在烟溪已两载有余。
某日,白笙在岸上洗着衣衫,无意间瞧见水中的鱼戏于清池中。他便起了心思,矫健的身形如游龙般窜入水中。池面泛起阵阵涟漪,白笙随即冒出水面,手中抓住一条肥美的大鱼。
他光着上身站在水里,晶莹的水珠从结实白皙的肌肤上滑落,在平静水面上砸出波纹,扰乱了映在水中的那若隐若现的腹肌。
白笙走到岸边将鱼放入木桶中装上少许水,只见大鱼在水中活跃如常,这才抿起薄唇思考将它做成何等美味。白笙余光刚扫到前方的青色衣裙,紧接着便是一脚横踢。他侧身一闪,右手紧紧抓住这细长有力的右腿,笑道:“师姐还来这招啊?”
眼前这位眉眼成熟,越发媚人的师姐还在试图抽回右腿,怎知如今多了几分英气的白笙也不是那么好欺负得了。
“放开!”兰皋不耐烦了。
“不。”兰皋越是动弹,白笙越不放手。
“让你洗衣服,你竟抓起鱼来,现在还顶撞我。”兰皋发了狠的盯着白笙。
这语气听的白笙自是怯懦了些,说道:“我给你抓鱼吃啊。”说完,他把手放开,很自觉摔入池中,池水四溅,弄湿了兰皋的衣衫。
“白笙!你!”兰皋是真的恼了,向前几步轻身踏在水面上将忍俊不禁的白笙再次打入水中。
玩闹可以,可这次白笙也知惹怒了兰皋。他又不能打伤兰皋,只能潜在水中不敢出去。模糊间,他抬头望去看见兰皋在水面上四处张望。
兰皋站在水面上轻俯下身,手掌触碰水面,闭上眼感知水下波动,找准方位后注入灵力连续几掌击在水中,灵流穿透池水气势汹汹打向白笙。
白笙未做回击,只是灵敏的躲闪开。人没打着,鱼倒是打死几条,翻着鱼肚浮出水面。
“你不是要抓鱼吗?水面上那么多。”兰皋没了辙,踢开死鱼一本正经的想要引诱他出池水,道,“你再不出来,师尊可要冻池了。”
白笙定是害怕被冻在池底,急忙下游出池底,刚露出头,兰皋便找准时机一拳将他打飞出清池。兰皋又回旋一踢了条鱼砸向白笙,正中下怀。
“啊!”白笙撞在曲径通幽处外院的竹门上,还将它给撞破了,那鱼犹如雪上加霜,砸的白笙疼到锥心。
白笙抱着怀中鱼,心想:“完了。”
兰皋见状从旁边的小道绕了过来,嘲笑道:“你完了,师尊马上就从南山回来了。”
才刚刚说起晚歌,她就真的来了。
两人立刻跪了下来。
“师尊我不小心撞坏了门,请责罚。”白笙先开了口,把错都揽下,然后举起鱼谄媚道,“师尊吃鱼吗?”
兰皋惊讶的瞥了一眼他,又低着头忐忑的说道:“还有我……”
“和师姐无关,责罚我一人便是。”白笙见晚歌不语,把鱼扔进池中言语坚定的说道。
晚歌绕过两人,将坏掉竹门移开摆放好,淡淡的说道:“那你跪着吧。”
“你脑袋真被门夹坏了啊。”兰皋小声骂道。
“师姐回去吧,师尊并没有罚你。”白笙关切的说道。
兰皋别扭的换了个姿势,说道:“没事,有难同当,再说了师尊就这样,看起来严厉,实际上做做表面功夫就好了,跪会儿她就放我们回去了。”
这两年,白笙日日殷勤伺候兰皋,因此兰皋对他改观许多。今天这件事,兰皋也自责,陪着白笙一跪便是三个时辰。白笙见她快坚持不住了,劝她回去休息,自己一人受罚。
夜幕拉下,天空星星点点。
白笙意兴阑珊的听着蛙鸣戳着池边的荷叶,他怎么也想不明白,平时受罚多了,今儿个就撞坏一个门,也不至于跪一晚上。
他挪了挪跪的麻木的腿,侧过头向渡清轩内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