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笙紧攥手中的长歌, 压下心中无数个疑问,劈开前方阻挡的妖魔,绕到丝华宫一行人的后方。
他着急的扫视四周, 心想, 阵法肯定不在此处, 而是在某地隐蔽之所。
抬头看去, 他见丝华宫带头的人只有乔轩, 不见青云长老和兰皋,猜测阵法一定是由青云看守。想要有效控制那个红衣男子,阵法应该就在离此处不远。
找个人问问。
白笙趁乱暗自挟持走一个丝华宫后方的弟子, 悄无声息的把人带到云之巅对面的峰顶。
那女子倒在地上,被白笙施法定住, 不能动弹。白笙手持长歌, 时刻提防周围妖魔的袭击。
“说, 控灵阵在哪里?”白笙猛地往她身侧空抽一记,血光迸溅, 吓得女子瞳孔紧缩,冷汗涔涔。
女子魅惑的桃花眼失去神韵,盯着白笙瑟瑟发抖。
“说话!”白笙长鞭一挥,瞬间撕裂从那女子身后靠近的妖魔,妖血四溅, 侵染她的白衣。
见女子畏惧且慌张, 但一直不语, 白笙忽然明白了原因。他窘笑道:“不好意思, 我就用法术封了你的嘴。”同时, 白笙解禁。
女子张了张嘴,脸上的惧怕骤然变成狞笑。她妖娆的扭着腰身, 慢慢变成一条数米长的青蟒,趁其不备,瞬间狡猾的逃出生天。
白笙可不能让眼前的线索就此逃掉,于是跟着她的踪迹追过去。
青蟒一路往山下跑,在山崖前面找到一个隐蔽的洞口,就往里钻。眼看青蟒连尾巴都进了洞里,白笙急忙驻足,险些摔下山崖。
白笙往后退了几步,想让长歌替他进洞把她绑出来。刚举起长歌施法,白笙就听见生后有呼救声。
ωωω★ тt kдn★ ¢ ○ 是银雪,被一只妖魔逼得上蹿下跳,躲藏的那棵树被妖魔劈成几段。
白笙瞥了眼青蟒的藏身处,急促的叹了声,还是决定先放弃捉她。于是,他拿起长歌前去救下银雪。
银雪跳到他肩上,看着一命呜呼的妖魔惊魂未定。
“谢白公子搭救。”银雪趴在他肩头瑟瑟发抖。
他回到山崖前,洞内的青蟒早就没了踪迹。白笙无语:“还喜欢凑热闹吗?”
银雪激动的点头。
这反应,白笙恨不得狠狠的敲她的脑袋,让她长点儿记性。不过,既然她这么喜欢凑热闹,消息一定很灵通,说不定,她知道控灵阵的事。
“银雪,你知道控灵阵吗?”白笙满怀希望的试探道。
“我……”银雪忽然情绪高涨,但还没有说出口,就立刻耷拉着脑袋,为难道,“不知道。”
白笙看出来了,银雪这是在隐瞒实情。他召出妖寒,带着她御剑远离云之巅。
离开云之巅后,还能看到从深渊逃逸出的妖魔在周围的村庄肆虐,平民百姓陷入危难中。
白笙御剑直下,长歌挥起,撕碎横行霸道的妖魔,暂救得几人。
“如果说,妖族曾被某些人欺压,那就是所有人的错吗?”白笙问肩上的银雪。
银雪低下头:“人又如何,妖又如何,共处世间,何必赶尽杀绝。这是乔宫主曾说过的话。”
“是啊,何必赶尽杀绝。”白笙说,“冤冤相报何时了,我们各退一步吧。”
银雪沉默。
“并非所有人都是嗜血如狂的杀手,我也不能劝你们妖族善良,但是,这般下去,何时才是个头?”
白笙所言皆发自肺腑。寒冰妖凰可能支撑不了多久,他必须快点得到确切的消息,否则一切都完了。
村落仍有妖魔不断撕杀平民,妇人惨叫声,婴儿啼哭声……
突然在那么一瞬间,银雪看着这个挥舞长鞭,正竭尽全力救下妇孺的男子,她动摇了。
“好,我带你去。”银雪说。
“谢谢你。”白笙笑逐颜开,根据银雪提供的地点,匆忙赶到其附近。
法阵就在眼前这座山前的瀑布后面,银雪并没有进去过,但知道大概的地点。
白笙让银雪躲藏好,独自前去。
穿过一泻千里的瀑布,白笙看见了一个石窟窿。他小心翼翼的钻进去,沿着蜿蜒曲折的两人高的暗道往前走。
他往前走,洞里湿气重,身后的瀑布声渐渐消失,耳边的“滴答”声有规律的响起。头顶上方的岩石浸出水,时而滴到他的头上,冰冷刺骨。
不久,前面出现岔路口,白笙不假思索的走进左边的暗道。走了一段距离,周遭变得不再湿润,慢慢,前方出现了亮光。
白笙有了希望,于是加快步伐,怎知亮光忽然消失,前方变成死胡同,无路可走。他敲打着石壁,明显感觉石壁很厚且坚实。
不详的预感忽上心头,他正要转身往回走,前方出现了一个拦路人。
“怎么?你没死?”青云嘲讽道,“还真是命大。”
“哦?你们怎么都希望我死?”既然青云出现在这里,那法阵肯定就在附近。白笙配合她,自嘲道:“哎呀,我这命大,也不能怪我啊。”
此地狭隘,不适合用长歌。他召出妖寒,正面与青云交手。
青云蓦然皱眉,持剑对抗。
两人在狭窄的暗道中激烈对战,刀光剑影中,石壁数次被划裂,发出“滋滋”的刺耳声。
在力量上,白笙更胜一筹,加之体内灵力异常强悍。几招过后,妖寒架在她的脖子上,白笙顺利将她拿下。
“你居然还有灵力召出灵器。”青云被白笙反手扣紧,一时间很难挣脱。
“惊讶吗?这可是我师尊冒着生命危险给我的东西。”白笙肃杀的语气中带着颤音。他冷哼道:“说,控灵阵在哪里?”
“你以为,凭你就能控住我吗?”青云沉声道。话音刚落,白笙还未反应过来,青云使暗招,挣开白笙,顺势一掌将他逼得后退数步。
青云一个响指,两人之间立刻落下一道石门,把他们隔开。白笙被困在一个狭小的空间里。
这是打不过就关起来,很明显青云在为云之巅的乔轩拖延时间。
白笙后退几步,试图用剑气劈开石门,奈何一剑下去,门只磕掉些石灰,忽然地动山摇,上方滚石砸下。照这样下去,门没破开,先把自己活埋了。
他收起妖寒,镇定的察看四周。毕竟方才的光不像是假的,一定会有突破口,只是被暂时隐藏起来。
抬头看去,果不其然,白笙能隐约看见上方石缝里有微光透过。
白笙轻身跃起,双手握剑将石壁捅破,随即一束强光照进来。他破开石壁,从此处逃了出去,绕山一圈,他又回到了瀑布前。
这次他选择了右边,这条暗道比另一条暗道恰好相反,越往里,越潮湿。
似乎快走到尽头,前方变得亮堂,视野也越来越开阔。但地面积满一汪浅浅的水,白笙踏水而进,低头间,他才意外发现,地上的水竟被染上淡淡的红色。
再往前走,前方的拐角处站着一个人,还是青云。
“没想到你还挺快的。”她说。
“你打不过我。”白笙冷冽道,“让开。”
青云回头瞥了一眼她身后的场景,又和白笙对上。白笙看不见青云身后的样子,但他能猜到,那一定就是法阵。
“既然你不让,那休怪我不客气!”白笙将手中的妖寒微微转动,银色剑身反射白光后,清晰的映出青云佯作镇定的模样。
持剑与胸齐平,白笙信步向前,剑如白蛇吐信,嘶嘶可破风,剑影翻飞。青云亦手腕轻转,灵剑快如闪电。两道剑影交叠,时而迅猛如游龙,时而轻盈如花间舞蝶。
青云招招致命,白笙不甘示弱。数招下来,青云依旧被制服。
有了前车之鉴,白笙不再轻易放过她。三道法咒困束,加迷粉暂时让她沉睡,白笙才放心的前去破阵。
刚过转角,白笙被眼前的场景吓住。
“师姐!”白笙淌水过去,却被法阵结界挡住。他趴在结界外焦急的呼喊兰皋,可她却没有回应。
隔着结界,里面是一面偌大的刻上复杂符文的石墙,兰皋被特制的粗长铜钉钉在法阵中心。
手臂,双腿,甚至刺进胸腔,穿过琵琶骨,上上下下加起来,兰皋的身体几乎钉上十几根铜钉。
每一处都在溢血,顺着身体滴下,青衣已经浸染成红色,流到地面上的积水里,染成一片血红色。
兰皋低着头,眯着眼,意识模糊,但还有呼吸。
“师姐!”白笙疯狂的凝聚灵力,试图击碎结界。但试了好几次,结界依旧完好无损。
许久,他沉下心。如果,真如他猜测一般,他身体里的灵丹是晚歌的,那他可以试着学晚歌使用冰系法术。
白笙用尽全力,聚灵于掌间,刹那间,寒风横扫开来,白光在结界上蔓延开,刹那间,结界被冻成冰。
下一秒,白笙聚力碎冰,覆盖上冰的结界因此变得脆弱,连同冰一起化作齑粉飘落。
此刻,白笙看着自己颤抖的双手,竟不知是该高兴,还是悲伤。
白笙咬牙,眼角挤出一苦涩的滴泪,上前拔掉所有的铜钉,将她抱下来,然后将石墙上的法阵符文毁掉。
“师姐……”白笙一边用灵力治愈,一边不停的唤她,试图唤起她的意识。
良久,兰皋微微抬起头,虚弱的望着白笙不说话。
“师姐,你怎么会变成这样?”白笙怜惜她,将她曾经剖丹的事都抛之脑后,无心责怪。
“对不起。”兰皋轻声说。
“别说对不起,我现在就带你回烟溪治疗。”说着,白笙又要将她抱起,却被兰皋拒绝。
“师姐……”白笙忧心如焚,心疼她如今的模样。
“这是报应。”兰皋说。她的声音很小,小到几乎听不见。突然,她话题一转,问:“画……你画好了吗?”
白笙不解,都这副模样了,怎么会突然关心起画?
见她好像很想知道,于是白笙回应她:“画好了,我现在带你回去看好不好?”
听完,兰皋却阴郁的摇头,拒绝回去。须臾,她笑着说:“‘岸芷汀兰,细雨缠绵春意浓’,这是我爹娘第一次相遇的地方。”
“你爹娘?”白笙疑惑,因为他从来没有听过兰皋提起她的爹娘。
“我娘就是青岚。”兰皋的眸子蒙上一层水雾,甚是悲伤。
青岚……不就是长运村的那条人鱼妖吗?
白笙不禁讶异,兰皋竟是人鱼妖的后代。细细想来,青云是兰皋的小姨,青岚和青云,名字如此相似。
“我爹……”兰皋突然多了怒意,“他不配!不配做我爹。”
“他是谁?”白笙问。
“扶风城城主杜恒,他该死!他居然对我娘下毒手!”兰皋气得咬牙切齿,白笙听得一脸惊讶:“他已经死了啊。”
“那个人答应过我,只要我用自己的妖丹汲取怨念之气,他就会帮我杀杜恒。”兰皋狞笑着,“可我却背叛了他。”
那个人指的是谁?什么用妖丹怨念之气?又背叛了谁?
白笙一头雾水。
“对不起白笙,和你第一次去彼岸花海后,我发现你比我更适合汲取怨念之气,所以我打了你的主意……”兰皋说,“可是,你后来救过我,我过意不去,打算自己来,可你又救了我。”
白笙不懂她在说什么,只能一直听她说。
“是我裂了寒针,因为汲取怨念之气后,立刻死掉,就是取灵丹的最佳时期之一!”兰皋叹道,“可惜,师尊居然拿命救了你。”
所以呢?白笙竟无言以对。
“师姐,原来我只是你需要的一个工具而已。”白笙算是听明白了,原来没有什么同门之谊,他一直都是兰皋用来汲取怨念之气的一个容器。
白笙生无可恋的绝望让兰皋害怕,她皱眉劝道:“你别这样,我不是也遭报应了吗?”
是啊,兰皋现在的模样也如当初的白笙一般悲惨。
“我找到了小姨,就告诉他们这些,结果他们也开始觊觎你的灵丹,说是利用它能让妖族振兴。所以,我只能继续按那个人的计划做下去。”
说着,兰皋开始哭诉,“后来,我背叛那个人,冒险替他们取了灵丹,可他们竟然用我做控灵阵的活祭品,就因为我是半妖!”
这一刻,白笙竟不知道该可怜她,还是恨她。
“那个人是谁?”白笙问。
兰皋摇头,因为她也没见过他的真面目。
“对不起。”兰皋又道。
“控灵阵如何才算破?”白笙问。
兰皋凝望白笙的双眸。许久,她忽然抿嘴笑起来,伸手去拿妖寒,仅在一瞬,利剑割破脖颈,鲜血直流。
白笙愣住,捂着溢血的伤口,怒骂:“你做什么?”
“唯有我死,方可破。”兰皋莞尔,在闭眼前,最后把一句珍藏了许久的话换成了祝福,“对不起,白笙,我喜……祝福你和师尊。”
兰皋一生都活在仇恨和阴谋里,从来没有真正的面对过自己的情感。因为她对不起白笙,更不配得到白笙的爱。
“师姐……”白笙揽着怀中的兰皋,潸然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