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中毒

覃牧秋立在那里,一脸苍白的望着李谨。

李谨又道:“三年前你登基之时,我来中都贺你。你说只要我同意留在你身边,你便将这江山给我。时隔三年,我还道你已死心了,却不曾想你三月之前又写了那样一封信给我。”

覃牧秋努力压抑着想要作呕的冲动,呼吸紊乱不已,面色比方才更加苍白。

“你说只要我舍了他,来中都见你,你便将这江山拱手相让,所以我便来了。”李谨说着嘴角扬起一抹笑,意味深长的看着覃牧秋微红的双唇,道:“早知道味道这般好,三年前我便答应你了。”

在自己死之前,李逾曾写了信给对方?难道自己的死,竟是……

覃牧秋抬起有些颤抖的手,将自己半开的衣领整理好,坐到李谨的对面,一字一句的问道:“你竟真的肯舍了他?”

李谨面色一黯,随即笑道:“当初是你硬要将他塞进常宁军,若依照我的本意,便该斩草除根。”

斩草除根,草是谁,根又是谁?

覃牧秋看着眼前的李谨,只觉得对方从未如今日这般陌生过。他甚至在心里想,是否李谨也如自己这般,让旁人占据了身体,可是李谨接下来的话,让他不得不打消这个念头。

“这么多年了,你半点李家人的样子也没有学到,行事为人婆婆妈妈,动不动就威胁利诱,当真像个娘们儿一样。”李谨叹了口气,似是极为惋惜道:“覃牧秋若是做皇帝也比你强多了,他虽然不善谋略,可在大事上还算果决干脆,不像你这般拖泥带水,脑子成日里尽是些儿女情长。”

覃牧秋不由苦笑,竟也开始同情起李逾了。

李逾竟肯为了这样一个人,连江山都不要了,可那份痴情在那人的眼中,不过是不值一提的儿女情长。不过随即覃牧秋又觉得自己有些可笑,他还不是一样带着红枫营随着那人出生入死,鞍前马后,到头来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自己也不比李逾好到哪里去,覃牧秋心里自嘲道。

“可惜,他已经在沽州城外被炸成了碎片。”覃牧秋道。说这话的时候他一直看着李谨,想从对方面上寻到哪怕是一丝的难过,可是他失败了。

李谨冷哼一声,道:“逾儿,你真是没有长进。常宁军中既然有你埋得钉子,你应当知道我与覃牧秋并非你想的那般。是你妄自揣测,还愚蠢的想要用他的命来威胁我。你也不想想,我若有心与他长相厮守,大可待在北郡安心做我的宁安王,何苦要举兵来中都?”

“所以他死了,你反倒是松了口气,对么?”覃牧秋问道。

“至少,你不会再三天两头拿他的命来威胁我。从前我因着红枫营,对他礼遇有加,他也是个能打的,倒是个将才。如今,红枫营已经在我的手中,我倒看看你还如何威胁我。”李谨道。

“红枫营你当真能掌控的了么?”覃牧秋气极反笑,继续道:“而且,你那么确定他已经死了?说不定他还活着。”

李谨闻言心中一动,面上却佯装镇定,道:“你方才还说他死在了沽州城外,如今,他怎么可能还活着?”

覃牧秋握紧了拳头,半晌后开口道:“你可曾见到他的尸首?”

李谨沉默了片刻,才开口道:“不曾。”

覃牧秋冷冷的道:“他……并没有死。只是……受了重伤,我将他囚禁起来了。本想着将来,可以利用他做些什么,如今看来是多此一举了。”

李谨闻言双手微微有些颤抖,面上却丝毫看不出情绪。

“只要他还活着,红枫营便不可能听你指挥。如此想来,留着他的命,也不是全然无用。”覃牧秋静静的看着对方,期待对方说些什么,又怕对方说出什么。

良久,李谨若无其事的道:“你提条件吧,总不能叫你白忙活一场,只要不过分的话,我还是可以考虑的。”

覃牧秋松了一口气,说不上是伤心还是轻松。

“你来,是让我将皇位让给你?”覃牧秋问道。

李谨眉头一皱,但从对方面上看不出什么情绪,沉默了许久才开口道:“常宁军不费吹灰之力便可以打进中都,从你手里白白取了来,也没什么意思。”

“那你来是为何?”覃牧秋问道。

李谨微微笑了笑,道:“来看看你,顺便听听你的条件。”

“什么条件?”覃牧秋问。

“将覃牧秋还给我的条件。”李谨道。

覃牧秋闻言一愣,看着对方良久,便闻对方又道:“即使他死了,红枫营也不会听我的调遣,常宁军不能没有红枫营。”

原来都是因着红枫营的缘故。

覃牧秋冷笑一声,抬手按住自己闷得有些难受的胸口,道:“我将人给你,好让你带着常宁军打进中都?王爷,你不要说笑了。”

“我没有说笑。”李谨道:“这江山你迟早要还给我,早一刻晚一刻我并不在意。可是红枫营不能散,大余不能没有红枫营,你心里也清楚这一点。”

“王爷为了大余,当真是操碎了心。”覃牧秋苍白的脸上已经渗出了冷汗,他努力让自己保持住呼吸,却依然有些喘不上气。

李谨看出他的异样,想要上前搀扶他,被他用力甩开了。这么一来身子本就不稳的覃牧秋,不小心将棋盘碰翻了,棋子落了一地。

“逾儿,你怎么了。”李谨面带焦急的问道。

“别让我再看到你……否则我就将覃牧秋的尸体挂到中都的城楼上。”覃牧秋一手按着胸口,喉头的腥甜加重,顿时吐了一口鲜血出来。

外头的赵清明听到棋子落地的声音,已经奔到了门口,却又犹豫着不敢推门,他生怕看到不该看的画面。

李谨上前扶着覃牧秋的胳膊,两人靠的极近。覃牧秋双目通红,用沙哑的声音冷冷的道:“只要我活着一日,红枫营就不可能听你调遣,你趁早死了这条心。”

李谨目光一冷,道:“你觉得我不会杀你?”覃牧秋闻言心中一痛,不知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李逾。

赵清明闻言,一把推开了门,见到覃牧秋的样子,吓了一跳。他上前挡掉李谨的手,然后一手将覃牧秋揽在怀里,一手搭上对方的脉门,冷冷的瞥了一眼李谨。

“王爷,你该走了。”无云立在门口道。

赵清明一脸戒备的看着李谨,然后望向覃牧秋显然在征询他的意见。

“让他走。”覃牧秋用不带一丝情绪的声音道。

李谨看了一眼覃牧秋,然后转身便随无云出去了。覃牧秋看着对方的背影消失在门口,顿觉自己的魂魄也随着散掉了一半。

赵清明只觉手臂一沉,忙伸出另一只手将昏迷的覃牧秋捞在怀里。

寺院外头。

“王爷心中的疑惑可解了?”无云问道。

“解了。”李谨面上略显出轻松之色,随后又道:“逾儿可是身子不好?今日竟引得他吐了血。”

“贫僧稍后会为陛下诊治,王爷大可放心。” 无云道:“不知王爷接下来要作何打算。”

“无云师父可知他将覃将军藏在何处?”李谨问道。

“王爷,贫僧恐怕帮不了你。”无云双手合十道。

李谨叹了口气,道:“本王知道,你与沿济有约在先,不会插手本王与逾儿的事。只是,有一事本王实在是放心不下。”

“王爷若是担心陛下会杀什么人,倒是多虑了。别的不敢说,贫僧这一点还是可以替陛下作保的。王爷下次见到陛下的时候,他的手不会粘上任何人的血。”无云道。

李谨闻言朝无云拱了拱手,道:“如此便谢过无云师父了,后会有期。”

无云回到屋里的时候,赵清明已将覃牧秋放到了榻上。赵清明原本坐在一旁,一手握着覃牧秋的手,见无云进来忙起身道:“似是中了毒,我先前竟一丝也没有察觉。”

无云上前看了看覃牧秋沉睡的脸,伸手搭住对方的脉,沉默了良久也不言语,眉头紧锁着,看得赵清明心不由一点点的往下沉。

“怎么样?”赵清明见无云收回了手才开口问道。

“陛下确实中了毒,依脉象看来这毒一时之间不会要人性命,可照今日毒发的状况看来,陛下显然中毒已久。”无云道。

赵清明呼吸一滞,沉声问道:“可有解毒的法子?”

无云沉吟片刻道:“一时之间没有全然的把握,不知所中何毒,不敢轻易下药。只能先行针,将毒性控制一二。不过要尽快知道陛下所中是何毒,如此才好驱毒。”

“你有把握么?”赵清明一脸凝重。

无云挑了挑眉毛,道:“我没把握。不过,你能在中都找到第二个比我更有把握之人么?”赵清明闻言只得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