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里这几天盛传一则流言,道是顺王对礼部尚书之女一见钟情,因见其女与向国舅之女神似,又胜其温婉可人,故深爱之,欲聘为妃,蓝将军之女仗恃御前立功蛮横跋扈,数度惹顺王不悦,得知此事后,与顺王大吵一架,蓝将军才会气恼的辞去国公封爵……
外院书房里,蓝老太爷和蓝守海兄弟对坐,一名小厮口齿伶俐的将这两天外头盛传之事,详详细细的说给三位主子听,说话间还不时偷偷打量那位三老爷,蓝守海听他说完之后,忍不住放声大笑。
“这个礼部尚书真真是个妙人哪!”
“你下去吧!”蓝守山让小厮出去,然后起身亲去沏茶,“龚尚书不是笨人,若事没成,他应该不敢传出这种传言来。”换言之,此事有可能为真吗?他转头看蓝守海。
蓝守海笑着摇头,“谣言里说,顺王对龚大人之女一见钟情,却连初见的地方、情景都隐讳不明,让这话传出来的家伙,真真不是简单的。”
“哦?”蓝守山将手里的茶盅奉给父亲,茶盘转给蓝守海,蓝守海自取一杯后,立时轻呷了一口,“大哥泡茶的手艺可是越来越好了。”
“好什么,拍什么马,快说,难不成这传言后头还有什么鬼怪?”
蓝老太爷也呷了口茶,扑鼻茶香,他慢慢品着茶,让心情缓和下来。“这几天顺王一直往府里送东西?”
“嗯。若不是慕越是个懂事的,早被他惯坏了。”蓝老太爷点头,对这个孙女没有恃宠而骄颇为满意。蓝守山却摇头,“她没因此得意。倒是你两个嫂子因此忘形了。”
妻子还好,有他敲打着,不至于失了分寸,二弟妹就不然了。“要不是瞧着眼热,你二嫂也不会妄想往慕越侄女儿身边安插人手。”
二夫人带了六个丫鬟,让越姑娘挑人,却被堵回去的事,第一时间就已传遍蓝府,大夫人知情后。鄙夷的命人到外院通知公爹和丈夫,老太爷对这个媳妇颇为失望。“慕意丫头已出闺阁,平日无事就让她好生在佛祖跟前修行吧!别让老二家的掺和旁事。”
蓝守山应下,蓝老太爷又问小儿子。“把你方才的话说完。”
“这话传得颇有水平,真真假假混杂一处,而且事情前因后果都乱了套,但传言中却指鹿为马,将我婉辞封爵归因为不满顺王见异思迁,话里话外皆在挑拨顺王兄弟与儿子一家的情谊。旁的不说。自咱们出宫之后,顺王虽日日让人送东西来给慕越,可他自己却一步未登蓝家门。要如何因龚家千金与慕越争吵?”
蓝守海登了下又道:“慕越的性情,父亲和大哥也都见着了,可是那等蛮横任性的丫头?她这些天都在母亲跟前,要如何使性子使顺王动怒?”
进京前蓝守海就与四皇子兄弟说好了,为免太过亲近,引皇帝及旁人置喙,出宫后就尽量少接触,不过顺王却道,不见人可以,但不能拦着他送东西给慕越。
此时诚王的外书房里,东方朔正站在摆放在书房中央那张花梨木喜鹊登枝大方桌旁,方桌上的数个敞开的木匣里,不是摆放着各式果餔,就是花样新巧的糕点,一室的果香甜味,令一进门的诚王皱起了眉头,觉得牙齿一阵酸软。
“阿朔你又在干什么了?”走近前一看,诚王不由道:“不是前日才送去过?””
“嗯。”东方朔没抬头,正拿起一块杏餔端详着。
“你有点长进成不?天天记挂着她,真是没出息!”
东方朔振振有词:“越越不比我们,进了蓝府后,只怕出府一趟都不容易,再说我以前就答应她了,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不忘她那一份。”
“可以让你四嫂送。”诚王道。
“四嫂愿送,是她的心意,我的心意怎能由旁人替代。”东方朔平日看来很好说话,但时日一长才会发现,他遇上越越的事,竟是出奇的固执。
诚王以前没发现,现在才晓得,私底下没少跟东方朔抱怨,“难不成成亲不娶侧妃不纳夫人,都是慕越要求的?”
“不是,那是我自己决定的。”
“她没跟你提?”诚王想到妻子也曾奢望过自己拒绝娶侧妃、纳夫人,想要过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日子,当他娶第一个侧妃进门前后,妻子待他的态度趋于冷淡,后来就总是淡淡的,新婚那蜜里调油似的亲密,就如春阳下的残雪,不知何时蒸腾得无影无踪。
见弟弟摇头,诚王不禁脱口而出道:“这些女人是怎么回事,一个劲儿的想过什么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日子,也不想想看,这是什么世道,我身为皇子,怎么可能只她一个女人?再说侧妃、夫人皆为妾室,也越不过她去,她到底有何不满?”
诚王不知道,当他遇刺的消息传回来,府里他那侧妃及夫人们都曾动过异心,深恐一旦他身亡,她们就只有守寡一辈子的份,诚王妃扛住了来自外头的各方压力,更死死的管住了这些女人,没让她们害了自己的儿女,也没让她们勾结外人,更没让她们私逃。
府里的护卫原本要如实禀报诚王,但诚王妃却严令不许他们上报,因此这事诚王并不知情,还是一如既往的雨露均沾,倒是借住的东方朔瞧出了端倪,诚王妃对他直言不讳,一来不愿诚王伤心,毕竟他对那些女人是有几份情意在,二来,不希望影响诚王府名声,三来诚王甫登上太子之位,正需要这些侧妃、夫人的娘家人支持。
现在听到四哥数落四嫂,他不免觉得四嫂委屈了,但这是他们夫妻的事。他这个当弟弟的实不好插手,只道:“我没有雄心大志。不需要拉拢人,所以我只需越越一人足矣。”
“啧!也不知蓝慕越那丫头是几世修来的福气,竟然能让你这小子一心一意对待。”诚王不明白,蓝慕越那丫头除了皮相能看,有几分英气,较京里看惯的女人们爽利,嗯,还言之有物,不是成天谈诗论文。能跟他们这些男人谈兵法论武术,一枪能捅得死人。一鞭能撂倒三个焰族人,等等,这丫头比自己还强悍啊?他忽地有点明白,他悲愤的拍了拍弟弟的肩头:“都是为了四哥,委屈你了。”
东方朔被拍得莫名其妙,“四哥?”
“你且放心,日后……”诚王一时不知该开口。
东方朔眼一跳,立时开口道:“四哥。我娶越越。是因为我喜欢她,真心的喜欢她,不是因为她是蓝家人。”
“你……”诚王怔愣了下。“你……”难道他不是因为要为自己拉拢蓝家人,才勉强自己待在宁夏,与蓝家人打交道,同意娶蓝慕越为妻的?
“最早确实有那个心,不过相处久了,我是真的喜欢越越,四哥还记得我们小时候说过的话吧?”
“记得。”但那个男人能真的只守着一个女人过一辈子的?“但外头不是盛传,你看上了龚尚书的女儿?”
东方朔不屑的冷哼一声。“真是说笑了,我没看过他女儿,如何看上她?说我要娶她为妃,还说越越与我吵架。”
“龚大人真有此心?”
“他是有那个打算,不过那天他设计我,没有得逞,他女儿是让人相中,但不是我。”
诚王看东方朔一脸诡谲的笑,纳闷的问:“是谁?”
“三皇嫂的胞弟。”
“伊定邦?”诚王讶然。
东方朔点头。“若是之前,伊定邦不失为良配,只消三皇兄当太子,伊定邦便是国舅爷,龚家之女嫁入国舅府,纵使只为继室,也算是良配,可是三皇兄过世了。”
伊定邦虽是侯府世子,但已仅在五军都督府领着虚职,没有实权,他们一心就盼三皇子上位,伊家也好跟着水涨船高,如今期望落空,伊定邦的气焰仍在,毕竟他妹子还是秦王正妃,就算秦王死了,她的儿子还在啊!
伊家若要娶龚家女为继室,龚习轁势必不好推这门亲,但龚习轁还想让女儿能巴上更好的亲事,因而传出此流言来,希冀伊家知难而退。
“那么这事是龚家自己传出去的?”
“还有旁人吧!”东方朔不以为意的笑了下,将这事抛开,诚王却甚为看重。
诚王正色问:“你自己心里怎么打算的?”
“打算?什么打算都没有,龚尚书想藉我的名头,让伊家知难而退,还想将他女儿推到我身上来,难道我就要乖乖的随他起舞?”
“你不怕蓝家人知道了会有什么想法?”
东方朔似笑非笑的抬头望着四哥,“四哥是怕蓝将军他们得知此事后,会改了主意?”
诚王想了下老实的点头。“不瞒你说,我确实是担心他们会改变主意。”
蓝守海手握重兵,若他改了主意,选择支持旁人,那他可就失去了最有力的臂膀。
“我想,利用这传闻的人,就希望我们会因此而自乱阵脚。”
“可是还有谁能从中谋利的?”诚王不解,放眼朝中除了他能胜任太子,还有谁?“四哥,你好好的想一想,若除去你,接下来就是我,这传言不只在离间蓝家与我们之间的关系,也在挑拨你我兄弟,除二皇兄,还有谁会这么做?”
诚王一震,手里的茶碗抖了下,温热的茶汤洒在手上,他连忙将茶碗放到身边的几上,“他?如今朝中正严密追捕,他还能让人利用这种传闻作怪?”
“四哥别小瞧了二皇兄,他自宫中潜逃至今已近大半个月,却迟迟毫无进展,由此可知朝中还有他的党羽没被揪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