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大奶奶是来报喜的,攸六奶奶有身孕了。
慕越将大嫂迎进门,远大奶奶一进门笑得合不拢嘴,不等慕越问,就把事讯说了。
慕越听了高兴的笑弯了眼,唤来平儿,去库房整些孕妇适用的药材出来,又让大嫂坐,唤人上茶送点心上来。“这是喜事啊!”
“谁说不是……”远大奶奶的眼就忍不住往慕越的小腹瞄了下,不过不敢太明显,怕慕越想多心里不高兴。“对了,大伯父说年底,要封赏平定宫变的功臣们,父亲推了爵位,皇上可能加封给你哥他们。”远大奶奶有些小心的看向慕越。
慕越倒是笑的灿烂,“老实说啊!我还真怕爹接了爵位,那他就不能驻守西宁,要回京荣养了,虽然我希望爹早点退下来,好承欢祖父母膝下,也好含饴弄孙,可是我自小随父亲在军中长大,知道他是个闲不下来的。”
见小姑不以为意,远大奶奶松了口气,爵位虽好,但若为此让家中兄弟失和,那还不如没有的好,换成实惠些的,比如丈夫及小叔们的官位提上一阶,赏赐田庄什么的,都好啊!
远大奶奶端起面前的粉彩美人戏蝶茶盏,抿了口茶,对着慕越左右瞄了下侍候的人,慕越会意,命她们下去,让雀儿在圆光罩外侍候。
“祖母说,开春之后,让我们回去时,一并把母亲带回去。”远大奶奶待侍候的人都退下了,离最近的只有站在圆光罩外的雀儿后,才轻声的道。
这个带回去可不只是单纯的带回去,带严氏进京时,是老夫人压着,严氏才没法折腾,回去时。若只让人送她回去,难保她不会又闹腾起来,所以蓝慕远他们兄弟两压阵,就算严氏要闹,他们也不是稚嫩幼儿了。多的是法子让她安安份份回宁夏城去。
老夫人之前关着严氏,初到京城时。远大奶奶曾试探问过。老夫人恍若未闻,远大奶奶就知,老夫人是恼严氏狠了,虽没把人折腾死,估计也没让她好过,不让她们这些晚辈见,是怕她们见了碍于孝道,就定要替严氏求情,既如此。倒不如她做坏人,不让她们见严氏。
之前老夫人没让严氏死,是因为蓝守海撂下话,严氏不配让他女儿为她守孝延误花期,故老夫人就算恨死了严氏。也不敢下狠手,现在总算拖到了慕越成亲,总算可以摆脱她了。
慕越对严氏真的已经没有什么感觉了!前世因为她皮得不成样。祖母以她为由,强逼父亲娶继室,严氏看她不顺眼,又怀不上孩子,父亲本就不喜她,她又三番两头的为严家要好处,惹得父亲无事也宁可待在军中不肯回家,现在的她已经能明白,严氏那时为何会处处针对她来,但明白不代表原谅,她永远都记得,严氏趁父亲不在家,哥哥们去上学的空档,威胁恐吓她,若不听她的话,就让她永远看不到父亲和哥哥们。
她堂堂蓝家嫡出的千金大小姐,却蜗居在个一进小院里,吃不饱穿的只比奴仆强些,更不用说,亲娘留下的首饰头面被严氏搜去了不少,若不是怕被父亲发现不对劲,只怕她身边根本留不下亲娘的东西。
后来她大了点,知道跟在父亲身边去军队里,比留在家里好,才死巴巴的跟着父亲他们去军中,见了传说中的女将军,看到两位女将军威风凛凛的模样,她就想,如果她能像她们一样,母亲就不敢欺负她了吧?程湘湘就不能跟到军队里来找她麻烦,蓝慕绢也没法子闯进来跟她哭要东西了吧?
这一世,严氏有了女儿,但她重生时,蓝慕雪已死,还是死在她亲娘的阴狠毒计之下,当她在养伤时,严氏正经历丧女之痛,两位嫂嫂都已进门,大权旁落的继母无法再像前世那样苛待她。
接下来严氏是一路楣到现在,慕越觉得对她没有恨意,没有任何感觉了,就只是个占着母亲名份的陌生人,与她的生活没有任何关系了。远大奶奶原以为说起严氏,慕越会很激动,毕竟严氏对她很不好,却没料到她竟这般平静。
似察觉远大奶奶的詑异,慕越拉起她的手道:“大嫂,在战场上,我看多了生死,母亲她……我自认面对她时,一直都以晚辈敬上长辈,没有半分不敬,但她对我却是恨不得除之为快,若是以前,我会一直记着这些事,恨她不慈,恨她不仁,不过现在嘛!我连恨都没了,她之于我就是个无关紧要的人,我不想为她破坏自己的心情。”
“你,知道她想杀你吧?”远大奶奶有些说不出口,虽然做坏事的人不是她,可她光说都觉得羞耻。
“知道,若非当初两个丫鬟拚死相救,我早就是一坯黄土了。”慕越幽幽的道,“于她,无视于她,对她,就是最好惩罚了。”
远大奶奶若有所思,慕越却是笑道:“说起来那两个丫鬟也是有福的,我听何妈妈说,父亲早已派人让庄头收她们做义女,都已经嫁人了。”
“是吗?那真是太好了。”远大奶奶并不知那两个丫鬟的去向,只知当时,她们留在罗大夫医馆养伤,伤势稳定后,就送到庄子上去住了,这几年她管着家务,却是不曾听闻有这两个人的事,也许是人早就没了,父亲怕小姑难过,才让何妈妈这样哄她的吧?
当即不再说严氏,说起攸六奶奶的事来。“她怀相好,一点动静都没有,要不是身边的人机灵,寻了机会跟我说,我趁大夫进府为老夫人看老毛病的时候,请他帮诊了貇,只怕到现在都还不知道呢!”
慕越捧着甜白瓷海棠茶盏直笑,心里在想,六嫂内向又害羞,怕是早知道了却不好意思说,不过她身边的人……“六嫂身边侍候的人倒是机灵,不过会不会太机灵了点?”忠心又机灵那当然是好,就怕是个有异心却机灵的,慕越可不希望她的侄子、侄女出什么意外。
远大奶奶想了下,她和二弟妹身边都有娘家给的嬷嬷,声二奶奶的大高嬷嬷那可是个厉害精明的,任何对二弟有意思的丫鬟,统统被她扫除干净,亏得二弟由着她主仆两折腾,相公对那些莺莺燕燕没兴趣,她怀孩子时,曾打算给他准备通房丫鬟,他却推了,直言跟她说,他不想有庶出的子女。
她大惊,丈夫却苦涩的道:“致三弟你是知道的,因是庶出,虽然读书了得,却被人轻瞧,不过他算好运的,因为他是唯一一个逃出生天的庶子,蓝家兄弟姐妹原不止我们兄妹五个,慕越行七,她上面有六个姐姐,其中有四个是庶出,慕攸行六,但他并不是我家最小的儿子。”
远大奶奶叹口气,丈夫很隐讳的告诉她,严氏手底下的冤魂不止慕雪一人是蓝家血脉。
“大嫂若是觉得自己不好出手,找六嫂身边的沙嬷嬷谈谈,由她出手较好,免得二嫂知道了,跟大高嬷嬷一起念叨你。”
远大奶奶笑了,“回头我提点沙嬷嬷去,对了,你二嫂让人送节礼进京了,明儿就会送东西过来,送礼来的管事说。你三哥的姨娘病了,我在想,要不要跟他说一声。”
“让大哥写信跟他说吧!说起来,许姨娘到现在都还没看过她孙子、孙女呢!”
“你别说,父亲也没见到那对龙凤胎。”
慕越说起了何妈妈说给她的往事,“早年,我爹还不是驻守在宁夏城,而是在前卫所,你别小看跨院里的那些姨娘,她们跟着我娘,那都是吃过苦熬过来的。”
“是吗?”
“别人家的姨娘兴许会闹腾,但我们家那些会闹腾熬不下去的姨娘,早就被打发出去了。我娘说,能当正头娘子的,为何要委身作妾?有的是想攀高枝,有的则真是苦命人,没法子只能作妾。”
“娘倒是个大度的。”
“呵呵,嫂嫂被骗了!娘才不大度呢!”慕越笑弯了眼,“听何妈妈说啊,娘也跟那些姨娘斗气过,跟爹吵过。”
远大奶奶也是,婆母会怀着身孕,奔赴西宁卫寻夫,岂是个揉得下砂子的,公爹自小就是个娇贵公子,纵使禁得起苦,练就一身好武艺,但不代表他脾气好,会哄女人,夫妻两个,肯定为府里那些姨娘争执过,只是后来,她如何容下这些女人,还让她们生下儿女的?
跨院里的那些姨娘们,现在是很安份,但当她们青春正盛时,必定也曾为争男人宠爱而闹腾过。
她后院现在是清静,但谁能保证丈夫一辈子都不会收房纳妾呢?丈夫现在年轻忙着打拚前程,待功成名就,年纪再大一点后,会不会像当年父亲收了那么多姨娘呢?
想到这个,她就想到内府送来的那些宫女,忍不住问慕越的打算。
“嫂嫂放心,我心里有数的。”
“那就好,还有,你府里这些侍候的,可得抓紧时间梳理一番,把宅子清干净了,才好准备生孩子。”
想到声二奶奶当有怀蓝以蘅时,严氏的陪房还做了手脚想谋害声二奶奶,幸而有慕越和她在,父亲也压着严氏,否则谁知严氏还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慕越也想到一块去了,郑重的点了头,“我知道的,大嫂放心。”
远大奶奶迟疑了一会儿,问:“你可知薛家被弹劾了?”
“知道,不过薛家有皇贵妃在,不怕。”
“那可不一定,听大伯父说,御史上奏后,陛下在朝上震怒,只怕气得不轻,人都气晕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