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春水听夏行知这么一说,倒是有些吃惊,道;“为什么?你有什么事情么?”
夏行知点了点头,目光远远的落在天边云卷云舒的晚霞上,被夕阳一照,云春水竟然看不清他的神色,不由眯起眼睛,朝着夏行知的目光看去,只觉得他目光所及,那一片晚霞被落阳一照,火烧云的格外艳丽,竟然好像鲜血一般,莫名的让人看在眼里觉得惨烈非常。
夏行知却恍然未觉一般,淡淡的道;“嗯,我要离开平直城去京城。”
云春水惊讶道;“我去京城干什么,我还以为你一辈子你都不会再踏入京城呢。”
自从见过夏行知那天那么伤心的样子,云春水又暗自打听了一些京城里的事情,又联系到了夏行知所吟的那首桃夭,便将事情前因后果猜测了个差不多。
在夏行知在京城读书的时候,有个小师妹,叫做白蒹葭,也是个名满京华的才女,小小年纪却通透机智,如冰如雪,与九公主,雪郡主等人并称,虽然是个女子,但是名声甚至要压过夏行知一头,甚至连那被成为必为状元郎的白抒怀都亲口称赞过自家妹子冰雪聪慧,若不是女子,这状元也大可做的,十二三岁上,提亲的人就踏破了门槛,只是白家父子舍不得自家小女儿,说要多养上几年,一时都没有允下婚事。
后来在夏行知回家伺奉母亲的时候,那小师妹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嫁给了当朝将军凌绝尘……算算时间,自己碰到夏行知喝的烂醉如泥的时候,也差不多是正好收到小师妹出嫁消息的时候,再加上桃夭这首诗的理解,若说云春水还不明白夏行知的心思,就算是白活了这么多年。
对于夏行知的眼光,云春水自然是信得过的,那白蒹葭自然有其独到之处,才能引得夏行知倾心,甚至听闻她嫁人之后难过成这个样子。
所以以云春水对夏行知的理解,夏行知应该是一辈子都不想踏入京城的,但是为什么今天夏行知却忽然跟他说要离开平直城去京城?
至于凌绝尘……云春水撇了撇嘴,他是见过两次,小小年纪,却一身煞气逼人的厉害,若说一张脸倒是生的有几分好,但是别说寻常女子了,就算是他见了凌绝尘也浑身不痛快恨不得少见他两次,那女子能嫁给凌绝尘,也是勇气可嘉了,也不知道那人怎么放着温润如玉的夏行知的不要,反而嫁了凌绝尘那个冰山一样的少年?
也不是他说,那凌绝尘除了一张脸生的好看一些,身上可没有一星半点讨女孩子欢心的地方。
云春水甚至暗自嘀咕,到底是不是那凌绝尘用了什么不入门的法子,才让那白蒹葭这样迅猛的嫁了他?不过虽然心中再多念头,也只敢在心里想想不敢说出来罢了。
凌绝尘……
云春水虎躯猛然一震,眉头不由一皱,难怪他总觉得刚才那人他在那里见过,只是没看到脸死活想不起来,但是如今既然有了名字,再一联系,互相映照,却是瞬间明白过来了。
这个世道上,能在短短几招内制下他的人并不多,但是凌绝尘却肯定是其中之一,而且那少年虽然纱帽遮掩,但是出手狠辣果断,却分明是战场是磨练出来的,如果没有经历过血与火的战场,也断然不会有这样的煞气和戾气。
那个少年……竟然是凌绝尘?
不对,凌绝尘身为一军主帅,如今分明正在向风城,怎么会擅离职守。
这个念头太过异想天开,但是一旦想到了名字,又和脑海里的记忆一一印证,云春水嘴唇微颤,不敢相信但是又不得不下了一个结论。
那个陪伴在苏晚雪和那个张夫人身边的男人,不处于意外的话,就真的是凌绝尘了?
这般年纪身材,甚至还能稳稳压制住他的人的,能有几个?
他心中一冷,不由自主的抱紧了手中的酒坛,就听夏行知慢悠悠的道;“蒹葭死了。”
云春水一顿,啊了一声,才反应过来,瞪大眼睛看着夏行知,才反应过来夏行知说的是他小师妹白蒹葭。
不会吧,嫁人嫁的这么快,死也死的这么快,这个白蒹葭是闪电投胎,做什么都赶着的么?
不过念头只是从脑海里一掠而过,云春水却反映过来,失声道;“死了?”
夏行知目光遥遥的落在天边的火烧云上,天边的云卷云舒为他双眸染上了一层微红,就好像火光映照温玉一样,有一种说不出的微微痛楚。
“嗯,三个月了。”他淡淡的道;“准确说,是四十九天。”
死者去世之日开始,每过七天为一个祭日,分别是“头七”、“二七”、“三七”、“四七”、“五七”、“六七”、“末七”,每七日要祭奠一次,直到四十九天除灵为止。
看着夏行知这副样子,就算放浪不羁如云春水也未免有些涩涩,吞了半天口水,最后总算涩涩的道;“这,人死不能复生,你还是节哀顺变吧。”
反正别人都嫁人了,死了就死了吧。
不过这种话云春水可不敢说出来,主要是夏行知这副样子实在是太奇怪了。
甚至让云春水觉得,无论说什么都是没有作用的。
“节哀顺变?”夏行知很是诡异的一笑,云春水看着他的笑容,却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哆嗦,夏行知这个表情实在是太诡异了,好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厉鬼一样,带着说不出来的戾气。“我有什么好节哀顺变的,倒是那些人应该节哀顺变。”
云春水看向夏行知这副样子,不由绞尽脑汁道;“我想白姑娘在九泉之下,也不想见到你这副样子吧。”
不知道为什么,云春水总觉得叫白姑娘比较安全,如果叫凌夫人的话,总有一种下一秒就会被夏行知目光杀死的感觉。
“我很好,我没什么不好的。”夏行知淡淡的道;“只是我明天就要走了,这平直城里我唯有你一个朋友,特意今天来跟你告个别罢了。”
如果在别的时间你对我说只有我一个朋友我一定会很感动的拿出酒来立即和你干上三坛子不醉无归呢,但是这种情况下你说我是你唯一的朋友特意来跟我告别一点也不感动好么。
云春水叹了口气,看向夏行知,道;“你既然把我当朋友,那么按照我对你的了解,我是劝不了你的。”
夏行知甚至偏头冲他轻轻一笑,道;“你说呢。”
光是看夏行知那个诡异的笑容,云春水就无力的摆了摆手,伸手将手里的菊花酒灌了两口,然后猛然往前一递。
夏行知看了他一眼,也许因为夕阳的缘故,云春水看到夏行知的眼睛里闪闪发光。
夏行知狠狠地灌了一口酒,是一种和他以前截然不同的狂放姿态,神袖子擦了擦唇边溅出了酒水,也不知道是夕阳还是喝酒太急的缘故,他的脸上通红一片,连眼睛都微微泛红;“我本来以为,就算是嫁了他,也总能保蒹葭一世平安喜乐,我也没什么好说,却不曾想,短短三个月,蒹葭便……”
他说到伤心处,不可自抑,便又将那菊花酒往嘴里灌去。
菊花酒本为药酒,虽然并不比烧刀子之类的浓烈,但是夏行知酒量本就浅薄,又喝的急,云春水看着夏行知灌酒的样子,也顾不得心疼酒,急忙喊道;“你少喝一些,小心呛到。”
就眼巴巴的看着夏行知咕噜咕噜将他用一条腿换来的酒瞬间灌了个干净,瞬间将那空酒坛子往地上一甩,脸上一片通红,道;“我若不为蒹葭讨回公道,我……我又有何面目立于这天地之间。妄为男儿!”
一句话语说罢,猛然将手中空空的酒坛往地上一摔。
绘着菊花的精致酒坛瞬间在落在地上,砸的四分五裂。
云春水也顾不得心疼酒,就猛然看见夏行知眯眼看着天边的火烧云,淡淡的道;“夕阳要落山了。”
还没等他回神,就听夏行知又淡淡的道;“天要乱了,要下雨了,我们回去吧。”
……
这个话题要不要转什么快?
不过看着夏行知神情淡定的抬腿就走,云春水心中说不出来的感觉。
最后依依不舍的看了一眼地上摔破的酒坛子,无比后悔自己一时慷慨将这酒坛子给了夏行知,不过……
看了眼破碎的酒坛子,又看了眼跟平时没什么两样除了脸色稍微些许的夏行知,云春水叹了口气,又想起那个神秘的带着纱帽的男人,还有那个言笑晏晏却总有说不出来微妙的孕妇……
那人太像凌绝尘了,还是要回向风城去看一看凌绝尘还有没有在在向风城。
……
夏行知……他做事素来很有主意,只希望他能一路顺风吧。
“夕阳快落山了。”白蒹葭放下车帘,淡淡的道。
苏晚雪点了点头,就听白蒹葭笑道;“明日在飞燕铺有几盒胭脂要卖,你若是有兴趣,可以来瞧瞧。”
苏晚雪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却听白蒹葭叹了口气,道;“这天啊,也是要乱了。”
虽然不明白,但是苏晚雪看着白蒹葭的神色,却莫名感觉一点不安,从心头浮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