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马华滕背包里数十个，五颜六色的BB机样品，方辰嘴角突然闪过一丝莫名的笑意。
这些样品，让他想起了一个场景，电影《乘风破浪》中的马华滕说自己捣鼓出来了一个叫做OICQ的东西，而一旁吃饭的同伴，六一，则说自己要去囤BB机，囤个五年以后肯定发财。
六一的想法，得到了大家的赞赏，而马华滕也表示写完OICQ之后就跟六一囤BB机去，按照电影里的故事发展，如果没有邓超饰演的徐太浪阻止，大概就没有后世大家所熟悉的那个小马哥，更没有什么滕讯。
而且方辰可以拿脑袋担保，囤BB机的人，会赔的连裤衩都没了。
BB机经过1998年的高峰，然后急转直下，没两年就消失在人们的视野中，可以说是贬值消失最快的电子产品，几乎没有之一。
因为那时候手机的价格已经下来了，跟BB机的价格差不多，在这种情况下，傻子才会买BB机。
不过马华滕的确是挺喜欢BB机的，上大学的时候编写传呼台系统，第一份工作也是在传呼公司，甚至大家最为熟悉的QQ消息提示音，就是马华滕拿自己BB机的消息提示音录得。
被方辰这么一笑，马华滕的心瞬间咯噔了一下，有种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感觉，难道这BB机不对。
看着马华滕一脸懵逼的模样，方辰心中一笑，但并未说什么，而是直接拿起了桌子上的BB机，将其开机。
大概感受了一下按键的手感，干脆有力，而且装配公差并不大，所以不会出现按键卡住的尴尬事情发生。
整体做工也都不错，没有什么毛刺或者不该有的凸起，显示屏显示的字体也很清晰，颜色什么也挺好，最起码没有说什么让人不舒服的地方，方辰轻轻的点了点头，表示满意。
但他转念一想，做好似乎是应该的。
擎天通信的前身毕竟是洛州电话机厂这样成立二十多年的老厂，而且他还对擎天通信投入了大量资金，更新了许多设备厂房，在这种情况下，如果连个BB机的外壳，按键，显示屏都做不好，他真要打沈伟和马华滕的屁股了。
把玩了几下，方辰突然生出一丝怀念的感觉，他上辈子，就有这么一台BB机，刚买过来的时候跟宝贝似的。
其实那时候摩托罗拉，爱立信生产的，比较小巧的手机已经有了，但是两三千的价格他真是买不起，顶的上他当时七八个月的工资。
最后挑来挑去，他忍痛花了两个月的工资买一台汉显BB机，而且还没有牌子，是个不知道哪个小作坊生产的杂牌BB机。
可即便如此，当时他出门的时候，也是直接把BB机别在裤腰带外面，生怕别人看不见，更不会拿衣服将其遮住。
见状，马华滕悬着的心顿时下来了一些，虽然他也觉得自己做出来的BB机，绝对是市面上最出色的BB机之一，但没得到方辰的承认之前，一切都是虚的假的。
为了这个BB机，他连年都没在家好好过，甚至公司给他安排的宿舍对于他的意义，也都只是一个睡觉的地方，他一天十五个小时都在研发中心以及与研发中心配套的一个实验车间中。
说BB机是他呕心沥血做出来的产品绝对不为过。
紧接着方辰把BB机递给了吴茂才，让吴茂才去莫斯科的传呼台把BB机注册一下。
BB机在使用之前还需要在传呼台注册，然后取得一个带有传呼台前缀的号码，其实就跟手机号是一个道理，要不然鬼知道呼叫的是谁。
另外收费标准跟现在的大哥大也一样，入网是需要交入网费的，最初一千块钱，后来慢慢的降到了三百，一百，直至不要钱，而且还有选号费。
然后每个月还有二百多块钱的台费，也就是使用费，只不过后来也便宜了，数显一年一百多，汉显一年六百。
对了，当时还有个新闻，有个人怕台费涨价，想一次性.交够二十年的台费，可系统最多只支持交十年台费，最后那人交了两万七千多的台费走了。
至于方辰为什么对这个新闻这么记忆犹新，是因为他那时候还在上学，跟室友说，有这两万七千多块钱，直接买个大哥大多好，多威风。
另外就是，那个传呼台叫做润迅，就是马华滕当时的工作单位。
“现在就是看一下传呼机的信息接受功能，这个我相信你们在家里也是测试过许多遍的，应该问题不大。”方辰笑着说道。
听了这话，马华滕顿时脸色微红，传呼机里面除了本身主板，芯片这些以外，最重要的两个东西，就是超外差接收机、解码器，这两者负责放大信号和将信号转为人可以解读的英文字母，数字，以及汉字。
传呼机内部的东西，除了主板是擎天通信自己做的以外，剩下的都是从国内零配件企业采购的，而且设计方案，也是人家成熟的方案，他觉得他所做的工作，就是小打小闹的简单修改而已，
就跟人家已经盖好，甚至装修好的房子，而他无非就是在里面放个沙发，装个吊顶，这能有什么出错的地方？
现在的马华滕，只是个差两个月才真正大学毕业的稚嫩青年，方辰一眼就看出了马华滕的想法。
他微微一笑，“我们才刚刚起步，一切都自己做，不现实，也不可能，毕竟我们的技术储备几乎等于零，而且饭是一口口的吃，一口气是吃不成胖子的。”
说到这，方辰话音一顿，眼中闪过一丝莫名的光芒，然后又接着说道：“但你也要知道，面包会有的，牛奶也会有的。”
在没有任何技术储备的情况下，直接采购国外的零部件，选用国外成熟的产品设计方案，自己只作出简单的修改，这无可厚非。
毕竟先解决有没有的问题，才是最重要的。
即便是模仿的，但也总比满大街都是摩托罗拉，爱立信，阿尔卡特朗讯生产的BB机，满华夏连一台挂着国内企业名字的BB机都找不出强吧。
技术这种东西，只能脚踏实地，一步步的攀登，想要瞬间改变，方辰自问自己是没这个本事。
但，如果沉迷于模仿，不思进取，不加大对科研的投入，这就是大问题了！
甚至方辰可以毫不客气的说，这样的企业已经离死不远了。
马华滕重重点了点头，对于方辰所说的，他自然相信。
全公司上下，谁不知道方总是对技术自主化最为执着的，但凡可以自己研究出来的技术，哪怕花再大的价钱，也不会去购买人家现成的东西。
而且用方总的话来说，自主研发，这是在交学费，拿钱换经验，换教训，换知识，是在锻炼队伍，可购买人家现成的东西，那真是就获得了个技术，到时候人家出新技术，还只能接着掏钱，这什么时候是个头？
沉吟了一下，方辰看着马华滕，缓缓说道：“但我对这台BB机不满意。”
方辰的话如同一道惊雷狠狠的劈向了马华滕，甚至差点给他劈傻了，明明刚才还全是笑眯眯的表情，现在怎么就突然不满意了。
甚至他还有些委屈，他这么呕心沥血，一天工作十几个小时，连年都好好过，所作出来成果，并且人人都夸赞，看过的人没一个说不好的，可到了方辰这里，竟然就获得了一个不满意的评价。
而且，他对这台BB机真看的太重太重了。
没办法，这台BB机上寄托了太多的东西。
他过年前去报道的时候，虽然经过史钰柱的耳提面命，让他好好做，说他前途无量，但他心里也没说那么的在意，最起码没说像现在这样在意。
他刚去公司的时候，沈伟，沈总就拉着他，谈了整整一个晚上，谈了BB机和整个传呼系统对公司的重要性，以及公司对他的看重。
而且能想象么，他一个二十二岁，大学还没毕业的人，公司竟然直接提拔他为传呼项目的副总负责人，总工程师，手下技术人员就四十多个。
当时任命他的时候，他真有点懵。
他虽然知道，自己是方总亲自开口招聘的人，公司一定不敢不重用他，但真没想到一下子给予他这种大的重任和信任，他本以为传呼项目总工程师之类的职务，至少要他工作个两三年才有触摸到的可能。
虽说擎天通信是新建的，但实际上有洛州电话设备厂作为底子，擎天通信真的不怎么缺人，怎么算也轮不到他来当这个传呼项目总工程师啊。
而且要知道，虽说他名义上是副总负责人，但实际上跟总负责人差不多了，毕竟名义上的总负责人是公司常务副总董嘉木。
沈伟这个总经理和刘宏伟这个销售副总两个人一天到晚在外面跑业务，而郑保用这个总工一直在忙04机和招聘技术人员的事情，那么董嘉木作为擎天通信的常务副总，自然要负担起公司大部分的日常工作。
在这种情况下，董嘉木可能没事总管传呼项目吗？于是基本上传呼项目这一块都是他说的算。
他曾经还专门推辞过，但沈伟说，让他负责传呼项目是方总同意过的，他如果有问题，可以单独找方总汇报。
正所谓士为知己者死，他真的想对得起方总和公司领导的这一份看重，所以他才会这么拼的。
而且他把传呼机做出来之后，第一个想的就是让方辰看看，让方辰知道他没有辜负他。
结果方辰竟然直接给他来了一句不满意。
见状，方辰忍不住嘴角微翘，马华滕还是太年轻了，老板对他的工作不满意，那作为员工，他不应该先诚惶诚恐的问一句，您哪不满意吗？
结果可好，他还没说什么，马华滕这边就委屈上了。
“行了，也别委屈了，我只是不满意，又不是说你做的不好，而且作为老板，我有表达自己意见的权利吧？”方辰说道。
听了这话，马华滕面色瞬间就白了，虽然他大学还没毕业，但方辰的诛心之言，还是能听得懂的。
敢堵住老板的嘴，不让老板说话的员工，下场都不会太好。
马华滕吱吱呜呜的想说什么，但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过了数息，这才蹦出来了五个字，“我向您认错。”
方辰咧咧嘴，他敲打马华滕，倒不是因为他对BB机不满意，反而是为了马华滕好，马华滕刚到公司就被委以重任，这是个好事，培养人才，锻炼人才，可以尽量让人才把潜力挖掘出来。
作为腾讯董事长，首席执行官，他觉得马华滕还是大有潜力可挖的。
或许，真是因为他知道马华滕后来的成就，才会答应把传呼项目交到马华滕手中的。
但人如果太过于一帆风顺，连个槛都碰不到，容易摔跟头。
“行了，也别认错了，我刚不是说了吗，我是对BB机不满意，而不是对你不满意，这一点你要分开。”
听了这话，马华滕有点晕，搞不清方辰这是什么意思，BB机是他的作品，方辰对BB机不满意，不就是对他不满意吗，怎么又说不是对他不满意。
“你们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拿出来这样的样品，对于你们的工作我还是很满意的，但这样的BB机不是我心目中的BB机。”方辰认真说道。
看着马华滕还是一幅晕晕乎乎的样子，方辰径直说道：“现在BB机能支持汉显吗？”
“能支持汉显，如果把我们的传呼基站安装上去，并且使用我们的传呼系统，这款传呼机就能支持汉字显示，并且流畅度，绝对不逊色于摩托罗拉，爱立信的传呼机。”
听方辰说到正题，而不是刚才那怎么听都听不明白的绕圈子话，马华滕有些激动的说道。
方辰点了点头，比较满意，支持汉显是他跟沈伟聊传呼机时，他提出来的最重要的一个要求。
因为跟浪潮集团合作，摩托罗拉去年就已经拿出来了支持汉显的传呼机，现在擎天做的传呼机，连汉显都不支持，那还玩屁啊，洗洗回家睡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