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对了,小锡,”大睡方醒的常健歪过头问,“苏世……还没回来宿舍?”值得一提的是,这帮醉鬼被其他清白人士集中扔到刘锡宿舍,而他们则换到别的寝室睡了,所以才出现了常健刘锡同寝昏睡的景象。

“他……昨晚就说参加一个重要的家庭晚宴,要见一些人。”

“果然是上流人士啊……唉,羡慕。”

时间回到昨天晚上。电话婉拒了同学聚会后,苏世赶往家庭聚会的会面地点。

照例还是一个相当有规格的酒店里。很快,苏世揪找到了父母,在一间总统包厢里。

苏世以一种非常不满的眼神看着苏复——他的父亲。这个男人,无比执念于家业的继承问题,理所当然地要求苏世“上进”,不让他接触所谓“凡夫俗子”,不让踢球,要求苏世心无旁骛好好修炼成为一个合格的继承人。在苏世本人的极力反抗争取之下,苏复才稍微松开了限制让他住校,但骨子里还是相当顽固的要坚持己见的。如果北苏复发现什么,这个男人一定不会轻易放过苏世的。

而现在的苏复,似乎已经知道了不少,关于苏世背着家人去踢全国赛,有了一帮“狐朋狗友”,学业不思上进,还有和蓝家闺女的关系……为什么这大叔要连恋爱的事业要不爽一下啊?

其实,连同苏世的婚姻问题,苏复也老早指定好了(虽然有点早),那就是希望苏世能和世交的女儿成婚——两家关系如此之好,以至于苏复不愿意考虑同样门当户对的蓝心芸,也不顾虑蓝家可能搁不下来的面子。

而今天,就是两家相约见面的日子。所以今天除了苏氏一家,还有梁家的人,相比以往家庭晚餐要稍微热闹一些。要跟那气人的老爸吃饭、和别家的人相处(虽然很小时候就接触梁家的叔叔阿姨们,至今苏世还是对他们有点排斥感)也就算了,苏世极不愿意来的一大理由是——

尼玛,一会要见梁家的女儿,苏复强指定给自己的——未婚妻!!

可恶,如果不是面临着账户被老爸冻结的威胁,我才不会……苏世暗地里握拳握到爆。这个男人,真不愧是商界精英,手段一套一套的,苏世再怎么不想来也得来。苏世越发老不情愿地回苏复的话了。

母亲自然注意到父子之间有的没的不大和谐自然的聊话,便有意识地想帮两人缓和一下气氛。不过苏世很清楚,再怎么如何找母亲求救也是没有用的,她再怎么,心里也还是向着老爸的。

啊,那女子!你……快点来电话说你临时有事不来了吧。苏世真心希望她别来。搞什么!明明心里只有心芸了,还扯什么未婚妻出来,何况我才多大!虽然和梁家常聚,可是苏世却很久不记得那女孩的事了,似乎是因为定下来在北京读书的缘故。对她的印象,只有小时候模糊的记忆,隐约记得和她一起玩过。可是想不起更多了,甚至模样也……

这就相当于和陌生人直接订婚了啊!就算换做别人,没有相识基础地这样做没问题吗?

又似乎听到苏世内心的问话,苏梁两家就聊到这么几句:“这两孩子很久没见了不会太生疏吧?”“成天打闹在一起反而很难产生男女间的那种感情呢~!”“年轻人喜欢新鲜感,相见的少了,之后再见的那种心动感很容易就转成恋爱的感觉了呗~!”

……

可怕。一会男女当事人一碰面,一定会被玩儿死的,苏世感觉得到。逃不掉……只能拜托你了!别来!那个……叫什么来着?

苏世同样忘掉了曾为青梅竹马的女孩的名字了。

而似乎是因为忘掉名字,所以这祈祷没能发挥作用的样子……她来了,还是,在苏世到达的15分钟后。“对不起!让你们久等了……”她轻喘着气走了过来。

“……唔……犯规啊你……”苏世不看还好,这一抬起头一看——

这不就是琳……吗?不单单是惹人怜爱的可爱脸庞和水嫩肌肤,不同于以往的帽扣发型,这次可是认认真真的拉直,解放了又黑又长的秀发,一身飘逸的纯白连衣裙,配合这夜色浸染的酒店内景,真是……美极了。

“我会回来的,”这个叫琳的女孩,居然真的会再度出现,还是以这种令人无比吃惊的方式

“啊哈,苏世你这孩子,看傻了吧。”

“……才没有!”

两人好不容易才红完这一回脸。趁着家长们还没“调戏”他们这“一对”,苏世抓紧悄悄问琳:

“你这……你不是姓司徒么,怎么……”

“嘘!……那是……人家的化名,家里人不知道啦。”喂!全国赛上那个果敢的门神女扮男装的那个假小子哪里去了!果然应什么景说什么话吗……

苏世忍住要吐槽的冲动,“那你……”

“梁梓琳。嗯。”

的确,闪电般想起了,这名字的确有印象……那琳比赛期间问的“还记得否”的内容难道就是……苏世感到梓琳似乎在用着幽怨的眼神看着自己。与此同时,与琳现在的相处让苏世有了比以往多了更多的紧张感!不单是因为极力撮合的家长们在,还因为(这是重点!)——琳今天,太出乎意料的漂亮了!犯规!!虽然早知道琳的确天生丽质,可是这视觉刺激太强了啊啊!!!

难道真要被言中了么,什么许久不见的人会被新鲜感拖入爱河,类似小别胜新婚什么的!?

“哈?苏世对着人家想着什么失礼的事嘛?”

“!?没,没有!”快打住!这接近萌化的语气语调,琳……真是,趁自己彻底“出轨”之前,快一点想心芸的事吧!从初识的那次给她理发,到技艺PK,心芸最漂亮的样子……

这样想着,苏世的心才有些平静了。心芸才是最漂亮的,我只想守候着她,而其他的女孩也不想再接触。心怀着这样的信念,不知何时,苏世又觉得心里有点伤感难受,开始露出低沉失落的神态。

“又……想起了心芸姐的事情了吗?”

更让苏世难受纠结的是,琳却总是那么了解他的想法。苏世没有作答,

而琳似乎当成默认,又似乎被苏世的情绪所感染,也变得不大开朗起来。两人就这样平淡保守地回答着所有长辈的问题,虽然坐在一起,也总有害羞的问题出现,但苏世和梓琳也没有表现得同想象中那样羞涩难堪。

结束冗长的晚餐,苏世出于礼节送梓琳一段。苏世果然在最后要开口说什么下定决心的话了,梓琳打住了他。“请……不要现在回答梓琳……那再见了!”说完,她赶紧钻进车子里,似乎害怕听见苏世讲的什么话而缩在角落里不敢回头看。

“喂,等……”她就这么没有听苏世的挽步,走掉了。

呐。换做是我,也许我也不想轻易放弃。苏世也有点理解梓琳的心意了,甚至有一瞬间有划过“如果选梓琳的话似乎更好”的念头。可是他又很快讨厌起闪出这样的念头的自己。

“心芸,面对这样的心意,我该怎么做才好……”面朝西边的夜空,苏世自言自语地问。

叶琴很失望,甚至有点伤心,而且这种想哭的难受感觉似乎正在膨胀。其实,因为是高中的最后一届运动会,班里的同学们还是比较积极的。然而,有那么一个人,他不会来了……正因为如此,特定的某人不参加,都能让叶琴感觉到一个报名的人都没有的冷落感……

那个人就是刘锡。陆建成詹可铃的事件对他的打击太大了,那之后,他对一切都失去了热心和积极,就连成绩都开始呈现出下降趋势。如今运动大会临近,刘锡依旧……深陷于感情泥潭中不能自拔。

而在叶琴的角度看来,她并不十分清楚刘锡变成这样的缘故。她只依稀知道,似乎是因为一个叫铃儿的女孩,刘锡他才……也正因为如此,最终不可避免的、作为刘锡好友的常健,被叶琴问了关于铃儿的事。

“哈。说还是不说呢,”面对叶琴真挚诚恳的脸,常健陷入了犹豫。

运动大会如期开幕了。运动大会又勾起了常健的思念,那一年的这个时候,是他与她共同纪念的日子。现在,熙佳不在了,再没有人一起为大会而锻炼跑步,一起买水喝,互相勉励,没有那么一个人能够让他再期待着接过她的接力棒,与她击掌拥抱。

又是满满的失落的回忆,令人神伤……跑得没有以前好了,也是,没有怎么赛前准备嘛,常健气喘吁吁,回到班级“基地”,整理自己的比赛装备和思绪。

“唉,你们班,怎么了嘛,”风岚一早就呆在了1班基地,“苏世怎么心事重重的样子,复赛都跑出局了……本来我还多想和他交手呢……你们其他人也都不是很在水准,怎么了?”

风岚应该不知道先前的那些事吧,常健想,不过他也只能随便回上几句应付。

“加油啊,精神一点,毕竟是最后一届运动大会了,怎么说也不要留太多遗憾吧。”然后风岚又拍了拍一直呆呆看着远方运动场一动不动地坐着的刘锡,“你也是!你参加个项目吧,跑一跑。”说着风岚离开了。留下常健刘锡两人。

“我说啊,”常健开口了,“你稍微珍惜一下眼前还留在你身边的人吧!”

“啊?你是说……”刘锡有点反应不过来。

“运动会,不单是有我和熙佳的回忆,还有你和叶琴的啊!我是因为熙佳不在这里才失落,可你的叶琴还在啊!”

“……啊。”

“啊什么啊!”常健粗暴地两手按住刘锡双肩,开始用非常认真的语气教训道,“我跟她说了!铃儿的事!你以为她会怎么想?!你现在只为了铃儿的事痛苦内疚,你想过叶琴感受没有!在你心里,你到底把她摆在什么位置?!”

刘锡只是微做挣扎着发出几声呜咽,没有作答。“算了,你自己好好想想吧。我去准备下一个项目。”然后,常健自己一人离开了基地。

“我把叶琴……摆在……什么位置……?”

“什么?队员不够?”“是的,本来选好的接力队员……”

运动大会最后一天,压轴大戏——20人接力赛也即将开始。可是叶琴和体委遇上了麻烦:因为前两天比赛太激烈,有一两名队员受伤或体力透支,现在正在抓紧比赛前最后几分钟叫人替补,可谓十万火急。

怎么办,能找的都电话打过了……不是原接力队员但有伤的也就算了,可是其他人……大家,这是最后一届了……拜托了。叶琴着急得快要哭了,她那么看重的接力赛、做了这么多准备……她多么想在毕业之前,再圆一次团体接力赛的冠军!可是现在却要因为人数不够,面临失去比赛资格的危险……

“拜托了……有谁可以……只差一个人了……”叶琴夹带着泣气的声音越来越小。

——

“我来!”

啊?!

是刘锡,他……终于……这,无疑是叶琴的及时雨,感动的差点框不住眼泪。

“大概会让你失望的,我……没怎么训练……”刘锡又有些不自信了。

“你能来就好,你能帮上这个大忙,就已经太好了……”

不会真的要哭吧?刘锡连忙半带安慰地说,“哪里,这时班里所有人共同的义务。我才是之前对不起了……那个,可以帮忙准备下我的跑鞋吗?”

“嗯?哦,是!小东,快去找空置的鞋……”叶琴反应了过来,这才跳出情绪,立即投入到组织工作中,“刘锡你的鞋码是多少……”

太好了,刘锡!我的话没有白训!常健非常欣慰地看着刘锡忙碌的身影,“喂!别心事了!准备去!”他猛拍了下苏世的背,然后正要一起去热身。

[我知道,该来的一定会来到……]突然听到隔壁班的手机铃声响起,然后常健愣住了。那一瞬间,常健那熟悉的感觉,全都回来了……

“是那首歌……”

只见那个身影熟悉的女生慌慌张张的跑去,按掉了铃声接起电话……“那首歌,好像我很早的时候听过,现在还会用那首歌做铃声的,很稀奇了吧……”苏世在一旁评论道,这次轮

到苏世去拍愣住的常健,“喂,我说……”

“原来是她……”全部都袭来了,对常健而言温暖熟悉的感觉……关于她的记忆,全部都解锁了……

接力赛开始。而刘锡刚刚才知道自己的前后棒是谁,其中没有叶琴。很正常吧,临时插进来的,次序来不及顾及了吧,所以说叶琴再怎么想和自己接棒……

我在想什么啊!这不就成了被恋假想了吗!不行不行,精神集中,一会就到自己了……

即使是不能够直接通过接力传达情感,我也……不能让叶琴失望,好好的跑!

来了!

有力准确地接过了接力棒。1班还保有领先优势。刘锡加速!拼命地摆动双臂双腿,用力地……

他不敢,也不能回头看,不然会慢下来。

好累,没想到马力全开,这么……不对,只不过是因为太久没动了,全国赛的巅峰状态已经……

“啊!……不要……要超过了!!!”看台上和跑道边的1班女生们发出了尖叫声,刘锡这才注意到——

侧后方那人,正以恐怖的速度猛追上来!那家伙是体育仔(体育特长生)吧?

“你这家伙,绝不让你赶上来!”心里下意识想要卡住身位……不行,这是犯规,这不是在踢球……

只能,更加拼命地,跑完这最后一百米!

已经极限了!已经很努力了!可是速度反而慢下来了,体力……

而那个体育仔,最终还是超过了刘锡,最后的50米,拉开……差距。

被超车也就算了……再怎么沮丧……也要好好交出接力棒!最后的一念,支撑着他继续保持跑步的速度,直到把棒交给另一名女队员。

然后,他瘫软跪倒在地。

已经跑完棒的叶琴和其他后勤同学连忙赶来扶他。“叶琴,对不起……最后还是让你失望了……”

“没事的……比赛还没有结束,不要放弃希望啊……”叶琴有些颤抖的声音说道,她也主动借力,撑起了刘锡的身体。

刘锡何尝不希望在比赛结束前最后一刻,能出现反超奇迹,然而,这一次奇迹没能再眷顾1班。第三名,这是最终的结果。

可是,叶琴……像是知道刘锡要说什么会想什么似的,她第一个来到了他的身边。

“对不起,没能帮你……帮大家留下美好的回忆……”

“就知道你这么说。”“诶?”

“的确,优势丢掉那瞬间发生在你那一棒……可是如果之前我们再多领先,或者在之后能发力追上……所以,不要只是那么责怪你自己好么……”

我的班长——叶琴,明明你自己都在含泪,却还要保持坚强的样子安慰别人……

“尽管结果有好有坏,可是人们总是回忆起来的不是结果怎么样,而是追求结果的过程中那些有闪光点的经历片段……刘锡,已经足够了,你那么拼命不认输的样子,已经是我……我们心里最美好的记忆……”

“啊……”即使是那么的不完美,自己还是成为了叶琴心目中最美好的记忆了吗?有些不敢相信,但确确实实从她的嘴里听到了,很高兴……真的,刘锡此刻高兴极了,能听到叶琴这么说……虽然每次表达彼此的心意总是要把“我”“你”变成“我们”“你们”,带上“大家”,以全班人的名义……但是,已经无所谓了……两人的默契已经足够,语言的形式不再是什么隔阂,他们,能读得出背后专一无他的感情。

在最酣畅淋漓放肆痛快的哭声和笑声之中,他们的最后一届高中运动大会……结束了。还是留下了那么多遗憾,但,得到的已经足够多,足够美好,他们,已经经历过了,这最励志最催泪的这三天时光,尽管没哟更多的精彩,但却是不可磨灭的珍贵回忆……

就是这样的他们,带着充沛的心情和战力,平安地跨过了高二学年末的会考这道坎……

“李队,你都知道原因了,何必还要来问我们呢,”常健很无奈地回答道。

现在,是高三的第一学期了。升入高三,对于每一个学生来说都意义重大。高考的最后冲刺已经临近。再怎么悠哉的学生,一旦升入高三,都无法不被这种高压气氛搞得成日精神紧张,诚惶诚恐,尤其是在高三1班。

而在这样的背景之下,三人主客观环境都发生了变化,苏世被家人强制请了家教来教,课余时间大大减少,而且如果请假偷跑去踢球,一定很快就被发现;刘锡也要在固定时间在家教的指导下学习,虽然可以请假,但是刘锡本就是乖孩子,又受到去年那起事件的影响,他也提不起踢球的兴致了,甚至一踢球“就有罪恶感”;而常健因为那两人都决定淡出,自己也不大想继续了,也想着开始埋头苦学,努力上个像样的大学,可不能白浪费了在兴邦这所最好中学里学习的这三年。

“唉。只是想抱最后希望问你们一次……”

“李队啊。校内联赛不是早开始了吗?这时候你还能招募队员吗?”苏世问。

“因为队里……伤停太多了,我只好申请补招队员,得到了许可……所以兄弟,拜托你们再帮个忙把……”李队抱拳相求道。

“可是即便你这么说……”常健与苏世相视了一下,又望了望一言不发埋头依旧未解出题的刘锡,“恐怕还是……太勉强了……”

“……好吧,”李义连起身,做告退状,“也不是第一次带领的球队缺人了,不过我会努力解决的……那我回去上课了。”

“李队,加油!”他们给李义连打气道,然后挥手道别。

“呐,常健,这样真的好吗?”苏世小声地问。

“我说,是谁讲‘已经拿过一次冠军,知足了已经’的?”常健反过来还了苏世一句。对啊,明明两连冠听上去也很了不起,可是为什么,提不起斗志再上一次赛场了呢……

高三,高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