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怕辛苦。”董言言回头看着他说,“我只害怕我的努力找不到寄托,有时候我真的觉得很无力,很多事是我再努力再辛苦也改变不了的。比如命运,比如缘分,比如疾病死亡。我过去不相信鬼神,现在想来就像说西方人不相信上帝一样滑稽。我不相信命运,可是它就在那里,你努力多少年奋斗多少年得来的一切,它勾勾手指就可以一笔勾销。有时候我甚至害怕,这个时间空间,眼前的一切,我急切地想要留住的一切,在下一秒就会消失,那种感觉很让人抓狂。”
“这不像你说的话,太悲观了。在我心里,你一向是个聪明自信有主见的女生。”林风笑道。
“是吗?”董言言望着窗外飞舞的雪花,苦笑:“我知道你觉得我说的不靠谱,我理解。就像我明知道你是不能倾诉心事的人,可是还想跟你说话;就像在你眼里我跟其他人一样,就是一个亲切的路人,可是在我眼里,我们之间却隔着不能说的距离,这个距离让我难受,可是我却无力改变。”
“你说的不对,我很喜欢听你说话。我也不觉得我们之间应该有距离,是你把简单的问题想复杂了。”林风低头看着她,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你刚来的时候不是这样的,那时候你每天每天的都在笑,好像没有什么烦心事儿,可是你现在好像越来越不快乐,我都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说真的,这半年我从来没有安心的快乐过。”董言言有些失神地苦笑着。“我和你们不一样,你们现在正在编织你们的未来你们的梦想。所以你们充满希望,你们可以肆意地寻找自己的快乐。而我——我做过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我现在正在做的,就是把那个梦一点一点的找回来,这里的每一步都那么熟悉,可是每一步我又都如履薄冰,我想改变我的结局,又怕在改变的过程中把一切弄得面目全非,又或者一步踏空。不知道会落到什么地方。我真的希望有一个能够依靠的真实的肩膀,让我感觉到自己是真实存在的。可是我找不到。”
转头看着林风正愕然地盯着她。眼神中充满了惊讶。
董言言低下头,轻声说,“我不需要你能了解,但是说出来,心里好受多了,请你不要告诉别人。”
林风英挺的双眉慢慢的锁紧,轻轻的转过头,沉默了半晌才苦笑着说。“不。我理解。因为曾经另一个人也说过跟你一样的话。”
这下轮到董言言目瞪口呆了,他的话就好像一枚石子投入了一潭死水之中,他觉得没有用多大的力量。可是这一句话在董言言心里却足以掀起惊涛骇浪。她猛地想起了刚入学的时候,有人在黑板上写过一句话,那个人也许就是她的同伴,但是他们彼此却还没有机会相认。
下一秒,她激动不已地抓住他的手,颤抖着声音追问:“是谁说过那句话?是咱们班的同学吗?是你们寝室的吗?是谁你快说呀!”
林风显然愣住了,然后他用力抽出了手,扶住她因为过分激动而颤抖不已的肩膀,把她摁回了椅子上。董言言红着眼睛看着他,急切地说,“你告诉我,这对我很重要,真的林风,这对我真的很重要,你告诉我他是谁。”
“我没想到这对你这么重要。言言,我们寝室有个人一直很喜欢你,只是,只是他不知道该怎么说,所以——”
“你说什么?”董言言的目光黯淡下去,心里的希望慢慢的熄灭,原来,他说的跟自己想的根本就不是一回事儿。他来这里跟自己说了半天话,原来只是给别人当说客。
林风见她低着头不言语,于是试探着问道,“你生气了?”
“那个人是你吗?”董言言咬着嘴唇,轻声问道。
“啊?不是——”林风有些张口结舌。
“那让他自己跟我说!”董言言冷着一张脸猛地站起来,踢开椅子就走。她一刻也不能在这里呆着了,也许下一刻自己就会不争气地哭出来。
林风追到走廊里拽住她的胳膊,急切地说,“不是,言言你听我说——”
董言言脑子里乱乱的,实在不想再听他废话了,狠狠甩开他就往楼下跑,在楼梯上一头撞上了正在上楼的杨小海。杨小海一把抓住她的胳膊笑道:“你怎么了?我正要找你呢!”
林风追到楼梯口,看到杨小海,停了一下,默默转过身上楼去了。
董言言余怒未消地停下来,白了杨小海一眼:“有事儿说事儿!”
“我想到体育场那去买一副乒乓球拍,你陪我去呗。”杨小海嬉皮笑脸地笑道。
“有病吧你!这鬼天气你买什么乒乓球拍?不怕被冻死!”董言言没好气地说。
“可是人家都有,就我没有,他们不带我玩儿。”杨小海指指在一楼打乒乓球的几个同学,可怜兮兮地说。
“那走吧!”
*
一路上,董言言都黑着一张脸一言不发,飞快地在前面走,杨小海紧紧裹着大衣,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雪下的越发的大了,天地间都是一片白色,晃得人有些眼花,董言言停下脚步,揉了揉眼睛。
杨小海一时没收住脚步,差点儿撞到她身上。
“看着点儿看着点儿,差点儿撞着我!”董言言拍了拍身上的雪,没好气地说。
“跟谁生气了?”杨小海一脸无辜地看着她,“不会是跟林风吧?!”
“你管不着!”董言言甩给他一个白眼。
杨小海歪着头,盯着她半天,才迟迟疑疑的问她。“你真不惦记了?”
这一句话就让董言言的心冷了一半儿,摆明了他什么都知道。就是装傻。
“你说谁?”她反问道。
杨小海呵呵干笑着,挠了挠头。
“杨小海我问你,那封信,你帮我交给林风没有?”董言言盯着他,问道。
“啊?什么信?我怎么不知道?”杨小海一脸茫然地问。
董言言苦笑着撇过头,她就知道他又得装傻,其实她也知道那封信根本改变不了什么,她心寒的是,自己那几年一直傻乎乎地当他是朋友。对他知无不言,可是他却把她的信任这么随便地踩在脚底下。她知道他是不怎么讲究的人。可是他这么做,简直就是小人。
曾经自己以为最珍贵的友谊,在这样猝不及防地碎得彻底,她有些心痛。
她叹了口气,冷冷地说,“以后我的事你别管了。”
杨小海有些意外,愣愣怔怔地看着她。
“我是说,以后我的事不需要你操心。我们不是很熟。也不是朋友。朋友这个词没有那么廉价。”董言言说完,转身跑开。
体育场那么大,她转了两个弯。在一个石基的后面停下脚步,靠着冰冷的石头,胡乱抹了两把没来得及擦的眼泪。
许程说的是真的。曾经她一直固执的认为男女之间有真正的友谊,就像她和杨小海,杨小海其貌不扬不务正业不是她的菜,可是两个人一直是最好的朋友,一起玩一起闹,互相关心互相照顾的,他没妨碍自己跟许程在一起,甚至他的女朋友都是她牵线搭桥的。她每次这么说的时候,许程都笑而不语。直到结婚很久以后的一天,许程不小心说漏了嘴。许程说言言你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其实杨小海一直都喜欢你,咱们在一起以后,他还偷偷找过我,让我把你让给他,我没答应,因为我觉得没有人会比我对你更好。
当时自己还不相信,有这么喜欢一个人的吗?不表白不付出不承诺,只管心安理得的占尽自己的便宜,甚至还挡着别人对自己好。
那四年,自己的作业给他抄,考试时卷子也给他抄,他喜欢集邮,所以她多喜欢的邮票他都会毫不留情的撕下来拿走,他每次看球赛花光了钱,都是伸手找她要饭票买饭吃,她当他是朋友,就这样还总是为他操心,甚至他和发送班那个小女生的情书都是她帮着传的,转过头来,他还时时拿着自己当挡箭牌,让自己里外不是人。她觉得这没什么,朋友之间不就是应该两肋插刀吗?她没想到的是,是他总把刀插在她的两肋上,麻烦是她的,好处是他的。
他唯一为她做的,就是她伤心的时候听她说话,那时候自己真傻,以为有人听自己说话就是最大的安慰。却没想到,如果不是他,也许自己还不会失恋。
他能跟许程说那些话,当然也能跟林风说那些话。林风对朋友从来都是有求必应的,何况这种事于他也许根本就无关痛痒。就像今天,他甚至还想当他的说客不是吗?
自己骂了那么多年脑残白痴,到头来发现自己才是脑残白痴。难怪许程说她傻。他说你对那么多人都好,毕业了,分开了,除了我谁还惦记你?
不过是自作多情罢了。
“我的人生就是一个茶几,上面摆满了杯具餐具,还不如什么都没有!我不稀罕!谁TM稀罕跟你们这些小屁孩谈爱情友情?!哼!MD老天你还嫌我不够惨吗?玩儿人也不带这么玩儿的!”她一边嘟囔着一边倔强地擦眼泪,望着白茫茫的天空,越发的恶向胆边生。
“谁又惹着你了?真委屈了好歹你也得装出一副弱柳扶风、泪光点点的柔弱样才合适。看看你,居然在偷偷的骂脏话,啧啧。”任家宣从石头后面闪出来,穿白色羽绒服,带白色耳包,一副北极熊的打扮。
“我没有装柔弱扮可怜的习惯。再说,我不觉得泪光点点有多可爱。我想流泪的时候就抬头看天,就是这样,这样眼泪就会流到心里不会流到脸上,我现在心里全是眼泪,拔凉拔凉滴,冻得嘎嘣直响。看不出来吧。”董言言固执地抬起头,望天!雪花落到眼睛里,化成了水,有些凉,她赶紧用手擦去。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