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自家老大这话，另外三个小混混表情夸张，几乎同时鬼哭狼嚎，其中一人蔫哒哒说：“大哥，你确定不是在和兄弟们开玩笑？”
“是啊是啊，大哥！咱能不能不开玩笑啊？！”
说这话的是一长着娃娃脸的小混混。
“老子没和你们开玩笑！”
虎子板起脸：“难道你们不担心哪天被公安抓起来，再被送去不知什么地儿劳改？再说，咱们四人里面，
即便我最年长，也不过十六，伱们仨比我还小一岁，我觉得……我觉得咱们还是回学校继续读书比较好些。”
“我赞成大哥说的。”
这是一瘦高个小混混发出的声音，他虽比虎子小一岁，但个头和虎子差不多一样高。
“军子！你这是在起哄！”
娃娃脸小混混满目怨念地看着这叫军子的瘦高个小混混。
这时，之前那个蔫哒哒的小混混说：“大哥，咱们名声本就不太好，最近一个月又经常逃课在外面混日子，这要是回去，学校会要我们吗？”
“我们主动承认错误，再真心实意写份检讨书，如果这样都不行，就把各自家长叫上去说情，反正总这么混下去不是个事儿。”
虎子说着，拍拍蔫哒哒小混混的肩膀：“强子……在咱们四个里面，你不仅父母齐全，而且你爸妈对你很好，
你想想，要是你一直这么辜负他们的期望在社会上闲晃，等过两年成人，你爸妈该有多伤心？”
说到这，虎子把目光挪向娃娃脸小混混和瘦高个小混混：“二毛、军子，你俩虽一个没爸一个没妈，但二毛你妈妈为了你和你哥哥还有妹妹到现在都没有改嫁，
可见你妈是打心底心疼你们兄妹，而且你大哥初中毕业就接了你爸的班，和你妈妈一起上班挣工资，不就是为了供你和你妹妹读书？
他们肯定想看到你有出息，可要是你再这么混下去，对得起你妈和你大哥吗？”
名叫强子和二毛的小混混齐齐羞愧地低下了头，虎子见状，又对叫军子的小混混说：“阿姨是走了，可我相信她一定舍不得离开你和你弟弟……
军子，咱俩住在一个大杂院，我知道你后妈不是个好的，但你爸要脸，为免被左邻右舍说闲话，
他这两年就算再被你后妈撺掇，都坚持供你和你弟弟上学，这往后你真不再去学校，你觉得便宜了谁？”
虎子长叹口气，他逐个看眼跟着自己混的三个兄弟，很是认真说：“今个咱们抢人东西是对还是错，我相信你们心里都有一杆称，
倘若不是那位先生说那俩女的不是好人，说那个年龄大的女人从他手里讹了件宝贝，我是不会答应他带你们去做那件事的。
再就是，你们也看到了，那位先生一看就不是个普通人，哪怕他戴着口罩，都给人一种很厉害的感觉。
你们仔细想想，和那位先生比的话，我们是不是像地上的蚂蚁一样，渺小到甚至卑微？这样的我们，你们自个瞧得起吗？”
见三个兄弟没一个做声，虎子再次长叹口气：“我反正是瞧不起现在的自己。大家都是一个鼻子一张嘴两只眼睛，凭什么我们不能变得厉害？”
说到这，虎子想起上了岁数的爷奶，他眼眶微微泛红：“我爸妈在我十岁那年就没了，是我爷奶辛辛苦苦把我拉扯到今天，
而我却不学好，觉得逃学混社会很威风，不想着走正道，说实话，我对不起我爷奶。”
随手狠狠地抹了下眼角，虎子说：“那位先生临离开前其实完全不必和咱们说那些话，更没有必要多给咱们钱，
但人家却好心劝诫咱们，免得咱们一条道走到黑，最终难回头，傻乎乎自毁一辈子。好了，我就说这些，不管你们喜不喜欢听，我都是为了咱们兄弟好。”
军子：“我听大哥的，明一早就按时去学校。”
二毛：“我也听大哥的。”
强子：“既然你们都做了决定，那我……那我和你们一样便是，要不然，我还算什么兄弟！”
“好，那咱们就这么办！”
虎子说着，伸出双手，分别搭在军子和二毛肩膀上，随之，强子加入，四人互搂着肩膀围成一个圈儿，给彼此打气：“加油！”
这一刻，他们身上的混混气儿像是散去了不少，须臾后，四人勾肩搭背去湖边洗脸。
而与虎子四人别过的男人，他在走出一段距离后，趁着四周围没人注意，就打开夹在腋下的女士包包，从里面取出一沓美钞塞进衣兜，
又取出里面的钱包，继而把钱包里的几张大团结和毛票也收好，末了，钱包被他随手扔进包包里，
接着，他走至一垃圾桶旁，只听“哐当”一声响，手上的女士包包已经没了影儿。
“敢那么对待我的女儿，又哪来的脸从我这得到补偿？”
这么想着，男人深邃的眼眸中闪过一抹嘲讽。
说起来，他不是旁人，正是江博雅。
之前在宾馆给方素那沓美钞时说的那番话，其实是江博雅在耍方素玩儿，毕竟作为一个父亲，江博雅从姜黎被姜大队长两口子自幼养在膝下，及方素找了个冒牌货想要从他这拿好处不难推断出……姜黎，他的女儿极有可能一出生就被方素这个狠毒的女人遗弃。
既然方素敢做初一，就别怪他做十五。
江博雅自认不是个好人，且有仇报仇，且特别护短，因此，在听刘家成说郝建帮方素打听他的落脚地儿，并尾随他到宾馆附近，就想到了方素会带着她的假女儿来找他。
知道方素将要做什么，江博雅在刘家成离开后，便琢磨出那么个损人的法子。
先以方素十月怀胎辛苦生下孩子为由，给对方一大笔钱做为补偿，紧跟着让小混混抢走方素的包包，把给出的那笔钱拿回来。
江博雅不想便宜方素这个毒妇，他想的是，与其便宜对方，倒不如把那笔钱捐给福利院，就当是帮宝贝女儿和快要出生的小孙孙积福。
此刻，江博雅回到宾馆，安排助手把他给方素的那沓美钞，及从方素钱包里拿的那几张大团结和毛票匿名捐给就近的福利院。
“对了，你等等。”
喊住准备离开的助理，江博雅又另取出一沓美钞给对方：“一起捐了。”
助理伸手接过，点头离开。
临近傍晚，江博雅在两名助理陪同下，在距离研究所大院附近的宾馆办好入住手续。
这么做，无疑是为避免方素再缠上来。
大院。
“对于刘同志说的那事，你是怎么想的？”
夜里睡前，蔡秀芬想起刘家成同志前两天亲自上门来说的事儿，这会儿禁不住在姜大队长这拿主意。
闻言，姜大队长回应：“这还需要问我？！黎宝在半个多月前不是已经打电话和咱们说过。”
蔡秀芬眉头微皱：“可晏清这不是还忙着。”
“黎宝不想影响女婿工作，回头等女婿手头上忙完，他再过去不迟。”
想到洛晏清一忙起来连个休息时间都没有，姜大队长这个做丈人的都忍不住心疼自家女婿。
“要不给所里打电话问问黎宝她干爸，没准晏清这会快要忙完了。”
蔡秀芬提议。
“行吧，明个中午打。”
即便女婿不能和他们一起走，他们也得和女婿知会一声，姜大队长这么想着，须臾后，他问：“你和黎宝她干妈说好了？”
“我还没去找大妹子。”
蔡秀芬解释：“原本我想和老大两口子说一声，让他们在咱们走后过来陪仨孩子，但一想到老大两口子那店里离不开人，就有点犹豫。”
姜大哥两口子去年来北城没多久就开了家约莫五十平米的火锅店，由于盘下店的钱不够，姜黎得知此事，二话不说就兑现她早前的承诺。
不仅通过系统墩墩买了一味道绝佳的火锅底料配方作为投资，且给了姜大哥两口子充足的资金。
与此同时，姜黎还画了店面内外装修图，邮寄给姜大哥。
总之，有姜黎这么不遗余力支持，姜大哥两口子的火锅店自打开业就生意火爆。
要说的是，姜三哥两口子开的服装店生意也很好。
他们的店面装修同样离不开姜黎的功劳。
不过姜三哥两口子暂时没想着来北城发展。
至于姜四哥，目前尚未离职，也就是说，他依旧在县运输公司上班。
但最近，姜四哥正在犹豫要不要辞职，好吧，准确些说是停薪留职。
毕竟国家在搞活经济，已经开始下发个体营业执照，虽说当个体户于目前在多数人眼里不怎么体面，且觉得没有端铁饭碗收入牢靠，可有姜大哥和姜三哥的例子在前，姜四哥知道，干个体是有前途的。
具体点来说，就是来钱快！
“那你现在是怎么想的？”
姜大队长问蔡秀芬。
“我想让老大两口子晚上睡这边。”
蔡秀芬说着，微顿须臾，继而续说：“早饭就由老大媳妇做，午饭和晚饭，睿睿他们在黎宝她干妈那边吃，你看这样可好？”
姜大队长没即刻作答，他问：“谁接送睿睿他们上下学？”
“这……”
蔡秀芬想了想，说：“黎宝她干妈身体不好，给孩子们日常做两顿饭还行，要是再负责接送他们上下学，怕是会累着。要不你在电话里和黎宝他干爸说说……”
女婿的身份在那摆着，之前都能安排三位同志去国外照顾黎宝，现如今需要有人接送睿睿他们兄妹上下学，想来同样会有所安排。
姜大队长：“好吧。”
翌日中午。
“行，我马上去大门口。”
挂断电话，姜大队长从沙发上起身：“江先生过来了，我去大门口把人接进来。”
“那就快点过去，别让人等久了。”
蔡秀芬说着，与姜大队长一起走出客厅：“中午吃臊子面？”
“你看着做吧。”
不管吃什么都是填为饱肚子，再者，眼下虽不像以前那样粮食紧张，动辄饿肚子，却也没到随便挑食的地步。
姜大队长速度很快，不多会，一辆黑色小轿车驶进大院，而姜大队长就在里面坐着。
在他身旁，无疑坐着江博雅。
这趟过来见姜大队长老两口，江博雅只带了一个助理。
小轿车是租的，助理坐在副驾位置。
原本江博雅想直接买辆车，但国内现在私人买车还比较困难，加之江博雅眼看着又要离开国内，因此，暂且放下买车的心思。
“这就是黎黎和她爱人的家？”
车子在姜黎家院门口缓缓停稳，江博雅一下车，看着眼前的院门问姜大队长。
“嗯。”
姜大队长点头，请江博雅进入院里。
“坐吧，我给你们倒杯水。”
一进客厅，姜大队长招呼江博雅和江博雅的助理，连同司机落座，随之拿了三个玻璃杯洗干净，给三人泡上茶水。
“老哥不用和我这么客气。”
江博雅笑了笑，在姜大队长也坐下来后，两人聊起姜黎从小到大的事儿。
好吧，主要是江博雅状似随意问，姜大队长在作答，完全不知江博雅在套路他，从他口中了解有关姜黎小时候的趣事。
估摸着睿睿三只快要放学，姜大队长起身：“我得去接孩子放学，江……江兄弟你们自个暂且坐会。”
称呼江博雅兄弟，于姜大队长来说，其实有些喊不出口。
缘由？
江博雅站在姜大队长面前实在过于年轻，即便和姜大哥站在一起，看起来都要年轻不少，但江博雅在大门口一看到姜大队长，得知姜大队长的身份，开口就唤了声姜老哥，同时让姜大队长称呼他江兄弟就好。
毕竟姜大队长不知江博雅是姜黎的生父，可江博雅却很清楚姜大队长是他宝贝女儿、敬重至极的养父。
而要想被女儿认可，江博雅心里非常清楚，必须得在小丫头的养父母面前放低姿态，同时得想着法儿拉近关系。
否则，听女儿喊声爸爸，不知得等到猴年马月。
“要不我陪姜老哥一起？”
江博雅说着就欲起身。
“不用不用。”
姜大队长连连摆手：“你坐着歇会，我很快就回来。”
说着，姜大队长喊蔡秀芬来客厅陪江博雅聊一会，他则快步出了院门。
当明睿三只被姜大队长接回家，江博雅一看宝贝女儿的继子女，当即就暗叹姜黎会养孩子。
瞧瞧仨孩子，个个看着聪明又有礼貌，最大的小子，也就十一二岁，却给人感觉稳重得很，站在那，就如同一棵笔直的小白杨。
在姜大队长介绍下，明睿三只向江博雅三人问声好。
被便宜外孙外孙女喊了声“江爷爷”，江博雅的心情很微妙，他毫不吝啬给三只一人发了个大红包。
而江博雅不知，他被明睿三只唤江爷爷感觉有那么点不自在，同样的，明睿三只也特别不好意思。
在他们眼里，江博雅顶多比他们爸爸大一丢丢，却就因为对方称呼他们老爷“姜老哥”，他们就得唤对方“江爷爷”，想想真得挺让人难为情。
但想是这么想的，明睿三只知道什么叫礼貌，既然老爷都那么介绍了，他们自然不会在一个称呼上扭捏。
午饭是臊子面。
江博雅吃得相当痛快，没少夸蔡秀芬厨艺好。
……
约莫到下午一点，姜大队长送明锐三只去学校，等他回来，江博雅说起这次过来的目的。
“黎黎怀了不止一个，老哥老嫂子你们应该知道，虽说黎黎的预产期在下月初，但怀多胎一般都会早产，所以，我想明天就乘班机飞回去。”
“我们和你一起走，但我得和我女婿说一声。”
姜大队长回应江博雅，接着说：“你稍等。”
他拿起座机话筒，拨通宋所长办公室的电话。
听到宋所长那边接通，姜大队长和宋所长寒暄两句，就提起想和洛晏清通个话。
“我这便去叫晏清，一会我让他直接打回家里。”
挂断电话，宋所长亲自去找洛晏清。
其实洛晏清手头上的项目即将完成，可在他和姜大队长通完话，想都没想，便同意姜大队长做的决定。
由姜大队长老两口先行出国去陪姜黎，免得姜黎真得早产，身边没有家人陪伴心慌。
“你也别太担心，黎宝很坚强，她不会有事的。”
见洛晏清把话筒放回座机上，宋所长拍拍他的肩膀，温声宽慰了句。
“我知道……可我在她的孕期没能陪在身边，眼下她快要生了，要是我还不能陪着，我会觉得我不配为人夫、为人父。”
说着，洛晏清提步就准备离开：“我回实验室了。”
他得再加把劲，争取在月底前完成手上的项目，这样他兴许能赶上孩子出生。
根据项目进度，眼下只差临门一脚。
没等宋所长做出回应，洛晏清的身影已经消失在办公室门外。
大院。
江博雅和姜大队长商定好明个几点动身，就回了宾馆。
“你去和黎宝她干妈说一声，我这就去老大他们那边。”
“行，我这就找大妹子。”
蔡秀芬应了句，与姜大队长同出远门。
宋家。
“要我说，你就别麻烦大侄子夫妻来回跑了，有我在，肯定误不了孩子们的一日三餐。”
齐女士听了蔡秀芬的来意，不太赞同蔡秀芬叫姜大哥夫妻俩每日急匆匆来大院这边给明睿三只作伴，
见蔡秀芬准备说些什么，齐女士又说：“夜里你不放心，我过去给孩子们作伴便是，或者让孩子们吃住都在我这边。”
“你身子骨不好，可不能受累。”
蔡秀芬安抚齐女士一句，而后她又说：“我家老大两口子是忙了些，但他们再忙晚上也得休息，况且他们有雇人在店里，到时，我大儿媳提前过来应该没啥问题。”
“老姐姐，你是不是和我见外了？”
齐女士情绪不太高：“黎宝是你和姜老哥的女儿，可她也是我和我家老宋的干闺女，这自个女儿在国外那么远的地方即将生孩子，我这做干妈的过不去，不能守在她身边，不能伺候她坐月子，难道帮她照顾家里这仨孩子都做不到？”
“大妹子你别多想，我是真怕你累着。”
拍拍齐女士的手，蔡秀芬说：“轩轩还没娶妻生子呢，你要是累有个好歹，这不就成了我造的孽？”
齐女士：“我这身体没你说得那么差。”
“小心点总没坏处。”
蔡秀芬继续安抚：“大妹子，你就听我的，等我和我家那口子明个走后，孩子们的午饭和晚饭就劳烦你了，这是钱票，你收着，等我和我家那口子回来，若是钱票不够用，我再补给你。”
“老姐姐，我说你和我见外你还真就见外了！”
齐女士故作生气：“睿睿他们唤我一声干奶奶，难道我还管不了孩子们几顿饭？”
蔡秀芬笑了笑：“我和我家那口子这次去看望黎宝，怕是要在那边待上不短时日，这要你给睿睿他们管饭，可就不是一顿两顿了。”
“那老姐姐你也听好了，我刚才说的只是打个比方，就算把仨孩子一直放在我这，我和我家老宋也养得起。”
说着，齐女士把蔡秀芬放到茶几上的钱票拿起，不再多话，就塞回蔡秀芬手中：“钱票你收着，不然，我可要生气了。”
闻言，蔡秀芬怔了下，旋即笑得无奈：“好好好，我收起来。”
大不了回头让女婿或黎宝给。
另一边，姜大队长到了姜大哥夫妻开的火锅店，没有多言，姜大哥两口子就一口答应。
“爹，你和娘尽管放心去看望黎宝，从明个起，我最晚在七点前到大院。”
小姑子那样帮他们两口子，现在不过是需要她帮忙照看下家里仨孩子，这又不是啥大事。
“睿睿他们都很懂事，不会给你添什么麻烦，你日常顶多帮他们洗洗衣服和做顿饭，不过，孩子们要是有个头疼脑热，你们可得及时带去给医生看看。”
这话姜大队长既是说给姜大嫂听，也是说给姜大哥听，毕竟仨孩子一旦哪个生病，只一人在旁看着，多半忙不过来。
“好。”
姜大哥和姜大嫂不约而同应声。
“那就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