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墨,阿墨!来人,来人!”
素珍惊声大叫,所有的困意在一瞬间消失殆尽。只见她迅速起身披上衣裳,然后快速走出帷帐,径自从不远处的矮几之中拿出一只药瓶。
而就在此时,推门而来的如槿和嬷嬷等人也赶到此处,素珍手上那刺眼的猩红一下子便映入她们的眼帘,令她们的面色骤然陷入焦焦灼之中。
“王妃,这是怎么回事?”
如槿肆声问道,视线不由投向那朦胧的纱帐。素珍看向她,整个人亦是淡定不再,立即对她吩咐道:
“赶紧将师父请来,王爷情况不妙,需要他好生诊治一番。”
“是!”
如槿神色立时大变,而后不敢耽误,径自飞奔而出。屋中的其他几个嬷嬷亦是不敢闲着,有的去准备热水,有的则拿起衣物为素珍更衣。浓郁的睡意在屋中被打破,支离破碎消失殆尽。
“王妃,您手上的可是为王爷治病的良药?不如让老奴前去喂王爷吃下吧。”
孙嬷嬷端了一盏茶过来,看到素珍望着手中的药瓶却迟迟不动,不由心生纳闷,随即开口说道。
“先不用,等师父前来看后再决定。”
素珍说道,而后将手中的药瓶放下,朝着床榻而去,面容之间却是一片茫然。如今他虽像从前一样毒性发作,但是她却不敢再按照从前的法子对他进行治疗。
因为他们所行的治疗方向正好与阿墨的病情背道而驰,如果贸然前行,只怕等待他们的将是分外可怕的结局。
真不愧是御公子,总是能将人逼进角落无路可退。如今她是真真见识到了。素珍嘴角涌起一抹苦笑,而后坐在榻上看着面如白纸的墨谦,心如刀绞。
桑禅等人来得很快,行程脚步如同疾风一般。桑禅面容憔悴,仿若一夜之间沧桑了十岁一般,神情之间隐隐透着颓然之势。只见他和素珍点头示意,而后快速抽过姬墨谦的手腕为他诊脉。
其他人亦是屏息等待,神色亦是洋溢着焦灼难耐。整个过程如同对精神上的凌迟一般,无言的痛楚令浑身上下都难捱至极。
“阿珍,王爷他性命无虞。但是毒素致使他气血上涌,所以除却吐血的情况,还会有短暂的意识丧失。待老朽为他行针片刻,他便会好转。”
桑禅将姬墨谦的手送回被子里,然后示意身后的桑孺拿来药箱。很快就金针铺陈,径自在墨谦身上动作起来。
“你们都先出去吧,我有话要单独和师父说。”
素珍看着桑禅低头忙碌的样子,随即对静立在一旁的诸人说道。如槿等人皆面露错愕,但见素珍面露坚决,于是便纷纷应声,而后快速离开。
寝室之中一下子便安静了下来。窗扉之上染上了几抹亮色,天慢慢地亮了起来。素珍站在床榻边,脑中一片空白,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倒是一直埋头干活的桑禅率先开了口,声音之中尽是喑哑:
“阿珍,想必你都知情了吧。同那御公子暗中关联乃是老朽之失,老朽绝不会辩驳半句。所以你想要如何处置便如何处置,老朽绝无二话。
王爷的蛊毒,想必你也知道了始末。只怕这是老朽最后一次为王爷诊治了。不然王爷性命堪虞,只怕老朽就是下十八层地狱亦是难辞其咎。为师对不住你,不求你能宽宥。”
桑禅停下手中的最后一针,而后抬头看向素珍。神情之间竭力保持着镇定,但眼中的激动难耐却是呼之欲出。
对于一个医者而言,最无法接受的是什么?其实只有两个字,那便是误诊。尤其对于他这个行医几十载且救下无数人性命的医圣而言,更是不可饶恕。
而且最可怕的是他一直还被蒙在鼓里,暗地里还颇为得意了几把,觉得自己的医术真真精湛,而今连不擅长的解毒之术亦是发挥得游刃有余。如今想来,都宛若无情的鞭子,抽打在他身上,皮开肉绽亦是不为过。
“师父,您应该明白,此事并不怨您。”
素珍开口说道,眉目之间光亮暗淡,浓浓的疲惫呼之欲出。
“南宫御的心计和招数,只要他倾力使用,无人不中招。就连屡屡让他吃亏的阿墨亦是此劫,更何况是咱们?所以师父不必为此为难自己,若是因此再垮了身子,可就得不偿失了。”
“不怨老朽?此事怎能不怨老朽!”
桑禅猛然从床榻旁的圆凳之上站了起来,所有的平静伪装尽数撕去,整个人显得歇斯底里,面容之间一派疯狂:
“老朽是一代医圣,见过最棘手的病患,亦创造过寻常医者难以企及的奇迹,而今却中了那南宫御的道,将病人越治越坏。
而且若不是他出言提醒,只怕老朽一直都会蒙在鼓里,以至于王爷突然病发,危在旦夕,而老朽却还不知为何如此……如此失误,不怪老朽又怪得了谁!王爷与老朽相交多年,若是他因为老朽之故而……老朽……老朽自是万死不辞!……”
说罢,瘦削干瘪的身子摇摇欲坠,沧桑的面容之间气息急促。眼前突然一黑,便朝前倒去。
“师父!”
素珍急忙大叫,用力扶住桑禅,而后将他扶到圆凳之上。桑禅并未失去意识,只是言语激动引发了浑身的气力殆尽而已。素珍扶住他的肩膀,为他顺了顺气,随即询问面前神色萎靡的老人:
“师父,你觉得如何?要不要去休息一下?”
“老朽无事,不必担忧。就算是有事,你也不必为我担忧,那样只会让我徒增愧疚而已。而且像我这般的庸医,如何当得起你的师父。自此之后,你我的称呼便回归从前吧,老朽当不起王妃如此大的颜面……”
“师父!您能不能不要这么说,这样徒儿的心真的和针扎一般,疼得几乎都要失去知觉了!”
素珍大叫道,神情之间尽是气愤。只见她起身,而后看向榻上陷入沉睡的姬墨谦,随即问道:
“师父,阿墨他何时会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