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万均的脸色比刚进来的时候更阴沉了几分。楚然不知道问题出在哪儿,但是隐隐地觉得父亲在看向“楚翘”的时候,眼底似乎藏了些许的埋怨,因此,他的眼光不由自主地多往“楚翘”的方向投了很多次。
许温蒂有注意到楚然担忧的神色,但是出于立场不同,她只能装作没看见,漫不经心地坐在靠边的位置,有一句没一句地地附和着苏雪阳的问话。
没办法,今晚她必须陪好这出戏,无论他的初衷是什么,想要的结果又是什么,作为一个优秀的合谋者,她只管顺着他的意思做就对了。
“那块翡翠很稀罕,估价的话绝对不会少于一百万。”苏雪阳嘎了一口杯子里的干红,轻声说道。
何止。许温蒂挑了一下眼光,唇角不经意地勾出一丝不屑的微笑。未雕琢之前的原石就已经两百万了,现在精雕之后什么价只怕要看主人舍不舍得割爱了。
之所以能为人所不能,自然有她的独到之处,许温蒂最得意于自己的一个优点就是她的好记性。
那个丫头她想起来了。上次去萧珏那儿偷手戳的时候,不是碰到了一个赌石跑路的单薄少年吗?当时只顾着自己的事情了,竟没瞧出那少年是女扮男装。
“你今天有点心不在焉嘛。”对于她的淡漠,苏雪阳不禁皱了下眉头。今晚他可是违逆了义父的意思推掉了与楚梵的联姻,期间的原因他自己最清楚,不单单是为了自己,更多的是因为照顾她的想法,可惜现在看上去,对面的丫头似乎还不了解他的用意,不,是用情。天哪,他有生以来第一次对个女人动了真情,而她却心不在焉。
“在,怎么不在?”许温蒂抬起眼,眼中的笑意看上去似乎有那么一点点的讥讽之意。在她看来,苏雪阳无故放弃了一个打入敌人内部的绝佳机会,而自己也因为他的一念之差成为了彻彻底底的众矢之的。可想而知,以后的日子又要平白无故地多遭受好些白眼了。
“你对我的计划似乎不是很赞同。”苏雪阳倾过身子,一张俊脸使劲儿往少女的耳边凑了凑。
淡淡的薄荷香间,许温蒂侧过脸庞,一眼刚好看到男子略显纠结的神情,目光微微一冷,沉声说道:“NO,是完全不同意。”
“我要是做了楚梵的未婚夫,你怎么办?”未经大脑的一句话登时冲口而出,苏雪阳怔了一怔,再想收回已然来不及了。
“关我什么事?”许温蒂懒懒地瞪了苏雪阳一眼,身子靠回了椅背。看似冷漠的回答下,某人的心跳却在偷偷加速。
得,算他自作多情了。苏雪阳无奈地挺了挺腰,一口将杯子里的干红全部倒进了嘴里。酸酸的,涩涩的,说不清是什么滋味儿,更重要的是,那味道不仅在嘴里,心里也有。
他不会娶楚梵的。许温蒂很坚持自己的信念,虽然她压根儿就不知道自己的坚持有何意义。苏雪阳想要什么她很清楚,但是他的做法似乎有悖他的初衷。
在旁人看来颇有情侣意味儿的两个人就这般各怀心事的沉默了下来。
会场装饰得很唯美,尤其是立在中央的香槟泉,底座全部被紫色跟白色的玫瑰花围起来,上面的金边儿高脚水晶杯,足足垒了十八层。
“呃,好高。”数到十八层时,少女不得不仰起小脸,一双黑溜溜的大眼睛闪烁着兴奋的光芒,好似夜空中耀眼的星辰,顽皮的一闪一闪。
毫无疑问,这个少女一句话没说,便抢了许温蒂将近一半的关注点。看着香槟泉旁貌似天真的年轻女孩儿,许温蒂忍不住勾起了唇角。对于豪门中的那些女子她一向持保留意见,也许在外人看来她们爱慕虚荣、喜欢攀比,也许更深一步地,还能看到她们的无奈与放纵,但是终究那些人不是她们,只有真正的生在豪门,才能体会到期间的滋味。
而她是不同的,在她的脸上,许温蒂看不出那些豪门女子该有的表情,她的天真是发自内心的快乐,她的随心所欲不是因为束缚的叛逆,而是实实在在地我行我素。
“很有趣的女孩儿。”许温蒂微微一笑,由衷的赞了一句。
“额?”顺着她的眼光望去,苏雪阳瞧到了那名少女,随之呵呵一笑转回头,“说得好像你比她大很多似的。”
呃,她怎么忘了,翘翘今年也就二十岁的模样,在苏雪阳眼里也就是个年轻女孩儿,跟那个天真少女差不了多少的。
“你的目的达到了,戏也该演完了,我可以走了吗?”许温蒂一边说,一边将长发往脑后拢了拢。帽子被侍者收起来了,顺带着将挂在帽子上的丝带也收了起来,本来散开长发没什么,但是配上一身欧式贵族的复古打扮总显得不伦不类。
“请便,但是最好不要离开的我的视线,记得哦,我们还有话没谈呢。”苏雪阳眯起眼眸,眼中悄悄地闪过一丝狡黠。
明白。他的意思就是没准自己还有机会当他的挡箭牌。许温蒂冷冷一笑,也没答应,转身便走。
毕竟是宴会的主人,毕竟还要为了楚氏集团拉拢人气,楚万均再不高兴也得摆出他的君子笑脸,接下来的收购项目,楚家不能再有失误。天嘉集团想要找个有实力的东家是吗?放眼整个生意场,能吃得下的屈指可数,然,无论财力还是人力,楚家绝对是首选。所以这场宴会是场名副其实的拉拢与暗示,凡是莅临在场的,楚家可以基本确认他们不会与参与争夺天嘉集团的收购项目,不仅如此,如果楚家在竞标的时候遇到问题,他们不说倾力相助,至少不会落井下石。
看到潘庆道能来,楚万均心头的石头往下落了落;看到苏雪阳能来,又往下落了落,开头都还顺利,唯一的纰漏竟然出在了那个丫头上,楚万均心里的石头落下了,脸色却也跟着沉了下来。与人交谈的时候还能勉强微笑,独自一人时,手里的闷酒就没停过。
“爹地,这里交给我吧,您去换件舒适的衣服,难得的周年酒会,您也放开心思娱乐一下。”看着父亲一大口一大口地往嘴里倒酒,楚然不免有些担心了。眼瞅该答对的都答对完了,这才走来轻声劝道。
“这点酒不会把我灌醉的。”楚万均不以为然,嗤笑一声又灌了口大的。
楚然皱皱眉,刚要再劝,却被楚万均抬手制止了。
“那丫头什么时候跟姓苏的走到一起的?还是他们早就认识?你去查一下。”楚万均压低嗓音,就着杯口还要再喝,不想杯中酒已尽,微微一愣,再抬头,却见他口中的那个“丫头”正面带微笑地朝这边走来。
心,没来由地颤了一下。是他喝多了吗?怎么那个笑容如此熟悉,那隐晦其间的情绪好似熟识的一个人,很熟,熟到脑海里立刻浮现出一副面容,那是一张女人的脸,美丽透着妖娆,曾几何时,他感觉自己看透了那微笑,然而却在沾沾自喜之后才发现,读错她的情绪是多么恐怖的一件事。她的眼神明明要的是这个,但是出手的对象却让人总是意想不到。
心,没来由的慌了。楚万均的脚步不受控制地往后退了小半步,身子一摇险些踩个趔趄。稳了稳心思,竟发现额心微微渗出了冷汗。
“爹地!”楚然紧忙上前一步搀住父亲,看着才刚还意气风发的男子突然间脸色煞白,眉心不禁皱得更深了。
“没事,我没事……”楚万均摆摆手,使劲闭了下眼睛,再睁开时,女子已经停在了香槟泉的旁边。看侧面,还是一样的静好温顺,眼光轻柔,丝毫没有才刚的犀利。于是,偷偷地吐了一口气,果然是自己酒后失态,看走神了。
许温蒂不过偶然抛过来一个眼神,没想到轻飘飘的一眼竟看得楚万均慌了神,若是她知道自己无意的一个神情就能让前世的老对手心有余悸的话,只怕现在脸上的笑容会更深了。
“你也喜欢数这摞起来的杯子吗?”少女的头顶刚到许温蒂的眉心,所以说话的时候,微微杨起了小脸。
“比起这些,我更感兴趣你胸前的翡翠。”许温蒂笑眯眯地,看着少女的脸上的笑容僵了一僵。
“就知道你会认出我的。好吧,我们来做个交易。”少女乌黑的眼瞳里闪动着孩子气的调皮。
她什么成为了大家喜闻乐道的交易对象了呢?许温蒂无奈一笑,不知是该答应还是拒绝。
“说起来我们也算半个同行,你知我知就算了,让太多人知道谁也跑不了。”少女狡黠地眨眨眼睛,眼光微微闪烁。
许温蒂一眼就瞧出少女的心虚,笑眼弯弯,轻声问道:“我可以答应你,但是你要先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是哪家的千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