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月1日，燕京。
章忠谋带着蔡力行等人，踏在了内地这一片久违的土地上，直面着工信部的大楼。
这些天，在台积电的穿针引线之下，在英特尔等多番施压之下，ASML终于妥协，把大股东的投资名额缩减至4个，实际上就只有一个，在中东财团和复芯之间，2选1而已。
“章总，我们该进去了。”
蔡力行轻声地提醒了一句。
章忠谋在工作人员的带领下，来到了会议室，就见工信部的副部长、电子司司长等领导悉数在场，面带微笑，陪着一个面容端正的男人，那张面孔已经看了不知道多少遍。
自然是陆老爷的脸。
“看，说来，就来了！”
领导们哈哈大笑，像撮合男女相亲的媒婆一样，洋溢热情地给双方介绍彼此。
“章总，神交已久，今天终于一见啊。”
陆飞主动地伸出手。
章忠谋握了握，“我也很早就想见陆总一面，年纪轻轻，就闯了这么大的事业。”
双方表面笑嘻嘻，一副相见恨晚的样子，心里早就止不住大骂，MMP！
“坐，都坐！”
工信部的领导们充当着斡旋的中间人，边吩咐上茶，边说道：“台积电和复芯都是华夏晶圆代工的佼佼者，也是华夏半导体在世界立足的重要力量，之前虽然因为一点小摩擦闹过不愉快，但我想既然今天聚在这里，肯定是奔着握手言和、力求团结去的，你们两边应该都是这个意见吧？”
此话一出，就奠定了整场谈判的基调——
以和为贵！
“台积电主动向我们提出和谈，愿意来到大陆，我想一定是带足了诚意。”
陆飞露出一抹耐人寻味的笑容。
章忠谋也不藏着掩着，都是千年的狐狸，就不玩什么聊斋，点了下头，“复芯提的两个和解的条件，我们开会讨论了之后，决定答应下来。”
“喔？”
陆飞、孙红军等人对视，诧异不已。
做好了各种应对的策略，但万万没想到，台积电竟然选择了看似软弱但聪明的选择。
“我们可以向梁孟松公开道歉，挽回他的声誉，甚至可以赔偿他名誉损失费，我们也可以从台积电明年的份额里，匀出两台两台浸润式光刻机赔给复芯，但是！”
章忠谋诚意满满，但突然为难道：“让台积电支持复芯投资AMSL这件事……”
“台积电还是不愿意吗？”
孙红军阴沉着脸，复芯投资ASML是整场和谈的核心条件，这一条谈不拢，还谈个毛！
“不，台积电当然愿意帮复芯入股AMSL，得到更先进的光刻机设备，但问题在于，现在ASML招股发生了大的变化。”
蔡力行如实说出，“陆总这边还不没有收到了ASML和中东财团的消息吗？”
不但知道，还知道是台积电捣的鬼！
陆飞故意没有挑破，“最近确实收到类似的消息，可这跟和谈的条件有什么关系吗？复芯要的是台积电收购AMSL的股份，也就是由你们代买，再转让给我们，至于入不入股AMSL，要不要跟中东财团竞争最后的名额，又有什么必要呢？”
“呃，陆总，AMSL招股上面有规定，我们的股票有限售期，需要等上三年。”
蔡力行内心狂笑，表面无奈。
“之前AMSL招股可没有这些，怎么突然多了这么多投资限定条件？”
陆飞挑了挑眉，这群老帮菜为了阻止复芯进入AMSL，可真是煞费苦心！
什么招都想得出来了！
这不跟开考之前，临时修改考题一样嘛！
“陆总想知道的话，恐怕要问ASML了。”
蔡力行心里不免得意，“当然，如果您愿意等个3年年，我们也可以接受。”
孙红军冷冷一笑，3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但有太多未知的变数，台积电分明是拖延战术，没准三年里，复芯出现在制裁名单上。
“各位领导、陆总，你们看与其让复芯这么干等3年，倒不如我们双方各退一步。”
章忠谋满脸严肃地建议道。
“章总有什么好主意？”
陆飞把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据我们掌握的情报，英特尔已经明确站队中东财团，我们台积电则全力支持复芯入股AMSL，这样的话，就是一票对一票。”
章忠谋语气认真说：“接下来，事情就明了了，只要谁能争取到三星的支持，谁就能入主AMSL。”
“呵呵，章总难道不知道现在三星跟逻辑之间的关系吗？”陆飞阴阳怪气了一句。
“陆总，我了解李健熙会长这个人，一笔归一笔，绝对不会一笔纠纷，影响另一笔合作。”章忠谋大大方方说，“而且我愿意出面，以台积电的名义帮复芯一起游说三星。”
“三星现在当家的是李在镕，想要说服他，只怕没这么容易。”孙红军摇头失笑。
“复芯手上又不是没有可以谈的筹码！”
蔡力行提醒说复芯完全可以利用逻辑的官司和订单，毕竟三星跟逻辑在全球的官司总赔款，已经高达二十多亿美刀，不看在生意的份上，单单是减免赔款的份上，也会答应下来。
说归说，但心里却不坚信三星不会同意。
“台积电这次没白来，既自己和解，又想帮三星劝我们和解，怎么，给三星做说客？”
陆飞收敛笑容，铁青着脸。
“不，我们怎么会是三星的说客呢？”
蔡力行矢口否认。
谈判渐渐地陷入到僵持阶段，谁也不肯多让一步，眼看走向朝着破裂的方向而去，工信部的领导们及时站出来打圆场，劝说双方：
“我们不希望看到内部相互倾轧的情况，那只会亲者痛，仇者快，白白地便宜了国外的晶圆代工，这样吧，双方就各让一步。”
电子司司长递来请求的眼神，“陆总，我们作为东道主，复芯是不是先表示一下？”
陆飞完全一副照顾领导的样子，不情不愿道：“好吧，那我就退一步，条件可以改，这第一，就是以后不再追究梁孟松的问题。”
不等章忠谋回答，就听电子司司长冷不丁提醒一句：“现在梁博士已经是工程院候选院士，也许用不了多久，就会被选拔当院士。”
你们挖人才可真下血本啊！院士！
章忠谋又是记恨又是妒忌梁孟松。
但转念一想，如果台积电放弃了二审诉讼，今后再想针对梁孟松个人，就难于登天。
“可以。”得到他的指示，蔡力行点了下头。
“另外，如果复芯投资ASML失败的话，我要台积电，还有说服AMSL，一起给中微半导体提供浸润式光刻机的专利技术授权。”
陆飞伸出第二根手指。
“你们想要造光刻机？据我所知，中微半导体还没有研发出65nm干式光刻机吧？”
章忠谋不免感到意外。
“没错，我们还停留在90nm干式光刻机，所以我们需要AMSL、台积电提供光刻机的专利技术，让华夏企业自主生产，本来我们计划是找尼康、佳能合作。”
陆飞勾起了一抹淡淡的笑意。
中微半导体研发出65nm干式光刻机的消息，一直处于保密状态，就像给华为mate60的麒麟9000S芯片由谁代工的一样，有一股神秘的力量出手，悄悄地保证消息不泄露。
工信部等领导们有不知情，也有知情，很快就猜到了陆飞的用意，投去鼓励的眼神。
“这个，我们需要讨论一下。”
章忠谋和蔡力行等人说着悄悄话。
“你觉得呢？”
“章总，我觉得可以答应他们。”
“呵呵，你就不怕他们真的造出浸润式光刻机，甚至是EUV光刻机？”
“怎么可能呢！您也知道造光刻机的难度有多大，哪怕给他们一套完整的图纸，他们也无法自主制造出一台光刻机，更别说造出EUV光刻机，简直是痴心妄想！”
“你说的也有道理。”
章忠谋就是太清楚光刻机制造的难度，才没有一口回绝陆飞的条件。
要知道最先进的EUV光刻机包括超过10万个零件，4万个螺栓、3000条线路软管，总长超过两公里，设备重达180吨。
光给三星的那台试验机，就需要40个集装箱、20辆卡车和三架货机，仅调试时间，就长达一年。
而在这10万个零件中，一些特殊零件非常复杂，比如紫外光源和光学镜头等，蔡斯公司提供生产镜头、各种反光镜和其他光学元件，目前世界上没有任何公司可以模仿。
卡住了光学镜头，量国产光刻机也造不出来，他打心底里，就不认为大陆能凭一己之力，在不借助国外的情况下，能搞出光刻机。
“可以，但能不能说服ASML，我们不敢百分之百地保证。”蔡力行又点了下头。
“还有，我们还希望邀请贵公司的林本坚博士来大陆来，协助光刻机的研发项目。”
陆飞敲了敲桌面。
章忠谋立刻打起十二分精神，“不好意思，陆总，林本坚博士早就从台积电退休了，我们不能替他做出，能不能重新出山，要看他本人的意愿。”
陆飞也不强求，改成了让台积电帮复芯跟林本坚牵线搭桥，说服出山的工作他们来办！
章忠谋当然是不愿意让浸润式光刻机之父林本坚出山，那不像梁孟松一样资敌了嘛！
不能给大陆半导体任何领先的机会！
只要能控制了所有的技术瓶颈！
“我要的就这几个条件，不过分吧？”
陆飞左看看，右看看。
“我们这边没有任何问题，但我们还要跟公司里商量，可能需要经过董事会的决议。”
章忠谋喝了口水。
工信部领导们看向陆飞，见他没有异议地点了下头：“该走的程序还是要走，应该能在在24号以前给出准确的答复吧？”
在得到了肯定的答复之后，双方握手言和，接着陆飞目送章忠谋等人先行离开。
电子司司长纳闷不已，“你们这既要林本坚，又要AMSL和台积电提供光刻机的技术专利，复芯到底是要投资AMSL，还是要自己独立地研发光刻机？”
“为什么两个不可以同时有呢？”
陆飞嘴角扬起一抹笑意。
“嘶，全都要？”
工信部领导们或多或少感到惊讶，怎么夜没想到陆飞的野心和贪心竟然这么大！
“爹有，娘有，不如自己有，我们肯定要有自己国产的光刻机，如果能拿到浸润式光刻机重要的技术资料和专利，别的不敢保证，中微半导体研发的时长可以提前，也许三年，也许五年，就可以有生产45nm，甚至是28nm的浸润式光刻机，我们自己的光刻机！”
陆飞把拳头攥得紧紧的。
这一嗓子，把工信部的领导们的情绪也给调动了，一个个热血澎湃，副部长笑道：
“你呀你，总是给我们搞出一个新花样！”
“台积电之所以这么轻易就答应了提供技术材料，原因我很清楚，就是觉得我们没这个能力！”陆飞板着脸，“那他就大错特错了，我们恰恰有人才、有资金、有决心！”
“好！听着提气！”
副部长露出满意的笑容，让他有困难就找电子司，电子司解决不了就找工信部，工信部还解决不了，那就再往上报，毕竟——
造出光刻机，光靠一家公司是不够的！
需要的是整个产业链！10万个国产零件！
“所以你压根一开始就没想入股ASML对吧，为的就是光刻机的技术资料？”
电子司司长恍然大悟。
陆飞点了下头，“也可以这么说。”
电子司司长并不觉得遗憾，“其实入股AMSL也不错，可惜便宜了中东财团。”
陆飞和孙红军相视一笑。
不管中东财团，还是复芯，都是自己人！
本来复芯入股AMSL，就是为了让三星和台积电阻止复芯而不得不拉拢中东财团。
实际上，即便复芯成功入股AMSL，但ASML的光刻机设备未必就能运到华夏大陆。
美利坚、欧盟可以卡码头，可以卡销售许可证，有的是手段让复芯得不到光刻机。
只有跟中东财团在新加坡的晶圆代工基地，才是复芯最稳妥最先进的代工厂。
“老孙，接下来就看你的，记得作戏作全套，不要给台积电、三星看出破绽。”
陆飞拍了拍孙红军的肩膀。
工信部等领导们都投去好奇的目光。
演什么戏？
自然是拉拢三星的戏码！
感谢茜茜公主来了的500起点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