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逐渐暖和起来,雪也慢慢侵入泥土里,山路非但没有变得好走,反而更泥泞,
大岭小学在山的另一头,是这延绵数里的群山中唯一的一所学校,
大雪解封,孩子们也要上课了,
而尼奥…
“嘶,”他面容疼到扭曲,
“说了别动,你看,又裂开了,”黄四娘说着,下手极重的按住尼奥的腿,
山村里的妇女都经过自然的重重锤炼,力道大的惊人,尼奥更是龇牙咧嘴的,鼻子上还糊着一团黄泥,
老妇人倒了一盆热水,正在帮他擦去脸上的污垢,
“姚家婶子,你可真是救了一个祸害,”黄四娘虽是医者,但为人很是泼辣,否则如何能在这十里八乡立足,“之前为了补他的脑壳子,‘浪费’了我多少药材,”
她一边说,一边还在为尼奥血淋淋的大腿上药,所谓刀子嘴豆腐心也就是如此,
让黄四娘见‘死’不救,她做不到,但抱怨三两句并无罪过,
“等会儿,我把去年末收的二十斤地薯给你送去,”老妇人叹息着说,
在这件事上,是她们姚家对不住黄四娘,
赤脚医生也要生活呀,
“这你就见外了,”黄四娘一点也没有要收报酬的意思,她只是觉得姚家太可怜糟心,哪里还有闲钱多养一个外国人,还是一个不规矩的外国人,
黄四娘生气也是应该的,
尼奥今早天还没大亮,没有通知任何人。伴着鸡鸣,下了山,他以为大雪融化,自己也就可以离开了,
显然,尼奥太小看这片山地,也太高看自己野外生存的本事, 在半山腰上,一脚踩进滑泥,从陡峭的山崖滚下来。若不是粗壮的枝干担着,他恐怕早就粉身碎骨,
“白眼儿狼,”黄四娘对着尼奥骂了一句,
尼奥虽不明白她的意思。可也知道不是什么好话,而他毫无辩解的理由,。
“也不能怪他,我们这小山沟能憋死人啊,”老妇人还在为尼奥说话,“你看看。村子里的人越来越少了,年轻人都不愿意留下来。别说他一个外国人,”
她说着自然就想起了姚杏的父母以及姚槐,浑浊的眼睛不自觉的湿了一些,
“那也至少打个招呼呀,一声不吭的往下冲,没摔死他就算好的,”黄四娘手上使狠劲压了尼奥的腿骨,让他疼的牙齿直哆嗦,却不敢开口叫,
在两位善良的农村妇人面前。尼奥胆怯简直就像一个小媳妇,缩着脖子,身上穿着绿色的薄棉袄。短撅撅的,腿上的粗布裤子又被剪开。血和泥土混在一起,脏兮兮的,
尼奥为人清高,沉默少语不说,和狄登一样有着和牛似的硬脾气,又在一片言语不通的偏僻地方,于是,他便犯糊了,自以为无所不能,抱着不撞南墙不回头的‘精神’,擅自下山,
智商太高的人,一般总有一根神经搭错了地儿,更何况还天天与机器打交道的这种,狄登是这样,尼奥是这样,艾德琳又何尝不是,三位都倔倔唧唧,
“哎,”老妇人叹了一口气,“我明天去镇上找干部,让他们带他走吧,”
“老婶子,”黄四娘急的瞪了尼奥一眼,“雪才化,地上湿的很,你年纪大,摔跤了怎么办,千万不要为了一个洋鬼子糟了自个儿的身体,“
黄四娘嘴上说着,手上还故意给尼奥伤口多敷了一层伤药,这种草药长在大山深处,对骨伤疗效惊人,但不足为外人知,
其刺激性也是极大的,**麻痛顿时从腿上传遍尼奥全身,尼奥忍得脸都变了形,现在他真的是悔到肠子都青了,
……
“找人要紧,为什么盯着这上面不放呢,”电话里,老态的声音教训着李京全,
“老…老委员长,”方若海即使已经退休,但余威依在,短短的一句话斥言就让李京全不知如何是好,“但是,…”
“没有但是,”方若海立刻截断了他的话,“你连我也信不过?难道我会为国家召来歹人?李京全,我老了,但脑子还是清醒的,”
“是,是,”李京全连连点头,每当方若海生气的时候就会直呼下面人的全名,“这次是我做的不对,”
“你还准备调查吗?”丛阮一直扯老伴的袖子,才让他问出了这么直白的一句,
“不,绝不调查,”李京全答应的很快,不过他心里疙瘩依然没有解开,“可我还是要冒昧的问您,这个人是我们国家的吗,”
李京全能坐上公安局副局长的位子,并不是全靠人情,本身的素质与正义感也是很高的,
闻言,方若海倒是欣慰的笑了,李京全算得上忤逆他,但总比殃民小人要好得多,“是,他是中国人,”
老人的话给了李京全定心丸,“那我就放心了,”
挂了电话,方若海却变了脸色
“我活了大半辈子,头一次说谎居然是为了一个素未谋面的小姑娘,”
“哎哟,你说了什么慌,”丛阮为老伴古板而不知变通头疼,“艾德琳可是小王的‘外孙女’,帮帮人家怎么了,”
“不是帮忙不帮忙的问题,”方若海眉头皱起,更有威严了,“我们和她已经做了两年多的邻居,你听她提过几次这个外孙女,难道不觉得不对劲吗,”
方若海是谨慎的人,在刚搬过来的时候,他就已经把周遭邻居的背景调查了一番,位高权重的人这么做也无可厚非,
所有的业主都很正常,有官员的二奶,有奸诈的商人,有一夜暴富的彩民,
唯独王家和李家,无处不透着古怪,
王晴的独女空难去世,得到一笔巨额赔偿,这已经不是秘密,李家在斐济呆过好几年,回来重新创业,这也不是秘密,
但怪的就是这两家人几乎突然间有了交集,连过度都没有,在方若海看来很有些莫名其妙,
商人自古重利,可李玉和老李对待王晴未免太好了,就比如这次的意外,李玉为王家忙里忙外,简直比王晴还要操心,
方若海有直觉,这一切的根源都在王晴神秘的外孙女身上,一个王晴和李玉都缄口不提,却有本事弄到手机信息的小女孩,他妻子口中戴着口罩的混血儿,
“怎么不对劲,人家小姑娘跟着爸爸在国外住,小王心里当然不舒坦,”丛阮对方若海的疑神疑鬼不以为意,“你都已经跟我回了水城,还不忘勾心斗角,难道真成习惯了?小王哪点对不住你,要这样怀疑她,”
丛阮早就把王秋当成自己的朋友,因此对老伴的态度很不高兴,“小王为人很不错,就是个性太软,”这两年,凡是王晴在家的时候,她的弟家,前夫都会过来闹腾,丛阮看在眼里,“她是那种会耍心眼玩阴谋诡计的人吗,”
“我不和你吵,”方若海走到书桌后,坐下,戴上老花眼镜,“以后这种忙不要再找我,”王晴的‘外孙女’身上绝对有鬼,方若海不想晚节不保,
“好,这是你说的,”丛阮真的怄气了,
老年夫妻吵起架来不轰烈,但冷战足以冻死人,
后来,丛阮整整半个月没有和方若海说过一句话,
……
艾德琳在毫不知情中,险险避过了一劫,但下一关就没有那么容易,
“你们好,”面对两个陌生男人,艾德琳倒还镇定,虽然他们刚才自报了家门,
而纳达完全吓傻了,
虽然监视艾德琳已经有一段时间,两位探员也还是第一次近距离接触这个女孩,
不可否认,她很漂亮,也很特别,
在她身上看不到一般孩子会有的朝气,短短的‘寸头’,头发白的就好像迟暮的老人,女孩就这么平静的望着他们,没有紧张,没有兴奋,更没有害怕,
足以让见识过各种罪犯的探员另眼相看,
“能回答几个问题吗,”迈克说,
“等等,”纳达总算回过神,“你们必须要得到孩子监护人的同意,”她拦在艾德琳身前,
“不,护士小姐,你可能搞错了,我们是合法的‘审问’,艾德琳?兰斯洛特关系到一件重要案子的取证,”迈克说着,拿出一张证明书,
纳达接过证明书,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
“所以,护士小姐,你没有阻止的权利,”另一位探员也开了口,
纳达被他们请了出去,门‘砰’的一声在她面前被锁上,
她马上往楼上院长办公室跑,
“fbi?”路易斯惊得鼻梁上眼镜都掉下来了,“艾德琳整天呆在医院里怎么可能和他们扯上关系?”
“我也不清楚,”纳达嘴上说的肯定,但还是有些心虚,她隐隐猜到与菲尔公司的那场事故有关,
“既然他们有合法证明,我也没有办法,”路易斯说,“我先和乔恩打一个电话,”
他刚拿起电话,
“路易斯博士,珍妮弗夫人的心电图异常,您能过来一趟吗,”办公桌上的联络器里传来一个声音,
“好的,我马上过去,”路易斯按下通话开关,对纳达说,“你赶快告诉乔恩,”
纳达点点头,
路易斯别好钢笔匆匆下了楼,
乔恩此时在南美,远水解不了近渴,纳达深知这个道理,于是她拨通了从查号台得到的电话号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