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兰达仿佛是在用尽生命所有的力气在向秋琳呐喊,她在悲哀她的儿子爱上自己的养女,
被她将死的目光盯着,秋琳无处可逃,她害怕,她也心虚,她不想承认,“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不,你在撒谎,”尤兰达那双近瞎了的眼睛有了波光,她在看秋琳,“知道吗,你不是会说谎的人,一眼就可以被看穿,”
尤兰达即使病入膏肓,她也是那个厉害的女人,秋琳的小把戏在她面前就像小丑在表演,
诺南为什么能把她吃得死死的,不也是因为这么,
“我太了解我的儿子了,”尤兰达情绪太激动,呼吸很急促,可她还是要把心里的话说出来,恐怕这是她最后的机会,
“乔恩喜欢女人,各式各样的,他从来不爱女人,尽管他会认真对待每一个,并且亲口告诉她们,他爱她们,这是一个值得享受的过程,”
“乔恩随我,他骨子里有征服欲,就像一匹脱缰的烈马,他厌恶拘束,直到现在依然如此,”
“但你出现了,你真像小恶魔,知道吗,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就是这样觉得,你缠住了我的儿子,你让他牵肠挂肚,”
“那是因为我是他的女儿,”
“为什么你还想试图隐瞒我?我已经快死了,”尤兰达突的笑出了声,伴随着剧烈的咳嗽,听起来有点可怕,
而她依然紧抓着秋琳的手,好像怕她逃走。
“他爱你,我没有见过他用那样的眼神看女人,哦,你是孩子。恐怕在他眼里你就是女人,你勾引过他对吗,你们从非洲回来。我就发现了,乔恩变了,你让他迷失在混乱的伦理里,”
尤兰达的话仿佛在指责秋琳,指责这个不检点的女人诱惑她的宝贝儿子,
秋琳低下了头,
乔恩是她永远也不会忘记的初恋。可望而不可即,在她心里的地位也许连诺南也比不上,亦师亦父,还是曾经的爱人,他的爱护与包容。让她度过了重生初始最艰难的那些年,
尤兰达的话,将某些秋琳刻意逃避的东西掀开在面上,美好的回忆何尝不是血淋淋的伤口,
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为什么尤兰达又变回了她最恶毒的样子,是因为尤兰达戳到了秋琳的心,秋琳才把她当成了恶人,
其实尤兰达什么都没有说错。秋琳无非在恼羞成怒,
尤兰达用她那模糊的视线又去看秋琳的肚子,情绪变得平静了些,“你和我有一点非常相似,我们同样的自私,我选择了对我最好的那一条路。而你也是,你深深的知道与乔恩的未来不会幸福,所以你舍弃了他,”
“不,是他不要我,是他先推开我,”秋琳极力反驳尤兰达,怀孕以来,她很少这么大声的讲话,因为她惊慌了,
尤兰达却只看着她,仿佛要透过这具美丽的躯壳看进她的灵魂,
窗户被十一月的凉风吹得沙沙作响,高层的风总是这样呼呼的,像什么在抠挖着心,抠出血肉,
两个女人一直沉默,对视的沉默,
不知过了多久,尤兰达先开了口,“我知道乔恩不会来看我,我知道我再也见不到他了,”
老人脸上有一种绝望的哀伤,是为即将到来的死亡,还是其他,
这样的表情让秋琳的心也跟着揪起来,“不会的,他只是在...”
“不,你不懂我的意思,”尤兰达说了半头话,却不向秋琳解释,“我有三个亲生儿女,可我不是一个好母亲,我对不起乔恩,这一定是老天的报应,一定是报应啊,...”
尤兰达不断的重复的‘报应’,好像入了魔,
她忽然看向秋琳,盯着她,她说,“善待你的孩子,永远不要忘记乔恩,”这是临死的老人对小辈最后的忠告,
秋琳双手握住尤兰达的手,“我会的,”
尤兰达慢慢合上了眼,“你走吧,我累了,”
当天夜里,回光返照的尤兰达安详的离开了这个世界,死前老人一直在喃喃着什么,可惜没有人听得清,而她在说,她在天堂并不孤独,
也在同一个晚上,熟睡中的秋琳,突然口吐鲜血,她的身体里仿佛有什么破了,一团一团的血往上涌,完全无法控制,
睡在另一张床上的夏伊首先被惊醒,孩子眼睁睁的看着鲜红的血像庭院里的小喷泉,从母亲嘴里喷涌出来,
她的脸变成红色,她脖子,胸口也是,血溅湿了白色的床被,飞溅到了地毯上,
夏伊满眼都是红的,触目惊心的红色,
夏伊不怕血,不怕人流血,但对象换成了他的妈妈就不同了,
夏伊仓皇的跑下了床,“妈妈,妈妈,”他的声音很大,是明显的哭腔,在安静的医院是多么的刺耳,
门‘砰’的被推开,诺南被眼前的一幕惊骇的有半秒的停顿,随即他冲到秋琳身边,
“我的上帝,”还穿着睡衣的切瑞不敢置信捂住了嘴,她转身就往外跑,“医生,医生,快过来啊,有人吗,”
那晚医院乱成一团,肯特家一大一小两位男士在急救室外站了一夜,他们至始至终沉默着,没有说过一句话,他们的脸同样的惊慌失措,同样的恐惧害怕,唯有在面对秋琳时,他们的反应才如出一辙,
这是一次查不出缘由的急救,心电图上,有一刻,秋琳的心跳频率为零,是死亡的标志,可下一刻,又恢复了正常,速度快得一瞬而过让医生护士以为自己眼花了,
“把她的项链摘下来,”在为秋琳止血的医师看着秋琳脖子上的绿宝石项链皱眉,
“是,”护士立刻动手,美丽的项链被盛在医用托盘上,
石头上沾满了鲜血,看不出来原本的颜色,孤零零的摆在靠墙的柜子上,等第二天护士想起来这块昂贵的宝石,再看的时候,就是一块剔透精美的绿色石头,哪里还有一滴血,
护士纳闷的拿起来打量了好半天,难道是昨晚情况太危急,出现了幻觉?
秋琳这场来势勇猛吓人的‘血崩’,最后花费了一周精心调理,才彻底恢复过来,偏偏医生专家几次会诊,也弄不明白到底原因在哪里,
尤兰达的葬礼在秋琳卧病在床的时间段里举行,爱莎和诺南都去参加了,诺南回来告诉秋琳阿曼达也在现场,而乔恩依旧没有出现,
连母亲的葬礼都没有参加,
秋琳的不安与她的肚子一起增大,她想乔恩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否则为什么会音讯全无,
尤兰达葬礼结束一周后,秋琳收到了一封信,
是乔恩寄给她的,秋琳熟悉乔恩的笔迹,看了写信的日期,就在十天前,信是从保加利亚邻国寄来的,他说他前段时间在乌拉尔山脉附近探险,遇到泥石流被困,才刚脱险,近期的计划仍旧不变,继续他的旅行,
秋琳这才放下了心,
太久没有思考,让秋琳的智商有了明显的偏差,她竟没有想过为什么从不写信的乔恩会突然寄信给她,为什么乔恩在心里只字不提母亲的死亡,
‘大吐血’之后的收获是秋琳没想到的,夏伊开始主动与诺南讲话,只言片语,
他会问诺南,今天检查单上的内容是什么,母亲的健康状况如何,双胞胎还有多久出来,
公式化的问题,是许多医生常听到的,让诺南说不上多欣喜,至少欣慰是有的,
秋琳和诺南乐于见到夏伊的改变,他们都认为成长环境的确可以潜移默化的改变孩子,
绿宝石项链医生建议不要佩戴,秋琳便把它搁在病房的抽屉里,她再也没有出现过那天那样危急的情况,
待产的日子平静如水,每天秋琳除了看书,就是教导夏伊学习,几乎不碰任何电子产品,
而打破这一切的是在秋琳怀孕七个半月的时候,那时已是深冬,伦敦遭遇十几年难见大雪,寒风瑟瑟,连着几天,交通都有了短暂的中断,
大雪对秋琳没有任何影响,她反而可以和夏伊一起欣赏窗外的雪景,
上午和往常一样,秋琳跟着护士去检查室,
随着临产的月份越来越近,检查变得更加复杂,几位医生已经开始讨论生产方式,
等秋琳完成检查出来,刚准备进病房,隔着门却听到夏伊的说话声,
“他是不是就在附近,带我去找他,”夏伊的声音高兴夹杂着兴奋,
有谁没有允许进入她的私人病房,
秋琳眉头拧着,她立刻推开门,
窗户大敞着,冷风嗖嗖的吹进来把窗帘吹得直翻,桌上的书页报纸也被弄得一团乱,
室内的暖气全散了出去,衣着单薄的夏伊就站在窗户边上,小脸不知是冻的还是激动的发红,
而他对面立着一个高挑健美的女人,
“你来这里做什么,”
见到碧丽耶,秋琳本能排斥,尽管她曾救过她的命,可是现在碧丽耶看她的眼神,
秋琳说不上是一种什么感觉,就好像蝎子的触角在揪着心,
“亚瑟死了,你知道么,”
她的话还未落,夏伊已经‘哇’的大哭起来。R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