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坂津现有敌军多少?”揉了揉自己发疼的太阳穴,马谡勉强抬起自己的脑袋,问了问眼前的斥候。尽管很不情愿,但是事情还是发展到了最严重的那一步。现在自己能够做的,就是尽量保持冷静,希望可以尽快找到解决问题的办法。
“具体人数不太清楚,但是敌军总兵力当不下万人,此外,统兵将领乃是敌镇东将军曹郁!”斥候一五一十地,把自己知道的情况都说了出来。
听到这个消息,马谡心里更是一凉。曹郁乃是曹洪的大儿子,虽然他算不上是什么名将,论能力和曹真这种曹氏宗族将领中的佼佼者相比也差了不少,但是他无论如何,绝对可以说得上是曹氏的死忠之臣。有他把守蒲津关,除非自己攻破了关城,指望他识时务者为俊杰开城投降,几乎是不可能的了。
“那潼关的情况怎么样了?”马谡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继续问道。潼关先前由寇封率领5000人马驻守,兵马说多不多,但是只要他有胆气阻挡,敌人想要攻破这天下少有的险关,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如今蒲坂津已经丢了,要是现在潼关再失陷的话,那么自己可就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只能坐视自己的老巢被人家关门打狗了。想当年自己就是依靠这一招击败了曹操,进而尽取关中之地,现在万一轮到自己来享受这使不上劲的感觉,那感觉可就相当不妙了。
“潼关的消息尚未打探到。不过最迟今日晚间,便可以有人回报!”斥候答道。听他这么一说,马谡心里总算是稍微松了口气。以寇封的性格,和他对刘备的忠心程度,是绝对不可能叛变投敌的。现在既然没有传来潼关失陷的消息,那么相应的,关中的情况应该也还没发展到彻底无法挽回的那一步。
“阿斗啊阿斗。拜托你千万要稍微给点力啊!”马谡苦笑道。要说自己此刻最不放心的,还是这个被自己一手推上前的小皇帝。无论他再怎么聪明,此刻也不过是个十三岁的孩子而已。而且还是一个习惯了在自己老爹身后的孩子。猝然间遇到这样的情况,究竟他会怎么做,恐怕只有天知道了。
事实上。别说久经风浪的刘备了,甚至就连已经下台的刘协,一旦遇到这种情况,很可能都会比阿斗表现得从容一些,毕竟他曾经在董卓、曹操这些大头子的屠刀下存活下来,不至于彻底地惊慌失措。万一阿斗真的失去了分寸使出什么昏招,那自己这里的十几万大军,可就全都白瞎了。
正如马谡所料的那样,此刻在长安,在得知居然有敌军大举入境之后。整个长安立即就炸了锅了。事实上,关中尽管守备空虚,但是刘备还是建立起了极其完善的预警机构。在蒲坂津失陷之后,一路上的烽火台立即就通知了敌情。但是这些预警机构毕竟都是死物,真正战斗最需要的东西。也就是那些健壮善战的士卒,乃是眼下关中这里最为缺乏的。此外,在大军北伐之后,留守长安的几乎清一色都是一票文官,根本就没有什么适合统领大军的人物。就算有心要和敌军交锋,一时间也是有心无力。
事实上。由于敌人来得太过突然,一时间关中四处也都是流言纷纷,很大一部分人都是暗自揣度,既然这么大一支敌军能够悄无声息地杀到自己腹地来,那是不是意味着前线的十余万北伐大军,已经是全军覆没了?否则的话,何至于对这么大规模的敌人行动视而不见呢?
这样的猜测,一时间也引起了极大地骚乱。为了安抚住人心,奉命留守长安的司隶校尉蒋琬和京兆尹费祎,连日来花费了很大的精力。就连平时不大爱管事的汉怀帝刘禅,也是不得不召见留守在长安的群臣,准备商议个对策。而具体眼下该何去何从,从一开始商议,就出现了两种截然不同的意见。
“陛下,如今敌军来势汹汹,长安守备空虚,根本无法与之相匹敌。以臣之见,莫如撤往汉中,依靠汉中天险以据守。待大王大军回转,自可歼灭这来犯之敌!”议事一开始,秘书郎尹默就第一个旗帜鲜明地表明了自己的态度。他是西川人氏,而他这一开口之后,其他的出身西川籍贯的臣僚也是纷纷附和。
平心而论,尹默的这个建议虽然略显保守,但是也不能算完全没有道理,事实上,除非是胆大包天之人,否则的话在危险降临自身的时候,人的第一反应基本上都是逃回家躲起来。从这个角度来讲,尹默所做的,也只是一个普通人都会做出的抉择而已。听了他这话之后,一时之间,年幼的刘禅也不禁有一些意动。
不过毕竟不是每个人都像尹默这般怕事的,听了他这话之后,蒋琬就旗帜鲜明地反对道:“尹思潜此话不当,长安乃我大汉都城,更有陛下在此坐镇,若是不经一战就此弃之而去,试问我大汉的威严何在?”顿了一顿,蒋琬又道:“如今大王十余万大军正在攻打邺城,只要我们坚守长安,等到大王的大军回转,自然可以将这些来犯之敌尽数歼灭,岂可就此不战而逃?”
蒋琬的眼光,可是比尹默长远多了。而且无论是资历还是官阶,他都要比尹默高一些。他这一开口,尹默就算是心中不服,也只能暂时讪讪退下了。不过他退下了,不代表其他的人会就此都沉默了,当下侍中彭羕冷笑一声开口道:“蒋大人话说得轻巧,但是大王此刻正在攻打河北,哪里有军马可以回转?而且如今蒲坂津已然失陷,一旦潼关再有所闪失,只怕大王纵有大军也无法及时回转。届时陛下身处敌军包围之中。万一有个什么差池,那大汉的江山岂不是就此断送?”
彭羕乃是广汉人士,自出仕一来,就因为性情倨傲与人搞不好关系,昔日在刘璋麾下就很不得志。当初刘备初定西川之时,因为他属于第一批倒戈相向的臣僚,也还是到了刘备一定程度上的重用。不过有道是狗改不了吃屎。他的性格注定了他无论在哪个政权下,都搞不好人际关系,自然也就得不到重用了。刘备现在家大业大。但是在称王之后,也就安排了他一个侍中的虚衔而已。现在眼看尹默被打击,一向喜欢与众不同的他就此蹦了出来。和蒋琬唱起了对台戏。
“我大汉兵强马壮,纵然是大军在外征讨,也只需派遣一支人马回援,便可解了眼下之危?”面对彭羕的诘责,蒋琬不慌不忙地道。顿了一顿,蒋琬又是开口道:“至于蒲坂津失守,如今可派遣一支人马,走水路前往潼关,协助寇将军守住潼关,支撑到大王回军之时即可。长安这里陛下亲自坐镇。自可无碍!”
“哼,无知小儿,也敢妄谈军国大事?既要镇守长安,又要增援潼关,莫非蒋大人可以撒豆成兵。给我们变出兵马来?”听了蒋琬的话,彭羕却是不屑一顾地道。他这个态度也是彻底地激怒了蒋琬,后者怒气填胸,恨不得上前一拳捶死彭羕再说。一旁的邓芝和费祎等人见状,连忙拉住他不提。
虽然场面没有完全失控,但是彼此之间的分歧还是很明显。以蒋琬为首的一批臣僚,力陈弃城而逃会造成的不利后果,力劝刘禅坚守长安,与此同时派人驻守潼关,保住后路不是。而以尹默等人为代表的一派,则是认为敌军势大,实非一己之力所能够与之相抗衡,因此最好还是退往益州,依靠天险死守。以见识而论,蒋琬他们的意见固然是更加目光深远一些,但是最关键的是长安现在只有不到两万兵力,很难达到蒋琬的战略目的,因此两派人都是无法说服对方,一时间吵吵闹闹,陷入了僵局之中。而在主位的皇帝刘禅,在看到了这么乱糟糟的场景之后,原本就心中惶惶的他,一时间也就更加的是无所适从了。
不过就在这时,老而不死的老朽许靖却又站了出来,拄着拐杖颤颤巍巍地对刘禅开口道:“陛下,老臣有一计,可不费一刀一枪,就退去眼前之敌!”
“哦?太傅有何妙计,速速道来!”刘禅有些奇怪地问道。却听得许靖慢吞吞地道:“此番敌军虽然势大,但是曹真倒还罢了,鲜卑、乌桓各族与我大汉素来无冤无仇,只因前年车骑将军和左司马出征塞北,对鲜卑之人多有杀伤,这才结下了仇怨。正所谓解铃还须系铃人,如今陛下可将二人家眷尽数论罪问斩,将首级送给鲜卑,则其必然引军退去。一旦鲜卑收兵,剩下区区曹军还不难对付!”
许靖这话一出口,先前无论是蒋琬还是尹默等人,都不禁暗骂这老不死的实在是无耻。当年就因为对异族政策分歧的缘故,许靖和张飞、马谡乃至魏延等人政见不合,彼此之间多有矛盾。但是现在敌军大兵压境,许靖却还想趁机落井下石陷害他们的家人,当真是无耻之极。刘禅也不是傻瓜,闻言怒道:“许太傅你这算是什么主意,大敌当前居然要朕斩杀大臣家眷,你当朕是桀纣之君吗?”
皇帝这一发飙,许靖就算再不服气,也只好讪讪退下了。他退下了,蒋琬等人却还是要继续,两派人吵吵闹闹,声音越来越大,就在刘禅准备再次开口的时候,却听得殿外一声雷鸣也似的怒吼道:“如今敌军将至,正是将士建功立业之时,岂有不战弃都城潜逃之理?谁人若再轻言撤退,老夫手中宝刀决不轻饶!”
伴随着这一声怒吼,一员须发皓然的大将披盔带甲,昂首阔步走进了大厅之中。不是别人,正是因病未能出征的征西将军黄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