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杯碎裂,滚烫的热水尽数泼在听寒的脚腕上,听寒忍不住抖了抖,下意识的就认错道,“属下有罪,请公主责罚。”
这么多年,在展律婳面前,她唯一学会的事情,就是低头认错。
展律婳心中正惦记着穆云杳的事儿,见听寒认错,也就没有继续纠结此事。
只是又重复道,“我方才的命令你听到了么,给你一天的时间,给我除掉穆云杳,如若不然,你应当知道,在我这里,没办好事情的下人,是什么后果。”
展律婳面色冷冽,对穆云杳是下了杀意。
听寒抬头见她如此表情,心中也知晓,展律婳这是打定主意要除去穆云杳了。
只是不知道穆云杳又做了什么,引起了展律婳的杀意,或者,只是怀璧其罪?
然而,这与她也没有什么关系了。
她一个自由都不能主宰的暗卫,至少此刻,只能听从展律婳的意思,躬身应下来。
见听寒应了下来,展律婳挥挥手,神色阴狠的将人挥斥下去。
穆云杳,你等着,我今日受的辱,你很快就要付出代价。
听寒出了展律婳的院子,只能往邢墨珩院子所在的方向去了。
虽然心中并不愿意伤害穆云杳,可是,她如今没有一点儿能力反抗展律婳的命令,至少表面上是如此。
不管如何,就算是为了活命,在展律婳眼皮底下,也要做出一副已经听了她命令的样子。
听寒越往邢墨珩所在院子的方向走,心里越是十分下沉。
终于到了院门外,她一时间更是踟蹰起来。
在院门侧面隐蔽的阴影里走来走去,听寒甚至不知道自己应当是直接翻墙进去,还是如何。
正在她十分纠结的时候,院门突然开了,一个人影走了出来。
听寒下意识的就绷紧了肌肉,隐藏在阴影里,手已经放在了剑柄上。
顷刻,那人走到了月光下,听寒看过去,先前绷着的劲儿一松,手上稍微发出了些声音,就见那人影已经十分机敏的看过来,“是谁?”
听寒一顿,并没有出声。
今日与许臻聊过之后,穆云杳的心情十分的不好。
虽然这种不好,在他决定要将邢墨珩推远之后,甚至已经成为了一种循环往复的存在,但在今日爆发之后,却又达到了一种顶峰。
心中不痛快,她身上的伤,又不能饮酒消愁,看今日的月色不错,便仿佛是被月色指引着,走出了院子。
往往有闲情看月亮的人,是最孤独的不痛快之人。
谁知,才刚走出了院子,就听见了一阵的动静。
穆云杳看向阴影的位置,被月色和树木的影子分割开来的地方,那人的样子并看不清楚。
然而看着那泄露出来的影子,她只觉得有几分熟悉。
不知是怎样想的,就这样走了过去。
眼看着穆云杳走的越来越近,放到是听寒这个过来杀人的着了慌。
由其是在接受了展律婳杀人的命令之后,再看到穆云杳,她原本就存在的低人一等的心思就更加明显,甚至有许多无地自容的感觉。
听寒低着头,下意识的就想要转身离开。
穆云杳已经走近了,看了这个背影只觉得更加的熟悉,自然不会放人轻易离开的,当下就伸手赶紧将人拦了下来,“这位朋友,来者是客,不知阁下何人?”
声音沉稳,不见惧怕。
穆云杳越是这样,展律婳就越是觉得自己低到了尘埃里。
像是那土地里翻身的蚯蚓,永远也无法暴露在光明之下。
而穆云杳的声音已经更近了,她道,“既然阁下不说话,小女便得罪了。”
说着穆云杳直接拉着听寒的手腕,整个人走到了她的前面。
“展律婳?”看到了听寒的脸,穆云杳突然道。
听寒带着面巾,原本以为穆云杳不会认出自己,却忘了自己带着面巾的样子,与展律婳也是十分的相像。
见听寒不说话,穆云杳一时间有些不能确定这个人到底是宫中这个性格的展律婳,还是曾经在苍云山中,与他们和平相处互相扶持的展律婳。
两人僵持着,听寒避着穆云杳的眼神,甚至也没有将穆云杳的手甩出去,兀自有些发愣。
穆云杳见她如此,心中一动,迟疑着试探道,“你是……山中的那个?”
听寒听她冷不防的如此说,知道穆云杳仍旧是将自己认错了,下意识的就点点头。
穆云杳看着听寒这样子,稍微松了口气,仍旧有些不放心。
为何这个不一样的展律婳出现的这样及时?为何白日里才与展律婳发生了冲突,晚上这个不一样的展律婳就出现了?
这样的巧合,不得不叫人怀疑。
若是眼前这人当真是曾经在苍云山中的那个展律婳,她自然是十分相信的,可若是被宫中的展律婳发现了这个端倪,特意扮作这个样子过来,那她又如何能掉以轻心?
穆云杳不动神色的打量着听寒,将听寒的表情尽收眼底。
而听寒见穆云杳已经确定了她的身份,便也抬起头来,问道,“你最近怎么样了?”
这两个展律婳虽然长得一样,可气质和声音却还是有些差别。
穆云杳迅速的捕捉到了这一点,才真正放下心来,道,“我最近还好,你呢?”
说着,见听寒没有迅速回答,便又主动道,“那里有个院子,正是月光美妙的时候,你介不介意与我一同赏月?”
将邢墨珩推开的动作,许臻的不赞同,在这个异国他乡,穆云杳第一次感到了这样明显的孤独的感觉。
若是身旁有个信得过的熟悉的人一起,至少心上会舒服很多。
听寒没有反应,就被穆云杳拉着坐进了亭子里面。
而落座之后,原本还在十分纠结犹豫的听寒,突然发现现如今这个时候,她根本狠不下心对穆云杳动手。
如果这次的热舞的目标仍旧是那些从未接触过的陌生人,或者,她未曾和穆云杳有过这许多的交集,那么她一定会像曾经的许多次一样,毫不迟疑的执行自己的任务,以保自己的平安。
可是,一旦已经有过了交集,又要她如何能够只讲穆云杳看作是一个即将没有了生命的猎物?
听寒一直沉浸在自己的挣扎里,没有说话,也没有回答穆云杳的问题。
而穆云杳,其实也不过是随口一问。
如今她的生活也已经是焦头烂额,哪儿还有精力窥探别人的。
两人沉默的坐在亭子中,各自想着各自的心事。
一个不留神,月亮已经躲了起来,天也开始微微的泛起了蓝色,要亮了。
眼看着一日的期限已经过去了许多,听寒心中的纠结更盛。
心中已经是翻江倒海,手,一直在身侧握着拳头,却没有落在剑柄上。
穆云杳也回过神来,看着青天叹了口气。
她起身道,“见你如今没有什么,我就放心了,我要回去了,你也早些休息吧。”
穆云杳其实想问展律婳,问她为何她的两个性别相差这么大,似乎是叶子的两个面,一个张扬刁蛮,一个内敛低调。
然而,想了想,穆云杳还是将话头收了回去。
每个人都有秘密,不想开口,便是不想让人知道。
见听寒仍旧是没有说话,穆云杳也没有在意,直接起身走回了院子。
听寒也跟着起来,看着穆云杳的背影,眸色晦暗不明。
穆云杳进了院子之后,整个人的身影都没了之后,听寒一直紧绷着的肌肉才松懈下来。
眉头蹙起,面露苦涩。
她夜行的黑色面纱,在被穆云杳看穿的时候,就已经丢掉了,现在也不知道被夜风吹到了哪里。
也不重要了,听寒转身便想离开。
在宫中,她是那个见不得光的人。
然而转身的瞬间,却看见穆云杳进入的院子门口,有一道锐利的视线看过来。
听寒一顿,虽然感受到了危险,却还是忍不住看过去。
那人一身黑袍,站在院墙侧面的阴影里,是邢墨珩。
听寒见是他,眼神瞬间就躲避起来。
她穆云杳的对话虽然不多,可看样子邢墨珩一个晚上都站在这里,自然是都听了去。
若是如此,邢墨珩也会将她认为是展律婳么?
若是没有,那邢墨珩会不会将她的出现告诉展律婳?
听寒心中十分的不平静,面上却因为一贯的面无表情,而显得更镇定些。
借着亮了的天色,邢墨珩才看清楚展律婳的样子。
从昨晚穆云杳与听寒的交谈,他就开始起了疑心,没想到,这宫中真的有与展律婳长得一模一样的人。
若是忽略掉两人身上截然不同的气质,分明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邢墨珩的眸光缩了缩,若是说这人与展律婳没有关系,他不会相信。
可这一夜的观察看上去,这人也没有伤害穆云杳,似乎穆云杳对她还十分信任,如此,邢墨珩倒是不好直接动手,将人消灭掉了。
锐利的目光笼罩在听寒身上,常年打斗,听寒十分敏感的感觉到了一阵杀意。
她一时间像是被点了穴一样,甚至不能转身逃跑。
就在她以为,邢墨珩会直接冲过来,手起刀落将她解决掉的时候。
邢墨珩却转身离开了,同时,嘴唇动了动,听寒明白的看出,他再说,“别耍花样。”
待邢墨珩转身,听寒全身脱力,冷汗横流。
她不由庆幸,幸好没有真的伤害穆云杳,否则,只有一死。
(本章完)